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妹,你是想起了爹娘,才会这般忧伤么?”无声呢喃,顾祁眼里痛色尽显,“若是爹娘尚在世,大妹也还在的话,咱们这个家定会像以前一样,时刻都充满着欢声笑语,而你,也就不必像现在这般辛苦!”
唇角紧抿,顾祁禁不住握紧了双手。
血债终需血来偿!
顾宁屋里。
唤雪在外间榻上值夜,见姑娘从内室走出,推开窗,不由感到疑惑。
但她没有出声,只是静静地陪着顾宁听着那自窗外飘进的感伤曲音。
“唤雪,这是二姐在吹曲子。”坐到桌前的椅上,顾宁手拄下巴,声音轻柔而凄伤道:“她定是想起了三年前的事,才心生忧伤,吹起这么一首曲子。”
“三小姐,二小姐很坚强,但再坚强的人也有脆弱的时候,或许是小少爷身上发生的事,让她一时间心生感慨,想到侯爷,夫人在的时候,一家人过得快乐生活。”唇角动了动,唤雪出言劝慰顾宁,好让其别多想。
顾宁嘴角牵起一丝极浅的笑容:“爹娘以前在的时候,我们一家人在一起很开心,二姐虽然不喜欢说话,但我知道她也是开心的,因为她看到爹娘,看到大哥,看到我和骏儿,都会流露出暖暖的微笑,那时候我没想到她似现在这般厉害,这般坚强。”
眼角渐显湿润,她的声音也在无形中带了丝伤痛:“你不知道,不知道三年前我们一家人遇到的事有多惨烈,不知道手提滴血利剑的刺客,将我和二姐,还有骏儿逼到了何种境地。为保护我和骏儿不受伤,二姐身受重伤,却还将我们牢牢护在怀中……知道么?二姐抱着我们跃下悬崖的一瞬间,我以为我们会就此死去,没成想,二姐在空中一个翻身,让我和骏儿在她身体上方,她则做了我们的肉垫!”
说到这,顾宁笑了,不过,那笑有些发苦,“许是上天垂怜,我们并没有摔死在谷底,而是被好心人意外救下。可是……可是二姐却一直昏睡着,她的气息很虚弱,我很无助,无助的每夜每夜都会捂着嘴在屋里哭,白天我会对二姐说话,告诉她今个是什么天气,告诉她我都做了些什么,告诉她骏儿都做了些什么,我和她讲话,哪怕她什么也听不到,给不了我任何回应,我r复一日,年复一年的对她讲话。”
“她醒了,终于有一天,她醒了,醒来她就问骏儿还好么,问我还好么,她从不曾考虑自己。”唤雪自榻上站起,走到顾宁身旁,递给她一方绢帕,顾宁拭去脸上的泪,又道:“回到京城,原想着我们的日子会好过些,却没想到叔母和绵姐姐处处给我们找麻烦。我不傻,我知道京中有关二姐的不好传言,都是叔母着身边的下人放出的,可我知道又能怎样?我是晚辈,又没有确凿的证据,根本就揭穿不了她丑恶的嘴脸。”
“三小姐,奴婢虽不识字,不懂什么大道理,但坏人作恶过多,终会有报应的。咱不急,咱可以等,等着看那些作恶之人会落得怎样的下场。”唤雪亦是痛恨杨氏得紧,进侯府为婢以来,她将府中的主子个个都看清了,除过二小姐,三小姐,还有骏少爷,就只有二老爷和惠小姐人还算好,其他院里的那些个主子,哪个不存有腌臜心思,不想着害人,从而为自己谋得好处,没有,别人怎么想的她不知道,反正她觉得是没有。
顾宁放下帕子,没听到再有曲音传来,起身关上窗户,边往内室走,边暗忖:二姐,我虽然没你那么厉害,但我也会尽我的力量去保护你!
