拭去眼角的泪水,顾宁抬起头,对上她澄澈柔和的眼眸,道:“我吩咐唤芙,唤雪为颖儿沐浴,她们说颖儿身上有不少擦伤,还有她脑后有个很大的肿包,都有血丝渗出。”连城闻她之言,轻嗯一声,接着问道:“颖儿可有发热?”
“有轻微发热。”想了想,顾宁回其一句。
连城蹙眉思索片刻,松开顾宁,边往门口走,边道:“你留在这看顾骏儿,我去瞧瞧颖儿。”
语落,她走出顾骏的屋子,朝颖儿和唤月合住的下人房径直而去。
熟料,不等她行至颖儿住的房门口,一道尤为沙哑的声音自她身后传来,“跟我走!”皇甫熠凌空落下,凝向连城纤细瘦弱的背影,神色伤痛,再次道:“跟我走!”听出是他的声音, 连城秀眉微蹙,淡淡道:“我很忙。”他这是怎么了?之前分开时还好好的,这会子怎感觉周身气息不对,而且声音也变得如此沙哑?
颀长的身形慢慢挪动,皇甫熠走到连城身侧,按捺住心底的痛,一字字道:“任伯伤得很重,只有你能救他!”
“我这也有病人需要救治。”抿了抿唇,连城回他一句。
皇甫熠嘴角抖动,拽住她的胳膊,颤声道:“任伯等不了,他等不了了……”
“可我要救治的病人也等不了。”顾骏的病症她尚未找到,还有颖儿身上的伤她也未查看,就这么和他去救人,她没法做到,连城如是想着,挣脱开皇甫熠的大手,提步继续朝颖儿住的厢房前行。
“对不起!以前是我不对,不该那么想着法子占你便宜,现在我诚恳的对你说声对不起!”悲痛的眼眸定定地锁在连城的背影上,皇甫熠郑重而沙哑的声音扬起,“求你,我现在求你和我去救任伯,他不能有事,我不要他有事,求你了!”
连城的脚步微微一滞,随之又继续前行。
“你真要见死不救么?还是说你要我跪下求你,才肯跟我走,才肯去救任伯!”沙哑的声音中充满了悲痛,皇甫熠身形一闪,便阻住连城继续前行,“好,我跪下求你!”凝望连城清透的双眸好一会,他薄唇紧抿,掀起袍摆,就准备单膝跪地。
“你不必如此。”连城及时出声,制止其下面的动作,神情淡漠,道:“给颖儿查看完伤势,我便和你走一趟。”他双目泛红,明显有落过泪,任伯?任伯对他很重要,重要到他要给她 下跪,求她前去王府医治?一个下人却被他如此看重,想来他们之间并不是简单的主仆关系,绕过皇甫熠,连城暗忖。
皇甫熠沙哑悲痛的声音中带着丝怒意,道:“顾二,任伯真得等不了了!”她的心是石头做的吗?他都已经求她了,都已经向她说明任伯等不了了,她却还要他等,等她给一个卑贱的丫头查看完身体,才随他离开,是因他之前欺她之故吗?“那不过是个卑贱的丫头,一时半会死不了,你还是先和我去救任伯吧!”因为担心任伯的身体状况,皇甫熠不免有些口不择言。
“她不卑贱,要不是她,我恐怕已看不到骏儿!”转身,连城冷漠的眼神盯在皇甫熠身上,突地冷冷一笑:“在你们那些高高在上的人眼里,人命才分贵贱,可在我眼里,人生下来都是平等的。”接触到她清透的眸光,皇甫熠只觉那眸光宛若最深,最冰寒的泉水,竟能从他的目中直透而下,注入他心神之底!
皱了皱眉,皇甫熠沙哑含怒的声音再度扬起:“人命不分贵贱?可与任伯在我心中的份量相比,她的就卑微多了!”
