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视众人投来的各色目光,连城优雅起身,凝向陆玉挽,语声清越:“陆小姐,你间接致我落水,却没能看到我出丑,是不是心里很不舒服?”陆玉挽闻言,眉眼间流露出的得意骤然一僵,连城却没等她开口,盈盈浅笑:“所以再次为难我,要我出丑好取悦你?”
她这话一出,原本持各色目光瞧着她的诸人,立时将目光调转至陆玉挽身上,且窃窃私语起来。
“这陆小姐是怎么搞的?怎就想着法子和定国公主过不去?”
“是啊是啊,她也不想想羲和公主现在都成了什么样子,还肆无忌惮地挑衅定国公主。”
“要我说,她怕是忘了自个刚刚在塘边的狼狈样,也忘了岑公子看向她时的冷漠眼神。”
“原来我觉得处处都比不得陆小姐,现在我觉得我比她好多了!”
……
诸府小姐们的私语声虽小,但陆玉挽或多或少还是听到了些许。
她又气又恨,抬眼看向主位上的皇帝,皇后,却见那于她来说最亲近的二人,根本就没看她,而是一神色淡然,一表情温和,全将目光投向了顾连城。陆玉挽咬着唇,想出言反驳连城两句,奈何一时不知该如何说好。
莫婉倾见她脸色不好,尴尬地站在几案后发怔,不由起身,先是朝皇帝,皇后的方向一礼,接着又朝连城行礼:“定国公主,之前咱们落水只是场意外,还望您莫要怨怪玉妹妹!”
“你闭嘴!”哪个要她多嘴了?恶毒的狐媚子,是想借顾连城那个践人的口奚落,羞辱她么?陆玉挽再不晓事,也知在皇帝,皇后面前,不能失了分寸,朝连城发怒,但莫婉倾就不同了,这只是她母亲的义女,有大皇子,三皇子罩着又能怎样?不得皇帝,皇后,还有梅贵妃,淑妃的心,她再能耐,也进不了皇家的门。她想踩,大可随便踩,更何况是莫婉倾先招惹的她,那就别怪她转移心底的愤怒和恨意。
“玉妹妹……”莫婉倾怔然,随之一脸尴尬地低下了头。
陆玉挽瞪着她:“谁是你的玉妹妹?”莫婉倾身子晃了晃,臻首抬起,眸光微愕:“……”
“定国公主落水与我一点干系都没有,是你使得坏,却让定国公主误会到我身上,你到底安的是什么心?”陆玉挽在气头上,出口之语全然不过脑子。
“我没有。”
莫婉倾眼眶泛红,好不委屈。
“你敢对天发誓说你没有?”陆玉挽唯恐在场诸人不知莫婉倾的险恶用心,竟蓦地扬高声音:“你琴艺好,可据我所知,定国公主的琴艺不比你差,因此,我才向皇舅舅,皇舅母提议,要定国公主弹奏一曲,给皇舅舅,皇舅母助助兴。奈何定国公主误会了我的意思,没等我解释,你却把之前落水一事提起,不就是想让大家伙知道我很不堪,从而抬高你自个晓理明事么?莫婉倾,我告诉你,你妄想踩着我往上爬!还有,请你记住,你再爬,也不过是个举止轻浮的狐媚子!”
闻陆玉挽之言,在场诸人面色各不相同。
相互间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只觉他们似是看到了一个疯子,一个乱咬人的疯子。
“原来是场意外啊!”皇帝,皇后不说话,连城知晓他们这是等着她开口呢,因为再怎么说,陆玉挽也是皇家的外甥女,如果让其在此刻太过难堪,皇后倒是无所谓,但皇帝未免就有些下不来台了。再有就是,皇甫烨修的目光似是要杀人一般,如果她继续保持沉默,难保这个‘痴情男’不会冲到陆玉挽面前,做出什么不理智的事。
“陆小姐,看来是我误会你了!”明眸笑意涌动,她绕过几案,步履优雅闲适,在场中央站定:面向皇帝,皇后盈盈一礼:“父皇,母后,于音律我是懂些,但要说琴艺,却是远不如莫小姐的,想来定是陆小姐不知什么时候听岔了,才会认为定国琴艺好。”微微顿了顿,她回望莫婉倾一眼,澄澈的眸光落回皇帝,皇后身上:“莫小姐不仅容颜绝色,人也是个妙人儿,从其指尖飘出的琴音,更是如山涧清泉流水,耐人回味,定国就算再能耐,也比之不过。”
连城的台阶给了,陆玉挽若是再冲着莫婉倾发火,那可真就是脑袋秀逗了!她脸上的表情稍有缓和,冷瞥莫婉倾一眼,紧抿嘴角,听着连城的后话。
莫婉倾的心却不平静了,妙人儿?顾连城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她是妙人儿,这是什么意思?
