“我的话是那个意思么?”苏宸道,“总之我觉得,女人应该多多爱惜自己,没事逛逛街花花钱,应该要男人来保护。”
叶宋端起酒杯和他碰了碰,道:“看来王爷觉悟有所提升,祝早日找到美娇娘。”
今晚这顿饭吃得委实热闹,大家都不醉不归。结果不少兄弟都喝趴到了桌子底下。酒席散后,叶宋微醺,还得遣了自家的马夫驾着马车,把这些人一个个塞进马车里送回家去。回头再看看两位王爷,问:“你们需要人送么?当心酒驾有风险。”
苏静翻身上马,坐在马上呵气如白霜,笑眯眯地垂眸看着门口的叶宋,道:“天冷,快进去吧。”
随后他和苏宸一道策马扬鞭而去。巷子里,响起了空旷的马蹄声,很快就消弭了声迹。
隔日,百里明姝便收到了戎狄来的回信。信上始说,同意百里明姝脱离王室,但想见她一面,最后一起过个年,往后百里明姝便是北夏人,可能相聚机会寥寥无几,戎狄的君主希望能够再团年一次。
这才是戎狄真正的回信。叶宋有理由相信,之前苏若清下的那道圣旨上所说的戎狄来信是假的,因为至今也没有公之于众。那只是为了救他们出来使的一个幌子。
尽管说服力很微弱,但苏若清还是扛了下来。
叶宋是打心眼里感激他的。
收到信之后,百里明姝便开始收拾行囊了。不仅是她,连叶修也开始收拾。
叶宋总觉得不太放心,道:“嫂嫂,你真要去戎狄与那国君团年?万一他使什么阴谋可怎么办?”
百里明姝道:“毕竟是我亲弟弟,他不会真的害我性命。况且我脱离王室,也不再是人质,于他虽没有好处但也没有害处。”但她也有她所担心的,看着叶修,“修,此行我自己一个人便足够了,你大可不必跟着同去。”叶修曾是北夏的将军,她弟弟不为难她,不代表不会为难叶修。
这也是叶宋所担心的。
叶修道:“不碍事,如今我也是北夏平民,就当是陪明姝回娘家一趟,在她家乡过个年。我们跟寻常的夫妻没什么两样,不用紧张担心。”他手扶着百里明姝的双肩,面上的表情是难以言喻的温柔,说道,“我可以陪你穿过沙漠,看草原上的雪,追草原上的野狼。你在我耳边细数过的事情,趁此机会难得清闲出门走一趟,我都可以陪你去做完。”
百里明姝闻言,点头含笑,眼角却微红。她靠近叶修的怀中,细碎地说道:“然后呢?”
“然后等回来,我便做个好丈夫,你做个好妻子,生一群儿女绕膝。要是不喜欢这里的纷争困扰,我可以带你去归隐田园。男人志在四方,不一定非要建功立业,踏踏实实做人保护好自己所爱的人,也是我的责任。”
百里明姝紧紧抱着叶修的腰,这是嫁给他这么久以来听到的最动听的话。她从来不会强迫叶修什么,但凡他要做的事她都会默默在身后支持着。只是她没想到,叶修会洒脱豁达到如此地步。她深爱着的,一直是一个顶天立地的男人。
叶宋见两人如此依偎,只勾唇笑了起来,不再相劝,转身出去了,留给他们单独的二人天地。
这世上,最难觅得可以相伴一生的有情人。可他们拥有了彼此,不管以后会有什么风雨和艰难险阻,都会携手共同去面对。如此,她还有什么要劝的呢?
