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有一武将从位置上站了起来,不客气道:“不过就是个丑女人,你以为你还是北夏的将军呢,你现在就是一低贱的俘虏,连做舞姬的姿色都没有,皇上要你跳舞是给了你莫大的荣光,你他妈还不跳!”
说完以后他率先朝叶宋扔了一只酒杯过去,囫囵砸在她身上。有了这一表率,见南习容并没有阻止,别的官员纷纷效仿,在她身上有仇报仇有冤报冤,都是因为这样一个女人才害得南瑱有了如今的下场,怎能不恨。不光是武将,就连南瑱朝中的文臣也对她充满了怨气。
但文臣都只是动动嘴皮子,用斯文的方式斥责叶宋。而武将一边掀桌砸叶宋,一边嘴里冒出难听的脏话。
叶宋充耳未闻,也全将这一切当做若无其事,她抬起头,望向上座的南习容,双手握紧成了拳头,气势浑然天成掷地有声道:“若是想看跳舞,不妨找你的舞姬再多跳几支愉悦大众,哀舞我不会跳,乐舞我也不会跳,还有,那些被我杀死的南瑱将士,他们践踏我北夏江山,该死!”
她话一说完,便有一将领拎起一坛子酒,往她头上砸去。酒坛子破了,酒水溢得满地都是,她的额角重新沁出了鲜红的血。
将领破口大骂道:“既然如此,你何不跟着去死,跟我族将士陪葬!”
南习容一看见叶宋额头上的鲜血,脸色顿时就有些变了,但仍不动声色,问道:“既然你不会跳舞,为何学舞,为何又要站在这里来,就是为了跟朕说这样一番话扫了大家的兴致吗,你别忘了,你现在可是朕的阶下囚。”
叶宋高昂起下巴,勾起唇角笑了两声,嗤笑,自嘲,嘲笑这个世界,道:“我的一切都没有了,我还有什么可怕的。”她转身,看了看大殿两边满座,上前两步,脚踩在碎裂的瓷器上面也不觉痛,随意走到一张矮桌前,矮桌边坐的是一名文臣,见状往后仰了仰身体,叶宋低头弯身,广袖往矮桌上一拂,便扫落了上面放着的一坛酒。她又走到临近的矮桌前,把上面的酒统统掀翻在地。
红毯被打湿,满殿都弥漫着一股酒香。
“杀了这个疯女人,为南瑱将士报仇!”
叶宋站在红毯尽头,仰头癫笑。那双眼里凝聚起来的赤红恨意,不尽疯狂。当有一名武将不顾一切地拔剑就朝她冲过来时,她广袖挥舞间倒真有两份舞姿的意味,那袖摆却是决绝地掀翻旁边的烛台。
烛台应声而倒。
武将瞠大了眼,看见火苗噌地一下燃成了铺天盖地之势,瞬间便蔓延到他脚下。满地的狼藉顷刻之间就被一场大火给吞噬。里面的人慌张逃窜,叫声不止。
叶宋只是仰头大笑。她不会走,她要和南习容同归于尽!
整个这一场宴会就像一个笑话,最终以灰烬落幕。叶宋烧了南习容一座宫殿。宫殿里陪葬了不少人。
她原本以为她也会在那里面化作一捧灰的。没想到在最后一刻房梁倒塌下来的同时,南习容会突然把她拎起,一起逃了出去。
南习容把叶宋丢在了自己的寝殿内,外面救火的人迹一片嘈杂。唯有这寝殿里是安静冷清的。她身上的衣服被烧得焦黑,一张脸也看不出本来模样。南习容的面具的带子被火烤断了,而今他丑陋着半张脸,坐在地面上。双膝间横着一把琴。
他低头调弦,几缕发丝垂下,若是不看那张不堪的脸,这样认真的风度大抵会迷倒很多女子。只是如今叶宋恨他恨极了。
南习容头也不抬道:“不想跳舞给大家看,那好,朕亲自为你抚琴,你学了那么久,就跳给朕看。”
叶宋笑了笑,道:“你说我跟你是同一种人,你面对失败都不会低头认输,那你觉得我会低头认输吗?现在对于我来说,什么都无所谓了,北夏的江山,你有本事再去夺,我的命你想要就来拿。”
南习容抿唇,再也憋不住满脸怒容,忽而奋起,一把琴击在膝盖上,被摔得粉碎。他狭长的双眼眯成一条缝,言辞冷冽如冰凿,道:“这么多天,你愿意学舞不是为了跳舞,是为了免受朕的折磨,你以为朕不知道?最后你不还是退缩了妥协了?”他凑近叶宋,一字一句地告诉她,“可是你知不知道,像我们这种人是不允许退缩和妥协的,你要有种,就退缩妥协到底啊,让朕看看你有多么的懦弱!”
