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桃见冬梅为自己担心,嘴上安慰冬梅,心里安慰自己道:“主子让做什么,做奴婢的也不好违背,更不好问,若是真怪罪下来也只能扛着。”春桃是几个大丫鬟里年龄最大的,宋姨娘掌权时瞧中了她,送到二丫这里当大丫鬟,当大丫鬟本是好事,只是没人料想到一个庶女脾气也能大成那般样子,凡事跟嫡出的三丫较劲儿不说,私底下脾气架子更是比嫡女还嫡女,这一年多春桃也认了,二丫发脾气时她就不吭声的受着,等二丫多云转晴了,就好了。
“姐姐还是偷偷跟着下二小姐,别出了岔子。”冬梅建议道,春桃眼睛转了转,觉得有些道理微微颔首,道:“那我便不跟妹妹闲聊了,我现在就过去瞧瞧。”
“去吧,我也回屋给五小姐收拾下东西,姐姐也知道,五小姐淘得很。”冬梅轻笑,想用自己不妙的经历安慰春桃,不过说实话,自己的主子倒真是最好伺候的小姐。
春桃扬了扬手,示意春梅赶紧去,自己也快步走出的院子。
五丫见冬梅面上带笑,便晓得打探敌方情况十分顺利,“怎么回事?”
“说是做错了事儿,去请罪了,还吃了好多辣椒粉呢,小姐现在跟上春桃应该还跟得上,这么一会儿走不远,请罪的地方不是老爷那儿就是太太那儿。”冬梅话音刚落,五丫便挑了帘子追了出去,冬梅叹了口气也跟着出了屋。
计划总不如变化快,刚才五丫还想着怎么自首能死的干脆好看些,没想到这会儿子就有人捷足先登抢了先机,这回不想坦白也难了。
五丫安静的跟在春桃身后,还能看见前面不远处二丫的身影,心想着二丫真是个狡猾的小狐狸,跟宋姨娘一样,有其母必有其女。
二丫来到前院姚老爷的书房门口,一下子便跪在了门前,只见管家上前,弓着腰请二丫起身,她坚定的摇了摇头就是不起。
五丫瞬间明白了二丫的用意,负荆请罪的戏码,苦肉计都用上了,真不是吃素的,吩咐道“冬梅,你现在马上回屋取来几条布条和冬天的棉呼子。”
冬梅满脸迟疑,但见五丫认真的样子也没多问,就快步往回走。
五丫想着是该打持久战的时候了,以前不明白梅姨娘为何接受管账,现在多多少少懂了,争或者不争都未必有你的一席之地,但是积极的去争总比消极的不争要多一分机会,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二丫这般处心积虑自己也不能一直糊糊涂涂了,你招惹别人我可以懒得去看,招惹到我头上了,我也不能跟馒头一样任人捏咬,坐以待毙。
五丫远远地瞧着二丫楚楚可怜的跪像心里很是痛快,虽然三丫张扬跋扈却没有二丫这般阴谋诡计来得让人厌恶。
不一会儿冬梅便跑了回来,气喘不匀,额头上也是星星点点的汗,“小姐,你要的东西。”
五丫接过来,手脚利落的撸起裤腿,用布条把棉呼子绑在膝盖上,她放下撸起的裤腿,腿来回抬了抬,若有所思的点头道“还不错。”
冬梅皱着眉,拿帕子一边擦额头上的汗一边问道“小姐这是干什么?”
“这样跪着就没那么疼了,二姐都负荆请罪了,我也不能落后不是么?”此刻五丫大眼睛里闪着狡黠的光,像是一只精明的小老鼠一般。
“小姐也要去书房前跪着么?”冬梅略微有些担忧,虽说五丫从小就比别的姐妹淘气,身子骨好,但怎么也是小姐的身子,金贵的命,有个好歹的可怎么办?自己倒时候也得跟着受罪。
“今个儿要是不跪,以后怕是跪得更久。”说完五丫整装待发,跑到二丫身边,也跟着跪下。
二丫本是泪眼朦胧,见身边多了一个人着实吓了一跳,忽然变了脸,“你来这儿作甚?”
