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到半个时辰,碧华苑里的几个丫鬟齐心协力,把棉被、换洗的衣物以及各种叶宋喜欢吃的点心、饭菜、水果甚至还塞了一盒梨花茶等等,扎了两大捆,雄赳赳气昂昂地抬去了大门口。
苏宸一看,脸顿时就阴了下来。王妃是在坐牢,不是要野营。但他还是抑制着火气,牵了一匹马,把几捆物品都系马上,带着开心洋溢的沛青一起去了大理寺。
而牢里的叶宋,自从苏若清给她点了驱蚊香涂了药之后,她迷迷糊糊做了一个短暂的梦,随即一觉沉沉睡去,再无蚊虫叮咬,醒来已是大天亮。
她坐在石床上正回味瞌睡余韵时,狱卒已经送来了新的暖和的棉被和驱赶虫蚁的药石,再把她所在的牢间清扫了一遍,干净又整洁。
叶宋似笑非笑道:“哟,这什么节奏?”
狱卒道:“皇上有旨,牢房改革,给加棉被、驱鼠蚁、改伙食。”
叶宋不动声色地躺在新棉被上,叹道:“皇上还真是体恤我们这些蹲大牢的人啊。”
这头牢房里一布置好,叶宋已经感到很满意了,那头苏宸就带着沛青进来了。远远地沛青就哭嚎了一嗓子:“小姐!”
叶宋没有心理准备,吓得愣是从石床上给滚了下来。她爬起来定睛一看,可不就是沛青么,两眼汪汪地朝这边跑来,而苏宸不疾不徐地走在后头,肩上扛着物资。
在苏宸的眼神示意下,狱卒干净开了牢门,恭恭敬敬地退下去。沛青跑进来,这回是真的哭得惨烈,涕泗横流,不放心地来回检查叶宋,生怕她少了一根毫毛,泣道:“进宫的时候还好好的,怎么说进来就进来了呢……小姐,他们有没有欺负你,有没有动用私刑,有没有不给你饭吃……”
叶宋心里头很暖,看着小丫头这般关心自己,不由伸手捏了捏她的小团髻,嘴边挂着柔和的笑,帮她擦了擦眼泪,挑眉道:“若是都像你说的那样,你小姐我还能这样活生生的吗?放心吧,我没吃什么苦头。皇上大行牢狱改革,这牢房也布置得妥当。”
沛青四下观望,这牢房果真不像自己想象的那样阴暗潮湿,反而干净整洁,便稍稍放下了心。
苏宸走进牢间来,把东西都放下,沛青连忙去忙活,给叶宋的石床再铺了柔软的一层,加了一叠棉被,四周挂上帘子遮挡,连牢门上都挂了一层纱……叶宋抽着嘴角看了一眼一旁坐着一言不发的苏宸,道:“你居然同意她带这些东西来牢里?”
苏宸若无其事道:“她每天都守在门口求本王。”意思就是不答应不行。
然后沛青活像在自家碧华苑里,出了牢间就去问狱卒打水,很快端来一盆清水供叶宋梳洗,还在石床的帘子内备好了换洗的衣物。这一点叶宋很满意,她好几天都没换一身衣裳了,便爬上床去窸窸窣窣换下了身上穿的衣物,出来时整个人神清气爽。
沛青把两个食盒里的吃食都摆了出来,道:“小姐快来,奴婢带了你最喜欢的点心和饭菜。”
叶宋伸展着手臂坐过去,见吃食很是丰盛,不由食欲大开。她不客气地拿起碗筷便开吃,吃相相当不雅,沛青看着看着又开始抹眼泪,道:“小姐果然是被虐待了……都没有饭菜吃,才会饿得这么厉害……”
☆、第64章:水落石出
叶宋噎了一噎:“没你说得那么严重,只不过是这里的饭菜没你带来的好吃罢了。”她看看沛青又看看苏宸,“这么多我一人怎么吃得完,你们一起吃啊。”说着她就夹了一只肉包子塞住了沛青的嘴,再夹了一只白馒头递到苏宸手边。
原以为苏宸不会接受,没想到他垂眼看了一眼,还是伸手接过,放在嘴边咬了一口,细细嚼了起来。叶宋笑眯眯道:“看来你过来连早膳都没用。”
王爷在牢里陪王妃用早膳,这可是史无前例的事情。叶宋不会问他喜欢吃什么,都是凭着自己的喜好给他夹食物,他居然一次都没拒绝。这应该是他们第一次这样平静而和谐的一起用早膳吧,以往苏宸跟南枢吃饭时南枢都会挑他常吃的几样帮他布置,而现在叶宋给他夹的都不是他喜欢的,他也不知道自己喜欢吃什么,但是吃在口中却别有一番风味。
用完早膳以后,苏宸没有离开的意思,沛青也眼巴巴地把她望着。叶宋知苏宸是有事,便道:“王爷能不能派人把沛青送回王府去?”