翌日,一大清早,宁远侯府中,无论是主子,还是下人,皆已经开始忙碌。
杨氏生怕今个再出现什么岔子,引得顾耿不满,从而一怒之下终休她出府,于是叫于妈到跟前,耳提命面的训诫一番,要其一定得谨而慎之,盯着府中的下人们,莫要怠慢每一位来客。
数个时辰后,太阳已高悬半空,侯府中该准备的,皆准备妥当,贵客们也已陆续来到。
落雪阁中,顾绵坐在梳妆镜前,仔细端详着自己的装扮。
“香茗,你看我身上还有哪里不妥?”转身,望着侍立在一旁的丫头,顾绵问道。
香茗是其身边的另一个大丫头,南湖比武那日,就是她在顾绵身侧伺候,闻主子问话,她怔了怔,往顾绵身着仔细看了会,恭谨道:“小姐的装扮很好。”二凤的死,她现在都回不过神,如今,虽说小姐很器重她,但她怕,怕自个哪天会如二凤一样,落不得好下场。
谋害骏少爷,如若没得到小姐,或者夫人暗示,以二凤的心机城府,她会不顾后果地做出那种恶事吗?香茗心里摇头,她是不信的,不信二凤的所作所为,与顾绵和杨氏无关。
“你就是快木头!”瞪香茗一眼,顾绵理了理袖,不悦道:“没二凤在身边我还真不习惯。”
“奴婢愚钝,比不得二凤姐姐。”
香茗垂眸,低声道。
“你是比不得她,但也得学着她一点,要不然,和我走出去,人家会说我身边的丫头是根木头。”这也就才过去两天时间,顾绵却出奇地恢复到了之前的状态,哪里还有半点对二凤生出的愧然,及被连城当日之举威吓住的惧怕样,转身走至门口,只听她问香茗:“客人来得怎样了?”
“陆续都到了。”香茗随其身后,低声回了句,微顿片刻,又道:“老爷和公子在正堂陪着男宾,各府夫人们在花厅坐着,有夫人在那相陪……”没等她继续往下说,顾绵脸色微不可察地变了变,截断她的话,道:“顾连城姐妹在花园陪着各府来的小姐,是不是?”
“宁小姐倒是在花园中招呼着诸位小姐,连城小姐却未曾出现。”香茗如实禀道。
顾绵撇了撇嘴,走向院门口,“顾慧呢?她没在花园?”
“惠小姐得了老爷的吩咐,在花园里陪着宁小姐一起在招呼各位小姐。”小姐不会又要生出什么事吧?香茗音落,心里禁不住暗忖。久没听到顾绵出声,她小心翼翼道:“小姐,夫人让于妈交代奴婢,今日不可出任何岔子!”
前行的脚步微顿,顾绵看她一眼,冷冷道:“你是怕我整出事端,连累到你吗?”香茗摇头,垂眸道:“奴婢……奴婢不是那个意思!”其实香茗话中之意,顾绵心里清楚明白,但她就是没事找事,故意来了那么一句,吓得香茗身子一阵轻颤,她倒是觉得整个人轻松不少,“好了,我知道你是什么意思,等会人放机灵点,别让我在各府小姐面前失了面子,知道么? ”言语稍显缓和,顾绵浅声交代香茗一句。
香茗恭谨回道:“小姐放心,奴婢省得。”
穿过长廊,距离后花园还有一截距离,顾绵忽然停住脚,眸光锁在数丈外的一处湖边,直直地看着,“香茗……”轻唤香茗一声,顾绵抑制住窜上心头的异样情愫,道:“你看湖边站的那道身影可是岑公子?”
香茗寻着她的视线看去,好一会后,道:“应该是岑公子没错。”
“你先去花园中候着,我一会就到。”吩咐香茗一句,顾绵迈着莲步,往湖边那一抹颀长的身影慢慢走去。
他竟然来了!
原以为他是不会来的,毕竟顾连城当街写休书,于他来说是莫大的难堪,但他却不顾人们的非议,前来侯府赴宴,尤其是此刻他一人在湖边站着,且这里较为僻静,无人从此路过,顾绵的心“怦怦怦”地跳着,机会,这对她来说是个机会,不是吗?
