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他长叹口气,方续道:“罚俸三年,你可有异议?”其实,从律法角度定夺,就是削去信阳候的爵位,也不为过,但,皇甫擎再三斟酌后,却没那么做,只因他有自己的考量。
“臣有罪!臣没有异议!”信阳候跪地,恭敬道。
皇甫擎抬手:“起来吧!”
“谢皇上宽恕罪臣!”起身,信阳候面向皇帝一礼,退至一旁。
陆天佑黯哑至极的声音这时响起:“请皇上削去天佑的世子之位!”他已不配做信阳候世子,不,应该说世子之位本就不属于他。
“信阳候,你觉得朕要准天佑的请求吗?”皇甫擎没立刻就陆天佑的请求做出决断,而是看着信阳候问。
“皇上圣明,自有定夺。”信阳候揖手道。
皇甫擎闻言,片刻后,将目光落回陆天佑身上,沉声问:“想好了?”
陆天佑跪在地上,眸色坚定:“天佑想好了!”皇甫擎又问:“不后悔?”
“天佑不悔。”陆天佑言语肯定,眼里无一丝动摇。
皇甫擎凝向他看了好一会,终颔首:“朕准了。”陆天佑叩头谢过,待抬起头时,只听他道:“天佑还有一事请求皇上,还望皇上应允。”
“你说来朕听听。”皇甫擎的脸上看不出什么情绪,注视着陆天佑淡淡道。
陆天佑道:“请皇上允天佑前往庸城驻守!”庸城是苦寒之地,位居大周和东旬交界处,属于战略要地。
一旦东旬攻破庸城,那么继而攻打大周其它城池就方便很多。
“你要去边关?”皇甫熠拧眉。
陆天佑道:“天佑要去边关。”
“那里可是苦寒之地。”皇甫熠若有所思道。
“天佑知道。”
“那你还求去?”
“天佑不怕苦。”陆天佑说着,稍顿片刻,他抿了抿唇,续道:“天佑自知有罪,也知留在军中不合适,但天佑想为大周尽绵薄之力,守好我大周的疆土。”
皇甫擎道:“你母亲犯下的过错,与你无关,莫要罪责自己。去庸城便去吧,到那里历练两年,朕相信你必会成为我大周又一猛将。”
“谢皇上恩准!”陆天佑再次谢过。
皇甫擎捏了捏眉心,摆摆手道:“你们可以退下了。”
“是。”随着应声,信阳候拽着陆玉挽的胳膊,陆天佑抱起曦和公主的尸身,相继走出御书房。
“随云,你等等。”唤住陆随云,皇甫擎道:“朕会加封你母亲为一品淑慧夫人。”
陆随云揖手:“臣替早逝的母亲谢过皇上。
“天佑是无辜的,日后别与他太过生分。”皇甫擎唇角牵起一丝苦笑:“朕知道有些为难你了,罢了,日后你们兄弟怎样,就看他的造化了!”
陆随云抿唇没有说话。
“你走近些,朕有几句要紧的话要交代你。”皇甫擎招手,陆随云遵命上前。
待听完他的吩咐,陆随云揖手一礼,瞬间没了踪影。
天阴沉沉的,连城手撑下颚,坐在桌后的椅子上,宁外窗外,想着事情。
“二姐,你有什么想不通的事吗?”顾宁推开门,进屋看到连城望着窗外,眉心微蹙,想事情入神,连她进来都未发觉,不由问。
连城摇了摇头,转瞬又点了点头。
弄得顾宁一时不知她要表达什么,于是,起了个话题,好分散她的注意力。
“二姐,街上都传开了,那个莫婉倾在大街上与人那个,嗯,听说有五个人呢!”
连城转过身形,招呼顾宁坐到近旁的榻上慢慢说。
“不过那五个人后来都被她杀了,但她当时的狼狈样可是让好多上早朝去的大人都看到了。”
五个人?
她和陆大哥不是说好找俩地痞招呼招呼就够了么,怎会平白多出三人?
而且她一下子杀了五人,还被人当场撞了个正着,难道这会已进了牢狱?
“那她人呢?可有被衙门的人带走?”敛起思绪,连城问。
顾宁摇头:“岑公子抱她回丞相府了。”
岑洛抱她回相府?
难道他对莫婉倾有情?