连城闻言,眸光并未从他身上收回,而是更为清冷,如冰锥一样,直刺入他的心房。皇甫熠倏然怔住,他发现这一刻的她,让他感到很陌生,也很无力,微有些寒凉的夜风吹拂,他身上的锦袍随风猎猎而动,一头乌亮的墨发也为夜风所鼓,宛若一道倾泻的墨瀑,舞动飞扬。
“人命不分贵贱,好,我认同你,我认同你,但比之你那受伤的丫头,任伯真得等不了了,求你,求你先跟我去王府救任伯,我求你了!”怒意消散全无,皇甫熠目露痛色,出言再次请求道。
她是什么脾性,他该是了解的,怎能在刚才与她对着干,差点激怒她?
他混蛋,他就是个彻头彻尾的混蛋!
“等着。”从皇甫熠出现说的第一句话,再至皇甫熠此时此刻所言,及俊脸上的表情,连城的心还是为之深深触动了,那位任伯对他肯定很重要,否则,他的情绪不会出现如此反常,更不会出言求她,甚至给她下跪!唇齿间漫出两字,她径直步入颖儿屋里,不多久就从里面走出,然后前往手术室,拎起医疗背包,就朝皇甫熠走来,冷冷道:“不是要救人吗?走了!”
见她已凌空而起,皇甫熠双脚一跺,紧跟了上。
熠亲王府,任伯屋里。
“屋里光线太暗。”为任伯把完脉,连城朝桌上摇曳的烛火看了眼,道:“剑伤我好处理,可要解除他体内的毒素,就要费一番功夫。”停顿片刻,她拧眉续道:“即便他体内的毒素清 除完全,但魔影蛊要是祛除不了,最终他还是难保性命!”究竟是什么样的刺客,不仅身上带毒,还带着那妖邪之物——魔影蛊?倘若不是她有将洛公子留下的那些医书古籍,全纳入脑中,眼下,她恐怕也是无能无力。
毕竟以她前世的医学知识,对什么蛊啊的妖邪之物,是无法识别出的。
“要怎样才能立马清除任伯体内的毒素,还有将他体内的魔影蛊引出?”对于连城能从任伯的脉息中,知晓其中了毒,且有魔影蛊在体内作祟,皇甫熠一点都不敢动惊讶,因为眼前的她,医术超然,他半点不怀疑。
连城起身在屋里走了两步,眸光落在皇甫熠身上,道:“我要做手术,这屋里的光线不够。” 皇甫熠道:“我已吩咐人到府库取夜明珠,你大可放心。”
☆、第151章:知道了
连城起身在屋里走了两步,眸光落在皇甫熠身上,道:“我要做手术,这屋里的光线不够。”皇甫熠道:“我已吩咐人到府库取夜明珠,你大可放心。”连城点头,一手抱臂,一手摩挲 着优美的下颚,续道:“我有在一本古书上看到,要引出魔影蛊,唯有找到冰灵果做引才可以。而冰灵果又有解百毒之功效……”
皇甫熠截断她的话,急急道:“冰灵果?你说哪里有冰灵果,我这就去寻来。”
眼皮子微抬,扫了他一眼,连城歪着头想了想,不确定道:“如果我没看错的话,宫中的御药房好像有枚冰灵果。”
“我这就进宫。”转身,皇甫熠就欲提气离去。连城唤住他,提醒道:“冰灵果百年难得一见,如若御药房中的那枚果子真是的话,你可要想清楚了!”能被皇帝藏在御药房的密室中, 又用千年寒玉制成的盒子装在其中,想来那冰灵果绝对被皇帝看得极为重要,他能轻易拿到手吗?而且是用这么一枚珍奇异果救一名下人,皇帝可会应允?
皇甫熠朝榻上深望一眼,眸中神光冷而坚定,一字字道:“只要能救任伯,别说是一枚果子,就是我的血,我也会毫不犹豫地给他!”连城清透淡然的眸子从他身上划过,跟着走至桌前,执笔稍加思索,便在纸上画了枚冰灵果的形状图,递给皇甫熠,道:“拿着这张图纸,在御药房中的密室找,若是没有,估计就被转移了地方。”接过纸,皇甫熠折叠好塞入袖中,“我很快就回来。”
以最快的速度,皇甫熠运轻功飘进皇宫,终在御药房门外落地。
“滚一边去!”凝向眼前以萧湛为首的一排排御林军侍卫,他眸光似电,冷冷道。
这么大的排场,是要阻止他拿走冰灵果吗?