接受也好,拒绝也罢,她总得试试。
要不然,她会遗憾终生。
“岑公子!”轻柔的声音自顾绵唇中溢出,她羞涩地在岑洛身后止住了脚步。
是的,站在湖边这一抹颀长的白色身影,正是岑洛。
他之所以站在这里,一方面是因为此处僻静,但另一方面却是他站在这的重点。
那就是这里视野开阔,可望到大半的花园,更能望到后花园通往宁远候侯府主院的几条小道,这是他吩咐青墨一进侯府打听来的。
耳边传来女子娇柔的声音,岑洛缓缓转身,看到是顾绵,不由皱了皱眉。
顾绵候他说话,奈何岑洛默然半晌,没有理会她,而是回身继续朝他之前看的方向继续望去。顾绵脸上一红,顿感颜面挂不住,却在想到对方的脾性后,那微微的不适感立时消失全无,只听她道:“我是顾侍郎的嫡女。”
说到这,她紧咬红唇,后面的话却迟迟道不出口。
可是一想到错过今日,她将再无机会向眼前的男子表达自己的爱慕之心,顾绵终鼓足勇气,道:“岑公子,顾连城要什么没什么,还不识好歹那般羞辱您,像她那样的女子,根本就配不上您。而我数年前曾和岑公子有过一面之缘,自那后便对您生出了倾慕之心,岑公子,我,我知道您和陆小姐已有婚约,但我不在乎,只要能做您的女人,哪怕给您做妾,我都是愿意的!”她语速很快,还带了丝颤音,待要说的话道完,她轻舒口气,想着岑洛这回总该对她说些什么了吧。
“请离开!”
岑洛简单冷漠的声音传入顾绵耳中,令其顷刻间感到受了莫大的委屈。
抛却女子应有的矜持,她鼓足所有的勇气,向他道出爱慕之情,换来的竟是三个字“请离开!”,她就那么招人厌么?
顾绵的眼泪一滴滴落下,落在脚边的草地中。她抹去眼泪,颤声道:“岑公子,我很讨人厌是不是?”岑洛的声音再度扬起:“她怎样,我心里清楚,不需要旁人多言。”这一次,他的声音较之前还要冷冽漠然。
“顾连城配不上您,岑公子,她真配不上您啊!只要您点头,我会求爹娘允我进入相府给您做妾,只要您点头……”攥紧袖中的拳头,顾绵忍住眸中眼泪掉落,几乎用恳求的声音,再度为自己未来的“幸福”争取机会。
“滚开!”二十多年来,岑洛从未说过一句粗话,但这一刻,他却是想都没想,薄唇轻启,冷冷地丢给顾绵两字。
脚下一个踉跄,顾绵后退了两步,稳住身形,她脸上尽是惊愕……
湖对面的一条小道上,连城正往花园中走的脚步突然顿住,看着挡住自己去路的陆玉挽,秀眉微拧,不解道:“陆小姐这是何意?”
“你说我是何意?”陆玉挽面色沉冷,反问。
“我不知道才问陆小姐的。”清透的眸子眨了眨,连城微笑道:“今日我府上设宴,陆小姐来了就是客,如果是下人们哪里招待不周,陆小姐尽管与我说,若属实,我会亲自向陆小姐赔礼道歉。”
装糊涂,她这是在糊涂吗?陆玉挽心下恼怒,扬手就朝连城脸上扇了过来,却在半空中时,被连城一把捉住了腕部,“陆小姐,你真是莫名其妙,什么也不说,就扬手欲掌掴我,这是哪门子的道理?”
陆玉挽用了用力,都未将手从连城掌心挣脱开,瞪着眼道:“顾连城,你就是个践人!岑公子能看上你,纳你进府做妾,那是你的福气,你却不惜福,反当街给他写下休书,你以为你是谁啊?你不过就是践人生出的贱种!”
“骂够了?”松开陆玉挽的手,连城唇角微翘,笑着问。
银翘站在陆玉挽身后,看到连城嘴角漾出的笑容,吓得身子不由打了个寒颤,她想阻止陆玉挽继续辱骂下去,奈何没等她开口,陆玉挽边揉着发红的手腕,口中辱骂之语边往外溢出,“骂你都是轻的,如果我手里有一把刀,我势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