沛青当即拒绝:“奴婢要跟小姐一起。”
“莫胡闹”,叶宋道,“先回去,等不了几天我也就回来了。”
“可是……”
叶宋笑了起来:“放心,有王爷在,还怕亏待了我不成?”
于是苏宸叫来随从,吩咐了几句,便把一步三回头的沛青送走了。狱卒也很识相地退了出去,牢里只剩下叶宋跟苏宸面对面坐着。见人都走了,叶宋开门见山道:“说吧,有什么事?”
苏宸开口却问了一句不相关的:“昨晚皇上来过了?”
叶宋耸耸肩:“这点小事不用问我吧,明明就会有人向你汇报,你干嘛还明知故问?”
苏宸道:“皇上对你还挺上心。”
叶宋面不改色:“我虽以下犯上,到底还是宁王妃,又是大将军之女,受牢狱之苦的同时,皇上给你和我父兄两分薄面,也是情有可原的。”她抬眼看着冷俊的苏宸,玩味地勾唇,“你觉得这样不妥?莫非你还希望多吃点苦头?”不等苏宸作答,她便摇头唏嘘,“真是人心凉薄啊,好歹我现在还是你的妻子呢。”
苏宸气得够呛,叶宋趁此时机,又道:“诶不如我们现在来谈谈和平和离的事情吧?”
苏宸心一提,嗓音带着磁性和一股淡淡的冷意:“你就那么想与本王和离?”
叶宋点头:“对啊,你不也一样想吗?”
苏宸深深地看着叶宋,她的眼神她的表情都很纯粹,没有半分的惺惺作态欲擒故纵。苏宸明白,叶宋是真的想要和离,她的心是真的已经不在王府。苏宸忍下突然窜起的无名之火和烦闷,道:“想要和离,也得等你先从这里出去了吧。”
叶宋想想,觉得有道理,道:“你说得对,那个盗贼找到了吗?”
“还没有,现在全城,她跑不出京城。”苏宸说着便蹙了蹙眉,“只是,近几日,南瑱特使便要出城回国了。”
“你是说这件事跟南瑱有关系?”叶宋掂着下巴想了想,道,“也对,时间地点都能够吻合,他们的嫌疑太大了。作案动机也很大。”
“若是让他们把国玺带出了京城,后果不可估量。”他看了看叶宋,叶宋屈膝坐着,下巴搁在膝盖上,满头青丝染肩,浑身上下毫无修饰,可是她却静好得如同枝头的一朵梨花。他放缓了声音,问,“你觉得应该用什么办法把特使留住?”
叶宋歪着头,笑睨着他,道:“你不是有很多幕僚吗,怎么来问我?”
他确实有幕僚智者可以问,但既然来都来的,不问她一些问题岂不是显得他也是故意来探望她的?遂苏宸道:“顺便问一句,你知道便说不知道便算了。”他知道她是一个很有主见的女人。
叶宋道:“你这个态度,反而让我就算知道也不大想说了。”
苏宸问了一句:“难道你想一直被关在这里?”
叶宋站起来,往石床上一倒,道:“我无所谓啊,反正上头很优待我。”
苏宸撩起遮住石床的帘子,面色不佳:“那么你是怎么想的呢,你是不愿意帮助本王还是不愿意……”
叶宋像是知道他接下来要说什么,打断他,只说了两个字:“贤王。”
苏宸一愣:“贤王?”