五丫满脸无辜,“自然是来陪二姐了,有福同享有难同当,砚台又不是三姐一个人打碎的。”
“呵。”二丫冷笑一声,被说中心思的感觉还真是不好,何况是被一个黄毛傻丫头说中了心思。
跪了一刻钟的时间,两人却没有半句交流,二丫还在进行她装可怜的事业,五丫则冥思苦想,自己膝盖上绑着东西都觉得凉,这二姐怎么就能跪得纹丝不动?就算是对敌人心软就是对自己最大的狠心,可为了争付出的代价也太大了。
头顶传来一个讨好的男声,“老爷请两位小姐进书房。”
五丫本想起身,见二丫没动自己也没敢动,管家有些疑惑,问道“小姐怎么还不起?再跪怕是要出毛病了。”
二丫轻声抽泣,“跪得太久,自己起不来了。”此时此刻五丫心中赞叹,高,真是高,戏演的太逼真了。
管家赶紧伸手将二丫扶了起来,又让人将五丫扶了起来,“两位小姐,老奴带你们二位进书房。”
五丫一路低着头跟进书房,并不知道现在姚老爷是什么样的表情,只是感觉周身都是冷气,气氛十分不妙。
只听姚老爷的声音响起,“犯了什么错,一大早就到这里自罚?”装蒜永远是这些老夫子最爱做得事情,心里明明是明镜儿一般,却非要你自己说出来缘由。
二丫轻声开口,抽抽搭搭道:“女儿是来认错的,前些日子先生没来教课,我觉得无聊便给妹妹们说见过父亲砚台的事儿,三妹听了央着我带她去看,女儿一时糊涂被三妹央得心软,便带她来了书房,三妹拿着砚台叫四妹五妹来看,五妹可能是左脚绊右脚,一个不小心推在三妹身上,三妹手一松,那砚台就碎了。”左脚绊右脚,二丫可真会瞎掰,情节编得完全符合每一个人的性格,三丫骄纵,五丫鲁莽,反倒是她最有觉悟。
见姚老爷不说话,二丫继续道“父亲不要怪罪妹妹们,是我的错,我没带好妹妹们,罚我一个人便可。”多么深明大义的形象,多么姐妹情深,那日说二丫像是戏子真是不为过。
五丫心里鄙视着,低着头的嘴不停学着二丫的口型,“那你来做什么?五丫?”
听到自己的名字,五丫猛地打了个颤,磕磕巴巴回答道“打碎砚台不是二姐一个人的错,五丫觉得不该让二姐一个人来罚跪,便跟着二姐一起,何况也是五丫不小心,身量未足,没走稳。”二丫已经先入为主了,五丫只能将计就计,就算自己的左脚绊到二丫的右脚上了也是百口莫辩,觉悟不是你一个人有的,五丫就是要表现的年龄小也很懂事,姚老爷最喜欢的不就是家庭和睦姐妹情深么。
姚老爷放下手中的笔,“幸好我检查了一下,否则把打破的砚台送去,你们知道后果是什么么?”他声音严肃,说完想了想,自己说这些有什么用,难不成还盼望着深闺中的小丫头们懂得官场上的事么?