该不会,该不会她已洞察自己的心思?
“既如此,定国就坐回位置上去吧!”抬手示意陆玉挽,莫婉倾二人坐下,皇甫擎看着连城,温声说了句。
连城身形未动,微微笑了笑:“父皇,定国虽琴艺不佳,但陆小姐既然提议,要定国趁今个这机会给您和母后助助兴,那么定国就献丑吹奏一首曲子吧!”无才无德,粗俗,那她就让在场诸人都看看,她是否真无才无德,真粗俗不堪!
场中央的她,自信淡然,清雅怡人。
梅贵妃暗道一声不好,做嫁衣,她一不留神,多半给顾连城做了嫁衣。
可事已至此,她也不好再说什么,唯盼那贱丫头吹奏出的曲音,莫太过惊艳。
“好,如此甚好,那父皇和你母后可要好好听听了!”皇甫擎笑看向皇后:“定国真是多才多艺啊!”
皇后嘴角噙笑,点头点头。
阳光西斜,晚霞染红了半边天际。
凉风送爽,沁人的花香,阵阵扑鼻而来。
皇甫熠潋滟星眸一刻也未从连城身上挪开够,他坐姿慵懒,目中神光如海般深沉,却不难从中看出脉脉情意流转。端起几上的酒盏,他轻饮浅酌,风儿吹起他青色的衣袂,好巧不巧地挡住了大黄的视线,大黄嘴里发出一声低吠,表示抗议,而后,抬起一只前抓,将他的衣袂扒拉了下来。
现如今,大黄看到皇甫熠,尤其黏糊,也是,某人大妖孽一只,异性相吸,大黄黏着他,倒也能想得通。不过,这要是被皇甫熠知晓某只因为贪恋他的美色,才黏他得紧,怕是会瞪着双眼,立时立刻跳得远远的。
他可没特殊癖好!
“定国,你是要笛,还是要箫?”目光由皇后身上收回,皇甫擎眼神略带了丝复杂,从皇甫熠身上徐徐划过,终看向连城笑着问。
连城浅淡一笑:“回父皇,定国既不用笛,也不用箫,仅一片绿叶就可。”说着,她无视众人讶异的目光,走到一棵低矮的花树旁,抬起素手,掐下一片绿叶,拇指与食指轻摩挲片刻,缓步返回场中央。
就在这时,一名小宫侍急匆匆地行至梁荣身旁,低语了两句,顷刻间梁荣神色微变,躬身与皇甫擎禀道:“皇上,灵月的使臣到了!”
“城外?”皇甫擎先是一怔,转瞬淡淡问。
梁荣声音低微:“已到宫门口。”
“竟已到宫门口,那为何不提早通禀朕?”皇甫擎眼睑微垂,让人看不出他眼里的情绪。
梁荣抬袖拭去额上渗出的冷汗:“对方是乔装进城的。”
“他们意欲何为?”灵月,一个神秘的国度,突然要和大周扯上关系,必定有所图谋,可这么明目张胆不将大周,不将他这个一国之君放在眼里,实在有些过于猖狂,皇甫擎眼底闪过一道寒光,吩咐梁荣:“请进宫吧!”
“是。”梁荣应声。
捏着指间的叶片,连城停下脚步,澄澈的明眸微闪。
灵月?
灵月使臣到了?
洛公子留下的那些古籍,札记中,对灵月这个颇为神秘的国度有诸多记载。
位居中原大陆以外,几乎隐世的国家,数百年,甚至更久都未和中原大陆上的诸国有过来往,怎会突然想到拜访大周?