叶宋枕着手臂慢悠悠道:“南瑱来的小公主不是很看重贤王美色么,现下时节好,让贤王有空陪小公主上山打打猎,下水游游湖,先试探试探。若是小公主愿意留下来,就给你们争取了时间,若是她不愿意留下来,就是有点问题了。”
苏宸问:“若是小公主留下来,太子要走呢?”
叶宋想了想,坏坏一笑:“说明这小公主不是他家亲生的。”她一边欣赏着苏宸黑下来的脸一边继续道,“南瑱派了太子和公主来,如若有异心的话,这确实很冒险。但是有什么理由是南瑱太子非来不可的?”
苏宸眯了眯冷眸。南瑱派了太子来,一是足够彰显出南瑱对北夏皇上的敬重之意,而还有一点,太子因此能够入宫参加宫宴,接触到北夏国的百官,探清虚实。
叶宋坐起来,对苏宸勾了勾手指,苏宸微微俯身靠近,叶宋在他耳边轻声道:“实在不行的话,南瑱不是战败国嘛,他们想冒险,你不如成全他们,把那两只留在北夏,请他们过完春节吃完元宵再走嘛。两国邦交,你来我往做客不是很平常的么?”
苏宸有些讶异地看着叶宋。她的想法不仅简单,还粗暴,而且最直接有效。南瑱这两年在有力地操练兵马,就算因此引起两国冲突,在两国友好邦交的表皮上南瑱也师出无名。要做什么事趁早,不要等到对方万事俱备了,到时就晚了。
叶宋摸了摸鼻子,玩笑道:“怎的,你是不是现在才觉得我很美?”
她万万没想到,苏宸居然微微点头“嗯”了一声,她当场石化。苏宸直起身来,似乎对叶宋的反应很满意,嘴角愉悦地翘起些许弧度,放下了帘子,道:“本王还有事,先走了。”
接下来就是苏静出马,他很不情愿地去主动约小公主,小公主是开心地留下来了,就连南瑱太子也没有急着要回去。若是国玺失窃真跟太子有关,那太子必定就看出了这其中的试探之意,轻举妄动不得。
如此一来,南瑱特使在北夏多留一日是一日。只要一日不找回失窃的国玺北夏就一日不放人。
终于有人沉不住气了,这天晚上,归已正带队仔细搜查皇宫里当初他跟盗贼交手的地方,看看能不能找到什么蛛丝马迹。一抹身形柔弱但异常灵活的身影在皇宫里沉沉浮浮,伺机而动。
夜渐渐深沉了下来,归已本以为今夜已无所获时,就在转身准备离开的瞬间,忽而又转了回来,目光蓦地落在了茂密的草丛里。方才灯笼照过的地方,折射出一点极淡的光辉,一闪而逝。他连忙蹲下,在草丛里摸索着,半晌终于摸出一样东西来。
他放在手心里端视许久,那是一枚小巧玲珑的银白色发夹,女子佩戴。
归已不动声色地收起发夹,安排夜里巡逻的人手,分拨在皇宫里巡逻。
暗地里伺机而动的黑衣人见机会来了,一路飞奔前往御书房。御书房里黑灯瞎火伸手不见五指,他身上背着一个包袱,悄悄地无声挪动着脚步靠近书桌。然而还没等他走到书桌边上,忽然黑衣人浑身一凛,当即掉头准备逃跑。
可他既然来了,又怎会给他逃跑的机会。
暗夜里伸出一双手,掌风十分凌厉,直袭黑衣人。黑衣人闪躲之际,对方已经控制了出路,使得他逃跑无望。黑衣人见对方来势汹汹,心下一沉,当即也顾不上许多,必须得先打败了对手才能逃走。
当是时,四周突然一亮,刺得他的眼睛有些花。归已不知是从何处潜进这御书房来的,将人捉了个正着,四周皆是大内高手,苏若清负着手面无表情地站在一边观战。
那黑衣人怎会是大内侍卫统领归已的对手,十数招以后凸显败势。归已一脚踢在黑衣人腰腹,把他踢倒在地拖出几丈远,旋即一个飞转,点住了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