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姐,你看账本的速度真快!有出入吗?”连城坐在桌前,将杨氏派丫头送过来的账本,仅用不到两刻钟时间,就一本一本过了一遍,闻顾宁之言,她抬头微微笑了笑,道:“三年来,账面上的收入和支出有近七万两对不上账。”
顾宁“哦”了声,秀眉蹙了蹙,恼道:“肯定是叔母私藏,给顾岩,顾绵两兄妹留着。”
“我说了这些不予她计较。”合上最后一本账本,连城起身伸了个懒腰,道:“铺面和庄子的地契,及娘的嫁妆倒是一样没少,如此看来,她倒也知趣。”主院是宁远候夫妇住的寝院, 在未出三年前那件事之前,顾宁有看过母亲的嫁妆单子,也知晓其母将那些东西放在何处存放着,因此,在唤芙离开院子,去给杨氏传话时,顾宁找出母亲留下的嫁妆单子给连城看。
“她要是敢在那些物件上也动手脚,二叔保不齐会休了她也说不定!”顾宁冷着脸儿,在椅上坐了下来,忽然,她嘴角动了动,嗫嚅道:“二姐你真要我管家啊?我怕我做不好。”
连城笑了笑,挑眉道:“没试过你怎么知道自己做不好?再者,娘原来可是教过你的,并让你和大姐一起打理过府中内务。二姐信你,你一定行!”
“做不好,二姐可一定要帮我。”思虑片刻,顾宁抬眼看向连城,娇笑道。
“你不会做不好的,就按照我说的那么做,有偷歼耍滑,不听使唤的,直接下了他们的差事,哪里好,让他们去哪里。对于有眼力见,做事勤快的,该奖励就给予奖励,嗯,我晚上会给你写出具体奖罚制度,你按着那上面的来做就是。”连城声音柔和说着,不经意间扫到桌上那一摞摞账本,续道;“那些账本太麻烦,看起来也甚是吃力,我也给你重新整理整理,顺便再教你如何用既简单,又实用的法子记账。”
顾宁高兴地拍了拍手,语声欢快道:“太好了,这样的话,我会轻松不少呢!”二姐懂得可真多,顾宁心里是有疑惑的,但那疑惑她不会问出口,因为眼前这笑得一脸温柔,处处护着她和幼弟,保护他们与兄长安然的女子,是她的二姐,无论她与三年前有什么不同,她都是她敬重至极的二姐!
“好了,二叔还在前院书房等我呢,我这便过去了。”府中发生的事,二叔一定是知道了,以他的脾性十之**又对她,对他们姐弟生出愧然,叹了口气,连城转身出了房门。
前院书房,顾耿站在窗前,对上连城澄澈的眼眸,愧然道:“都是二叔不好,才让骏儿出了那样的事。你放心,如果你们姐弟在府里再出现什么岔子,二叔就休了那杨氏,看她还如何再兴风作浪!”忽然,他似是想到什么,摇了摇头,叹道:“瞧二叔这脑子,前几日刚做了决定,等府中宴客之后,就搬回原先的府宅居住,晃眼却给忘了,还说出前面那些话。不会了,宴请过后,二叔就搬离侯府,不会再给杨氏他们继续折腾的机会,这样你们的日子过得也安稳些。”
连城抿了抿唇,柔声道:“二叔不必自责,骏儿出事你也不想的,再者,我也查探过,二凤作恶与叔母并无关联。”搬出侯府自然是好,但真让他们一家搬离,她是不是有些太过无情?眼睑微垂,想了想,连城抬眼,眸光重新落在顾耿身上,“搬离侯府的话二叔日后还是莫说了,就像你说的这府里需要长辈来给我们撑腰。”
摇了摇手,顾耿眼神郑重,语声温和道:“你不用再劝我,这件事就这么决定了!”见他意诀,连城也不好再说什么,静默良久,她忽然道:“二叔你最近是不是身体不适?”顾耿道: “前几日偶染风寒,还未大好,你不用挂心。”
连城看着他微带些病态的脸色,关心道:“要不我给你把把脉吧!”