连城眉儿微拧,垂眸神思。
古时候两国邦交,无非是联姻。
联姻?灵月要和大周联姻,从而与中原诸国逐渐形成良好的邦交关系?
是这样么?
不经意间,她抬眸望向皇甫熠,心登时一紧。
为何他的神情看起来有些怪异?
昨晚,昨晚皇帝宣召他进宫,难道就是为灵月?
是了,多半就是为灵月,他可是皇帝最为疼惜的幼弟,且能力非凡,皇帝遇到这么大的事,首先能想到商量的人,无外乎就是他。
连城的心情复杂了,皇帝是要他代表大周和灵月联姻么?还是说只和他简单商量灵月来大周一事?
“灵月锦公主到!灵月使臣到!”一声高喝响起,皇帝,皇后,及在场所有的人,不约而同地全向一处望去。收敛心绪,连城循着众人的目光,亦是望向不远处道上,只见一体态婀娜的女子正缓步朝选妃宴场地走来。在她身后,跟随着两名侍婢,还有数名穿着,应该是灵月朝服,年龄不等的男子。使臣,那些男子应该就是灵月的使臣,而走在他们前方的女子,则是灵月的锦公主。
女子的脸上蒙着一方皓雪白纱,双眸似水,却带着淡淡的冰冷,似乎能看透世间一切。
如瀑般的乌亮秀发,及至膝弯以下,伴着她移步前行,那一头青丝随风舞动,清香阵阵,引得蝶儿在她围绕轻盈翩飞。
腰肢纤细,四肢纤长,清丽脱俗,像是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
“灵月连锦,见过大周皇上,皇后!”行至场中央,连锦取下面纱,双手交错,贴于胸前,微躬身与皇帝,皇后见礼。
众人看清她的容貌,禁不住发出一阵阵惊叹!
单单身形,和身上散发出的气质,刚就已让人觉得此女仿若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没想到,露出容颜的她,更是美得不可方物,灼人眼球!
好一个美到极致的女子!
肤若凝脂,雪白透着粉红,似乎能拧出水来,朱唇微启,染了丝浅浅的笑意,但那笑微有些冷,让人感觉有着一定的距离感。
绣着点点梅花花瓣的曳地白裙,随风荡起层层涟漪,将其脱俗的气质,更为完美的衬托了出。
精致的髻上用一支镶着冰蓝水晶的蝴蝶流苏轻绾起,额间一同色水晶雕成的水滴发饰,散发出淡淡的蓝芒,眉目如画,面上未施丝毫粉黛,却掩饰不住她绝色姿颜。
皇甫擎身为一国君主,后宫佳丽三千,怎样的绝色他没见过,但在看清连锦的容颜时,还是禁不住微怔半晌,待回过神,他说了两句场面上的官话,便招呼连锦与灵月使臣在宫人安排好的几案后就坐。
谢礼后,连锦眉眼轻抬,从皇甫熠身上淡淡扫过,可就是这不经意的一眼,还是被连城清透的明眸纳在了眼底。
她真得好美!
清丽出尘,空灵飘逸,举止优雅从容,简直就是一完美到极致的人儿。
恍惚间,连城只觉这灵月的锦公主,与皇甫熠堪称绝配。
他,容颜华美逼人;她,姿颜无双,倾国倾城。
而她,则太过寻常。
坐于几案后,连锦犹如一泓清泉的眼眸,投向连城,慢慢的,那眸中似乎染上了一抹湿润。
接触到她的视线,连城顿感奇怪。
熟悉,好熟悉的目光,且锦公主望着她的眸中,怎会有……泪意?她该不会看错了吧?还有,那湿意很快消散,换上的是暖笑,虽然那笑很淡,很浅,不仔细看,几乎看不出,但相比较她刚步入选妃宴场地时流露出的疏冷,淡然眸光,那绝对是有着天壤之别。
“定国,母后和你父皇还等着你吹曲听呢!”皇后温和的声音在场中响起。
连城闻言,莞尔一笑:“母后,定国吹得不好您和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