姚老爷见五丫身一抖倒不那么气了,这丫头倒是实诚,不像二丫在认错的过程中把自己的错摘得清,又懂得承认错误姐妹情深。
二丫哭哭啼啼的一直就没停止,姚老爷心烦,只好道:“你们两个先回去吧,罚是肯定要罚的,等我处理完公事,晚上去正房跟太太商量怎么罚你们四个。”
二丫五丫一同道“是,父亲。”然后五丫学着二丫的样子,缓慢的摇摇晃晃的走出书房。
五丫心里一块石头落下,好歹印象分留下了,晚上过关的把握大了些。
第九章
五丫觉得自己做了一个十分明智的决定,她绝不是头一次见二丫的高明手段了,得罪一个骄纵没有心机的嫡女总比得罪一个阴谋诡计步步为营的庶女强一些,虽然两个都不是自己能开罪的,但两害取其轻,五丫可不想再成为二丫的靶子。
冬梅在西院门口探头探脑的看着,脸上带着焦急的神情,看见五丫的那一刻明显整个人不那么紧绷了,五丫低着头跟在二丫身后,冬梅皱了皱眉,还是上前道“见过二小姐。”
二丫红着眼却带着胜利的神情朝冬梅冷哼一声,从某些方面来讲她确实胜利的至少给其他人造成了麻烦,可是她也失败了,千算万算没算到半路杀出五丫这个程咬金,看来以后动她的时候还真得想周全了。
冬梅看惯了二丫那副德行,低着头从二丫身边过去,直奔自己主子,她蹲下身子,从上到下仔仔细细瞧了瞧五丫,“小姐你没事吧。”
五丫展开笑颜,小大人一样拍了拍冬梅的肩膀,“没事没事,活得好好的呢。”说着扭了扭身子,抬了抬腿,证明自己好的不能再好,心里流过一丝暖流,被人关心与关心人一样温暖,赠人玫瑰,手有余香,
“小姐没事便好,奴婢要担心死了。”冬梅嗔怪着跺了下脚,跟着五丫一同走回房间。
五丫趴在书案上,下巴枕着开着的唐诗,整个人微微张着嘴,脸上浮起一对梨涡,嘴角微微勾起,睡得香甜,冬梅见了都不忍叫醒她。
梦里是难得的好天气,湛蓝的天,洁白的云,无风的日,五丫站在翠绿的枝头望天,当她伸出手想要触摸飞翔的鸟时发现自己的小胖手变成了乌黑的翅膀,她惊慌的看像自己,全身乌黑,还长着骇人的爪子,原来自己真的是只乌鸦。
阳光从树枝缝隙射入,照在五丫的身体上,忽然她开始变化,身上的黑色羽翼一片片掉落,取而代之的是五彩斑斓的羽毛,变成了一只美丽的五彩凤凰。
五丫想张口欢呼却发现怎么也张不开口,嘴巴一张一合说不出一句话,耳边恍恍惚惚传来声音,“小姐,小姐。”
五丫缓缓睁开眼,伸手揉了揉眼,模糊看见自己面前的冬梅,她的嘴巴一张一合,“小姐,夫人派人来叫你去正堂。”
五丫这才真正醒过来,嘴里嘟嘟囔囔,“要是变成凤凰就不能说话了我怎的都不要做那劳子凤凰。”
有时浮华不过是梦一场。
一进正房便让人感觉一种压抑感,每个下人都低着头歌干各的活不若平时般,三五成群的家长里短。
五丫还没走进正厅便听见里面传来低声的哭泣,还有姚老爷的愤怒声音,好在膝盖上的东西还没摘下来,想来一会儿有的跪了。
走进正厅,五丫低着头,只听见姚老爷道“知错不改!”光听声音,五丫就能想到姚老爷那气得上下纷飞的胡子,还有那副常年不变的苦瓜脸,看不到半点慈祥。
“女儿不过是打碎一个砚台而已,难不成那砚台在爹爹心中比女儿还重要么?”三丫哭着说道,似乎半点没有悔改的意思。
“见过父亲,母亲。”五丫打断三丫下面的话,小声道,姚太太更是看准了机会,插上嘴,“老爷,宁儿平时娇宠惯了,难免有些不懂事,老爷别跟孩子一般见识。”
听见姚太太说自己不懂事,三丫气得小嘴儿鼓鼓得不说一句话,姚老爷见她那副样子更是生气,一个茶杯就砸到了地上,茶水四溅,“不孝女,就是平日太过娇宠,比不上善初的聪慧玲珑,二丫的秀丽端庄,四丫的温婉可人,就连五丫的调皮憨厚都比不上!”
五丫的脑海里回荡了好半天最后一句话,她其实很想问一句,这是夸我呢?还是夸我呢?
而此时,她是不敢去拔发怒老虎的胡须的。
三丫本来一直流着泪,一听这话,从小被捧在手心的她自尊受到了极大的伤害,小下巴微微抬起,“既然爹爹眼中女儿这般不堪,那爹爹还是别认我这个女儿了。”
姚老爷瞪直了眼睛,拿起青花瓷瓶中的书画卷轴朝三丫打过去,嘴里还嚷嚷着,“今天我就打死你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