“不用,二叔真没事。”顾耿摇头,婉拒连城好意,神色温和道:“宴请那日,男宾有二叔照应着,女宾有你叔母从旁帮着你照应,你莫要紧张!”
“嗯。”连城微笑着点头,“谢谢二叔,那再没什么事的话,我便回院里了。”
“去吧。”
顾耿轻颔首,目送连城的身影消失在书房门外。
时间过得很快,明日就是侯府宴客之日。
夜色静幽,月华如水,丞相府。
“明天你就别去了。”岑嵩坐在桌旁,朝岑逍,岑洛父子看了眼,终灼灼的目光落在岑洛身上,沉声道出一句。
岑逍在他语落后,亦道:“顾连城当街辱相府,给洛儿写休书,这事咱们尚未找宁远侯府清算,顾耿倒好,还给咱们府里下了宴客帖子,他这不是让咱们相府再次成为京中权贵间的笑话吗?要我看,咱们府里谁都别去。”
“有谁敢嘲笑咱们岑府?”岑嵩面沉如水,淡淡道:“如若咱们府上没人过去,那不仅显得失礼,更坐实了相府流传在外的不堪名声。”仗着权势压人,没错,他是没将宁远侯府当回事,但这也只能存在心里,明面上,他不能给人落下话柄,从而坏了大事。
岑洛淡扫一眼书房中的两人,无波无澜的声音扬起:“我会去。”
“你到底在想什么?”岑逍不悦地看向他,“你和顾连城现在可是没有一点关系了,再出现在她面前,你觉得自己的面子能挂住吗?再者,就她的名声,你用得着对她那么上心吗?多日不上早朝,这样下去……”
截断他的话,岑洛依旧不咸不淡道:“我的事你少管!”
“洛儿,你爹所言在理,他也是为你好,你就听他一句。”皱了皱眉,岑嵩凝向岑洛道:“不要你去是为你好,难不成你愿意看到别人对你指指点点?”
“别说为我好,这话我不喜听。”她给他写休书,和他已没关系又能怎样?只要他不放手,她就必须与他有所牵连,回想到当日接过连城手中的休书那一幕,岑洛心中顿感酸涩难耐,道:“我要做的事,没人能阻止。”语落,他从椅上起身,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岑逍又是摇头,又是叹气:“父亲,你说他怎就对顾连城上了心?”
“顾连城?”岑嵩咀嚼着这三个字,双目微阖,缓声道:“从近期发生的事来看,那小丫头其实还挺合我的心,但有那……注定她不能和洛儿走在一起。”
“那人要是知道京中最近发生的一切,你说他对洛儿现在的荒唐行径,会持怎样的态度?”想起那从未见过面,却被岑嵩奉为上宾的神秘人,岑逍的心情瞬间变得复杂,久没听到岑嵩言语,他幽叹口气,眼神黯然道:“也不知我的孩子现在过得可好?”
岑嵩深望他一眼,低沉中带着微冷的声音在书房中响起:“洛儿想做什么,他怕是不会反对。那个孩子的事,别总挂在嘴上,过得好与不好,都是她的命!”
“父亲!那是我的孩儿,是咱们相府的嫡亲血脉啊!你怎就能如此冷心?”痛声说了句,岑逍抬手在眼角抹了一把,“时辰不早了,父亲歇着吧,我这便回了。”岑嵩背靠椅上,双目闭阖,未言一语。
半晌后,他突然睁开眼,对空道:“既然来了就现身吧!”
“岁月如梭,老爷子年纪一大把,不仅铁石心肠的心性丝毫未改,就是耳力也是一如既往得好啊!”随着不阴不阳,略显气息不足的男声响起,一抹黑色的健壮身影出现在岑嵩眼前。
“为了那日早些到来,做出些牺牲在所难免,你不必嘲讽我。”岑嵩深如古井般的目光凝聚在黑衣人身上,淡淡道:“你该出现的地方不是老夫这,难不成你的脑子也被熠亲王伤得不轻?”从他的话中,不难听出来人正是鬼幽。
露在面罩外的双眼倏然闪了闪,鬼幽哼声道:“你都知道了?”