叶宋面色无畏无惧,噙着得意的笑,说出的话偏生刺激着南习容,道:“我就是不想受你的折磨又怎样,现在不是向你证明了,我和你根本就不是同一种人!我是双手和你一样沾满了鲜血,那是因为你杀我同胞越我疆土;我手段和你一样毒辣那是因为你先让我朋友不得善终我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我和你一样不怕死不怕痛不怕丑陋不怕谩骂是因为我心中存有比那些更重要的东西。而你,所有的所有,都是源于你的私欲。”她口齿清晰,句句诛心,“所以,我不跟你一样。如果我跟你一样,我早就一头撞死了。”
南习容脸色铁青,脸颊上的肌肉不受控制地轻轻抽动,仿佛已经处于理智崩溃的边缘。他道:“你现在跟朕说这些,就不怕朕再折磨你,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了?”
她直视着南习容的眼睛,道:“事到如今,你觉得我还有什么好怕的?”
南习容歪了歪脖子,凝视着她的表情,缓缓伸手去掐住了叶宋的脖子,唇边亦是溢出一抹笑,道:“是不是因为朕刺杀了苏静,摧毁了你心中的信念,所以你就什么都不怕了?难道你就不怕朕不让你下去陪他?你也不怕朕让你不干不净地下去陪他?”
话一说完,不等叶宋反应,南习容掐着叶宋的脖子瞬时将她扑倒在地面上,他沉重的身躯压了上来,教叶宋不得动弹。他看着叶宋整张脸,笑容变得无比邪气,道:“只有朕不会嫌弃你这张脸,要是让苏静看见了,他铁定得吓坏了。”他一边说着,一边就伸手扯掉叶宋的衣服,“既然你那么想下去陪他,朕怎么可能会如你所愿,朕就让你没脸下去陪他!”他掐着叶宋的手劲儿很大,几乎掐断了叶宋所有挣扎的力气。
他只是觉得眼前这个女人太令他失望了,先前还欣赏她佩服她,认为她和自己是同一种人,是他太高估她了,没想到她会如此的懦弱!只有摧毁一个人的一切,他还能坚强地活着的话,那这世上就没有任何东西能够阻碍他,他就是那样的人,但他所设想的叶宋却不是那样的人!
摧毁她。南习容那一刻,脑海里只有那一个念头。这个世上本来就不可能有两个自己,不然就乱套了。幸好她不是自己,或者说幸好自己不是她。
☆、第329章:你选择一个
女人心里一旦有了一个男人,就会想着把自己的一切都奉献给那个男人,这是他从南枢身上了解到的道理。倘若是被别人夺走了,那她一定会生不如死。
南习容知道,这样的道理对于叶宋来说,也一样的适用。如果不是那样,她就不会在当日的冰天雪地里被几个男人试图凌辱的时候选择咬舌自尽了。
叶宋瞪着他,张口又想咬舌,但被南习容阻止了,他用从叶宋身上撕扯下来的衣服布料塞住了她的嘴。即使她身上满身疤痕,也没能叫南习容停下动作。
叶宋正蹬腿挣扎间,看见门口匆忙跑进来了一个人。
是南枢。
当南枢看见叶宋被南习容压着的时候,眼里神色是变换万千。最终她还是奔上前去,连招呼都没跟南习容打一个,第一时间便哭着对叶宋又打又骂。这样反而阻止了南习容,让他没有办法再继续下去。
南枢恨极,道:“又是你!为什么处处都是你!我到底是和你有什么隔世仇,你要抢走一切我所爱的!现在你成了一个用唾沫就可以淹死的俘虏,还想要和我抢吗?!叶宋,这辈子我都和你势不两立!”她又梨花带雨、凄凄楚楚地望着南习容,“皇上,你除了妾身,从来没对任何人有过这样,她有什么好,浑身上下没有一点是完好的,皇上是要她,便不要妾身了是不是?”