连日下雪,难得天晴,空气中泛着颤抖的寒意。清晨时分,冬日的阳光穿不透厚厚的积云,只把云层隐隐镀成了淡淡的金黄色。不知谁家院落里种了一束梅,暗香悄悄地盈进了巷中缓缓路过的路人。
一辆普普通通的马车便是从将军府的大门出来,一路驶过。
叶修夫妇坐在马车里,叶宋也同行,三人说着家常闲话不知不觉就到了城门口。城门处的守卫认得叶修,虽然叶修已经不是在朝官员,但他还是一如既往地赢得北夏军人的敬重。因而马车停下来时,守卫并没有驱赶,而是原地值守。
叶修看了看叶宋,道:“阿宋,再送就出城门了,就到这里吧。”
叶宋一直手握着百里明姝的手,道:“此去路途遥远,你们千万要当心。还有狨狄的君王,不知见了大哥之后又会打什么主意,嫂嫂你一定要答应我,保护好我大哥行么?”
百里明姝道:“阿宋你放心吧,不管是谁,只要有我在,我都不允许任何人伤害你哥,哪怕是我亲弟弟。”
叶修亦道:“不过是往狨狄去过个年,可能一两月的时间便会回来。你就当是我和你大嫂出门远行了,这么多年我都不曾闲下来往各处去看看,如今不正是一个好时机,凡事我自有考量,阿宋你用不着担心。倒是你,我不在的时候你要照顾好爹和妹妹,做事别冲动,拿不准的就去找刘刖和贤王,他们会帮助你的。”
叶宋点点头:“家里你们就不用操心了。总之你们一路小心。”说罢以后叶宋便捞起了车帘调下了马车去,百里明姝把车窗的帘子挽起来,叶宋对里面的二人挥挥手。
马车的车辙开始咕噜噜转动起来,百里明姝跟叶修也对叶宋挥手告别。叶宋一直站在原地,远方白茫茫的苍穹天际倒映着重峦叠嶂的山影,成了最好的背景。显得渐渐驶远的马车显得越来越渺小,直至最终在雪白刺眼的光线下只剩下淡淡的浅影。叶宋眯着眼睛一直看了许久,直到马车彻底消失在她的视野里,她才轻轻吁了口气,回头跟城楼值守的守卫若无其事地打了一声招呼,然后不紧不慢地举步入了城。
不知怎的,叶修和百里明姝这一走,叶宋就觉得心里有种隐隐的不妙感觉。她站在大街上,街上比不得暖和的时候那样人来人往的热闹,行人都很畏寒地上街买了自己想买的东西亦或是卖了自己想卖的东西便匆匆收拾着回家。她仰着头,眯着眼睛看那纯白中透露着微黄色的天光,觉得那种不妙就好似这天气,此刻看着天澜微青,却不知道即将到来的是晴还是阴雪,糟糕的便是阳光还不等努力地钻破云层,下午就迎来一场落雪。
叶宋从大街上走过,后来去了一条巷子口那里的棋馆。棋馆门前的青苔成了一抹冬季里最鲜嫩的颜色,而墙上的绿藤更加是顽强坚韧。老板一见叶宋站在了门口,便亲自出门迎接,叶宋一踏进门口,发现里面并不如外面那么冷清。许是许多文人墨客的情怀往往关乎于天气环境,使得他们更容易在风雪寒冬的日子里有感而抒,因而棋馆里比平时还要热闹,除了下棋以外,不少人围坐在一桌诗词雅对,倒成了一个自在之处。
已经很久没来了,这棋馆重新换了装潢,连上的茶也不是原来的茶了,但依旧是可闻芬芳。
老板轻车熟路地把叶宋引去了二楼的房间,悉心询问道:“请问小姐想喝什么茶,想吃哪家点心楼里的点心?”