“你整出那么大的动静,不就是让该知道的人都知道么?”岑嵩与其四目相对,淡淡反问。
鬼幽再次哼了声,道:“主公有传信过来,公子的事由着他去做。”
“什么意思?”由着岑洛去做,那人到底是何意?岑嵩不解。
“从现在的情形看,顾连城对公子并无意,在她那多遇到些挫折,兴许会激起公子成就大事的心气。还有……”鬼幽压低声音将自家主子要转于岑嵩的话,一一道出,岑嵩闻言后,骤然坐正身形,沉声道:“要老夫安排人出手?你别告诉老夫,宫中那位暗中所做的安排,你一点都不知道。”
“我自是知道,可我的人在那晚已近乎折损完了,这是主公的吩咐,听不听你随你!”
从岑嵩身上收回目光,鬼幽准备离去,却听身后传来岑嵩质疑之语,“既然要老夫出手,为何不斩尽杀绝,这是故意玩老夫吗?”
“我只是给你转达主公的意思,老爷子若是有疑问,来日找主公解惑吧!”止住脚步,鬼幽道。
“为何不让她出手?”
岑嵩口中的她,鬼幽自然知道是指哪个。
“那就是个蠢货,老爷子不想大事未成身先死,就别将希望寄托在她身上。”
鬼幽毫不遮掩地讽刺道。
“我知道了,你可以走了!”将鬼幽之言思量片刻,岑嵩颔首,摆手道。
“老爷子保重。”鬼幽丢下一句,提气欲离去,岑嵩却忽地又唤住他:“那孩子还好吧?”
鬼幽身子一震,道:“很好。”伴音起,他人已消失不见。
……
“公子,你明日真要去?”将宁远侯府的请柬拿给岑洛看了看,青墨皱眉问。
岑洛坐于书案后,幽冷的眸光从手中的书卷上挪开,落于青墨手中的烫金请柬上,淡淡道:“你何时开始对我的话生出质疑了?”
☆、第160章:嘴太贱(一更五千+)
“奴才不敢,奴才只是,只是……”都夜了,吩咐他去管家那要来宁远侯府的宴客帖子,公子怎么想的啊?那顾二小姐要什么没什么,还当街写休书给公子,让丞相府和公子都成为了京中百姓的谈资,公子除过每日将自己关在书房,再无其他反应,难道公子真看上了顾二小姐?
岑洛的眸光落回书卷上,道:“退下,这儿不用伺候。”
“是。”恭谨应声,青墨退离而去。
静夜寂寂,月光如水,洒落窗前。
连城推开窗户,静望着如银般的月色。
忽然,她素手轻扬,只见一片嫩绿的树叶自窗外飘来,落于她掌心。
垂眸看着那翠绿翠绿,宛若柳眉般的叶片,她眸中蕴染出一抹怅然之色。夜深人静的时候,她总会不由自主地回想起现代的种种,进而情绪便会出现起伏,幻想有一天能够回去。可她知道这只是奢望,是她寂寞时,心底深处涌出的一抹奢望。
世间奇幻之事,怎可能全发生在她一人身上?
再者,穿这之前的那具身体,多半已被炸得连影儿都没有了。
慢慢的,她双手抬起,将捏在指尖的叶片放至唇边,吹起了一首静幽中带着丝忧伤的曲子。
令人闻之既感到安宁,又心生淡淡忧伤的曲音,穿过夜的静寂,在漫漫月色中传出。
但凡是身有感触者,怕都能听出她这曲中的意境。
主院中虽只有连城这间屋子亮着灯火,然,顾祁,顾宁他们躺在各自床上,原本刚阖上不久的双目,在这静幽而忧伤的曲音传来时,皆缓缓睁开了双眼,并轻推开窗,聆听着这首曲子。
“二妹,你是想起了爹娘,才会这般忧伤么?”无声呢喃,顾祁眼里痛色尽显,“若是爹娘尚在世,大妹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