南习容还在气头之上,一把将叶宋丢开,道:“你不过是朕的一个舞姬而已,朕想把你送谁便送给谁,你以为你在朕这里就有多重要吗?”
“可我死心塌地跟了你十几年!”南枢歇斯底里地对南习容吼道,“我愿意把我的所有都奉献给你,曾仰慕你如神祗,爱你胜过爱我自己!”
真真假假,假假真真。
她忽而又哀婉地笑了两声,指着叶宋,问南习容:“你这么对她,你是爱上她了吗?”
南习容一愣,继而大怒。他怎么可能爱上这么丑陋的女人,他只不过是……只不过是……爱他自己!
只是南习容回答不上来,他道:“枢枢,朕容不得你再放肆了,你最好给朕适可而止。”
“好,好”,南枢垂下眼睑,点了点头,哭得双眼通红,心里却还是一点点释然了。这么久以来,可能她所缺少的就是这样歇斯底里的勇气,她想要做的就是这样对南习容咆哮呐喊一次,如果终有一天看见他后悔……不,他那样自负的人是永远都不可能后悔的……她又抬起头对南习容媚眼如丝一笑,“那你选她,丢弃我好了。反正我也很累了,一时一刻都不想再待在你身边,我受够了。”
说完以后,南习容双眸一颤,旋即就看见南枢下一刻如飞蛾扑火一般猛地撞向一旁的粗壮柱子上。
所有人都在孤注一掷。
那一刹那,南习容再也顾及不上生气,几乎是本能地飞速奔上前,在南枢撞在柱子上的前一瞬间,用自己的身躯贴在了柱子上面,南枢拼尽了力气,最终却撞在了他的怀里。
南习容抱着南枢的头,缓缓席地而坐,道:“你休想,就这样摆脱朕了。朕谁也不会选,朕就只会把你留在朕身边。”
南枢缓了一会儿,才渐渐缓了神智,躺在南习容的怀中,脸上的表情却是空洞的,犹带泪痕,望向叶宋。
叶宋吃惊。为什么要救她?到了这个时候还要以自己的性命相博来救她?南枢不是最恨她了么?
但最后南枢还是博赢了,她在南习容的心里占据着一席之地。那个地方,从没有别的女人进驻过。
南枢环上南习容的腰,蜷缩在他怀里,道:“我是一个会嫉妒会吃醋的女人,因为我那么爱你,并不是什么都看起来不在乎……我可以为你做一切,可是能不能请你偶尔也顾及一下我呢……”
南习容道:“你别说话。”
南枢倔强道:“我知道你还不能让她死,那你让她滚,我不想再看见她!”
不等南习容发话,叶宋便艰难地爬起来,转身一瘸一拐地往外面走去。
这一夜这南瑱皇宫里的景色独好。冲天的火光给了这初春一丝丝浅淡的温暖。
后来寝殿里就只有南枢和南习容两个人。南枢安静地依偎着他。
良久,南习容也平静下来了,安静幽然地问:“你很她抢走了一切你所爱,你现在还想着苏宸吗?”
南枢心中一痛,面上眷恋地蹭着南习容,道:“我跟他一点关系都没有,或许曾经有那么一点关系,都是为了帮皇上得到你想要,他不过只是一步棋而已。那时受了迷惑,是因为情蛊的影响。”
“枢枢,永远都不要背叛朕。”他抬了抬头,凝视着南枢的双眼,看着她眼角有泪流下,俯头去亲吻她的嘴唇,“或许让你去接近苏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