☆、第147章:有话想要说
叶宋在榻几上的棋盘旁边坐了下来。她看了看黑白棋子被一丝不苟地装在两边的棋盒里,且干净得不染一丝尘埃,道:“不用去准备其他,你有办法联系上苏公子吧,等他忙完以后便告诉他,我在这里等他,有话要对他说。”
老板愣了一愣道:“说来公子也很久没到这里来坐一坐了。”
叶宋拈了一只黑色的棋子,放在了棋局上,道:“许是他近来都很忙吧。”
“那小姐可能要等一阵子了,我试着去联系归已大人试试看。”
叶宋没有再吭声,那老板便轻手轻脚地出去了,并带上房门。不管等多久,接下来叶宋只需要等着便是,因为只要联系到了归已,苏若清便也就知道了叶宋在这里等他。他一定会来的,若是不来的话,也就意味着两人已经没有了相互见面的必要了。
不一会儿,老板忙上忙下地准备,上茶和点心都是他亲力亲为。房间里还放上了两个取暖用的炉子,炉子里放了香木,房间里很快便被哄得又暖有香。
她习着往常苏若清在这里时独自一人度过闲暇时光的样子,一人下着双手棋。不知不觉到了午时她也不知道,只是觉得一旦心平气和下来决心做某件事的时候她便有的是耐心。就连老板进来问她中午想吃什么的时候,她也丝毫感觉不到自己饿了,也一时想不起来想要吃什么,便道:“暂时还不急。”
过了午时,天空果然又黑压压一片阴沉了下来。叶宋一局棋下了许久,每走一步都带着费神的思忖。后来只剩下一局残局的时候,门忽然被推开,苏若清黑衣带进来满身的寒气,落在肩上的发丝也微微有些湿凝。
窗边垂落着淡色的烟纱,把光线一丝不漏地盈了进来,但外面的视线却朦朦胧胧的不甚清晰。叶宋抬起头看了苏若清一眼,云淡风轻带着淡淡的笑意,道:“忙完了?我还以为须得再等一阵子你才能来。外面下雪了吗?”
苏若清微微有些怔愣,随手脱掉了身上的外裳挂在门边的架子上,语气十分轻柔,说道:“阿宋,为什么不吃午饭?”
叶宋笑着反问:“那你吃了吗?”
苏若清一顿。他听说了叶宋在等他,忙完了手里的事情也是连一顿饭都来不及吃便匆匆出宫赶来了。于是苏若清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对着门外的老板道:“一会儿把饭菜送到房间里来。”
叶宋冲他指了指棋盘对面的位置,苏若清便到她对面坐下,低头看了看那棋局,轻声问道:“是你下的?”
叶宋道:“你看这里还有别人吗?你应是忙起来多日不碰这双手棋,我独自一人钻研了一会儿才领悟了其中九牛一毛,下这棋不是因为寂寞,而是自己在和自己较量,个中滋味也只有自己才能明白。我棋艺一直不好,你来看应该一下子就能破解吧?”
苏若清手支着下颚,思忖着点点头,道:“进步还是很大。”
叶宋似笑非笑:“说明我还没有彻底荒废。”
老板的效率忒高,不一会儿便把饭菜送进了房间里面,虽然看起来不奢华也不铺张浪费,但菜肴十分精致,也仅仅只是两个人的分量,都是按照叶宋的口味来布置的。
叶宋不客气地举筷开吃,一边吃还一边津津有味地啧啧道:“这些,是你一进来之前就点好的?不然那老板怎么会如此通透呢?”
苏若清给她夹了一块爆炒鳝段儿,微微笑道:“这有何不可,你定然是饿了,饿了就多吃一点。”他们从上次在城郊别庄一别之后就再也没单独两人聚在一起这么平静地吃过一顿饭了。苏若清就得有一种预感,吃一次机会便少一次,或许这就是最后一次也说不定。
叶宋吃得正兴起,道:“先前倒不觉得饿,看见了吃着了吃会觉得越来越饿。我记得你的口味偏清淡,这些全部是我爱吃的,你为什么不点一两个你爱吃的菜呢?”
苏若清的声音温沉而清润,道:“每日在宫里的膳食都是按照我的喜好来的,难得有机会将就你一次,就尽量将就你吧。”
叶宋手中的筷子停顿了一下,旋即继续大口吃饭,将不该有的种种情绪全部掩藏进心底里,道:“那我便不客气了。”
饭食间,两人一句过多的话都没有多说。等到吃完饭以后,老板进来收拾了桌子,换上一壶茶。叶宋依靠着坐在窗边,单手撑着额头细细地瞧着外面街上空落寂寥的景象,一片片细小的雪花缓缓飞下,隔着烟纱落在湿润的窗棂上。苏若清给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