萧湛上前一步,揖手一礼,道:“这里没有熠亲王要的东西。”
“没有本王要的东西?”皇甫擎怔了怔,眉梢上挑。
真正的他是心思深沉,是涵养极高,但眼前之人此刻回他这么一句话,却还是让他忍不住动了心神。
于他来讲,心神生起波动,就是要杀人的意思!
然,他薄唇微启,轻呼出一口气,将生出波动的心神按捺住,目注眼前这位御林军副统领微微笑道:“本王前来拿什么东西你知道?”
萧湛道:“冰灵果不在御药房。”皇甫熠瞳孔骤然收缩,目光宛若细芒,直刺入萧湛的脸上。
仿若要将其刺穿一般。
“你是在诓本王吗?”萧湛岿然不动,皇甫熠嘴角依旧挂着微笑,凝注眼前这似乎全然不怕他动凛然杀气的男子。
“卑职不敢。”
萧湛不卑不吭回道。
皇甫熠双目半眯,眸中细芒愈来愈细,也愈来愈锐利:“在皇上手里?”他虽是问,但语气却再肯定不过。
“皇上在御书房候着王爷。”萧湛并未回他的话,而是语声恭敬道出一句。
闻他之言,皇甫熠袍袖轻拂,卷起一阵微风,随之凌空而起,疾速飘向御书房。
约莫一柱香前,皇甫擎立于御书房外的一棵花树下,仰望天边弯月,道:“他们中无一人幸存?”
“没有。”
“熠亲王可有受伤?”
“没有。”
“为救那位老仆,他真要将冰灵果拿走吗?”
“唯有冰灵果才能挽回那位老仆一命!”
“看来那老仆对他很重要。”唇角泛起一丝轻浅的苦笑,皇甫擎幽深的眸子闪了闪,道:“看来那幕后之人的目的,为的就是让熠亲王误会朕,好让我们兄弟心生隔阂,终自相残杀,方便他颠覆我大周。”
“应该是这样没错。”
皇甫擎自嘲:“这么多年过去,朕才知应国公一门被灭,与三年前发生的那件惨事,是同一人所谋划。”
“时间相隔太久。”
“你这是在安慰朕,不过,也难为你了!”叹了口气,皇甫擎转移话题,道:“宁远侯府的小公子找到了?”
“找到了。”
“知道是哪个所为么?”
“无非是后院中的妇人为之。”
皇甫擎颔首,淡淡道:“她可对你有好感了?”
“臣不知。”
“看来你还未让她的目光留驻在你身上。”默然片刻,皇甫擎续道:“宁远侯府后院的事你无需插手,这样有的她忙一阵子,便不会与熠亲王走得过于亲近。”陆随云身着一袭墨色长衫,面蒙黑巾,站在皇甫擎身后,与其以密术回禀着骤雨落下时,熠亲王府,及宁远侯府发生的事。
“你若对她有意,就尽快想法子让她对你生出感情,从而朕便准了信阳侯的请婚折子,为你们择日完婚。”言语到这,皇甫擎语声低沉微冷道:“否则,朕会想其他法子,让她从熠亲王的视线中消失。”
陆随云身子一震,面上神色也发生了些许变化,薄唇紧抿,传音于皇甫擎,“臣会尽力。”皇帝究竟是何意?就因为熠亲王对那女子上心,便要他想方设法接近那女子,为其织就感情之网,他可有想过,这于那女子何其不公?他又是否想过,熠亲王对那女子已在不知不觉中动了情,要想阻止其感情进一步发展,谈何容易?
如若他和那女子走不到一起,皇帝又会想到怎样的法子,让那女子从熠亲王眼前消失?
皇甫擎没再说话,只是静静地仰望那天边的弯月。
当皇甫熠凌空落到御书房外,凭着过人的感知力,转向不远处的那棵花树下时,便看到一明黄,一墨衫两抹颀长的身影相隔数步,在那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