不对呀!若有情,为何之前对莫婉倾那般冷漠?
该不会是他们故意在人前那么做的吧?
缘由呢?
莫非真如她所想那样,丞相府与那幕后的黑手也有瓜葛?
“还有哦,二姐,曦和公主不仅被人丢到宫门口示众……”顾宁把街上传开的消息,一一与连城叙说着。
罪行贴的满大街都是?奇了怪了,陆大哥怎会有那么快的速度?
是他么?是他做的么?
莫婉倾身边后来出现的三个人,及将曦和公主的罪行贴的满大街都是,是他做的么?
昨晚,他多半是暗中跟着她,否则,不会对她做的事那么清楚。
就行事手法,是他做的无疑。
皇甫熠,你怎么了?还是你想怎样?
留信骗我,又以淡漠的视线看我,却又在暗中帮我,你究竟在想些什么?
“皇上削了曦和公主的封号,将她逐出皇室,赐杯毒酒,这也太便宜她了!要我说就该将她千刀万剐,然后再将她的碎肉丢给狗吃,就这都难消我心头之恨!”顾宁愤然说着,“就因为爹不喜欢她,便做出那么残忍的事,简直连畜生都不如!”
抬手拭去眼角滑落的泪水,她吸了吸鼻子,看着连城续道:“二姐,谢谢你帮爹娘,还有大姐讨回血债!”莫婉倾,曦和公主身上发生的事,定是二姐做的,唯有她才会不遗余力揪出曦和公主这个恶妇;唯有她,不会让她这个妹妹,不,还有骏儿,大哥,唯有二姐,不会让他们被人欺辱。
帮大哥教训陆世子,帮骏儿惩治二凤,帮她惩治古雨薇,陆玉挽莫婉倾三人。
大哥都告诉她了,昨晚二姐忙活了近一个晚上,方回府休息的。
“傻瓜,我也是爹娘的女儿,是大姐的妹妹,帮他们讨回血债是应该的,不过,咱们的债还没完全讨完,不日后,我会揪出幕后最大的那只黑手,让他血祭爹的灵位!”连城双眸半眯,脸上尽显萧杀。
姐妹二人静坐屋里,一时间谁也没再说话。
良久,连城看向窗外,叹道:“今日还没做什么呢,天就黑了!”
顾宁扑哧一笑:“二姐可是睡到半下午才醒的呢,而后坐在窗前发怔,才不免觉得今个的时间过得快些!”
“被你这么一说,我感觉我都快成猪了,真能睡!”打趣自己一句,连城清秀的脸儿上浮现出一抹温柔的笑容:“知道么?前晚看到你好好的,二姐开心极了,记住,无论什么时候,都要保护好自己!”
“嗯,我会的!”顾宁尤为认真地点了点头。
而后,眼珠子转了转,她小声问连城:“二姐,在我进屋前,你是在想熠亲王吗?”
唇角动了动,连城轻“嗯”了声,眸光迷惘,缓缓道:“我觉得我看不懂他。”
“是因为熠亲王留信说要离京办要紧的事,实则却没有,你才看不懂她吗?”
连城摇头。
“那是因为那个绮梦姑娘?”
连城又摇头。
顾宁眨巴着明亮的眼睛:“那是什么原因,让你看不懂熠亲王了?”
连城道;“他有事瞒着我。”
“那你可以问他啊!”顾宁建议。
连城唇角漾出抹苦涩的笑:“我有问,且不止一次相问,他的回答却是什么事都没有。”拍了拍额头,她的声音里夹杂了丝淡淡的惆怅:“我有怀疑他患了什么大病,奈何把脉后,发现他的身体一点事都没有;我又怀疑他有难办的事,他肯定地告诉我,说没有。我空闲时就在想,凭我的直觉,一向不会出错,那他是怎么了?”
“结果他就突然搬进咱们府里,那几ri你也看到了,他几乎黏在我身边哪儿也不去,还总是想着法子逗我开心,给我讲他这么些年来遇到的趣事,陪我赏月,陪我划船,陪我坐在合欢树下,看阳光西落,还每天都弹琴给我听,他似乎要把他所有的宠爱都给我,我是幸福的,是开心的,和他在一起那几日,我真的好开心,好幸福!”
“我甚至有想过,未来,我就和他过这样的生活,过这样平淡,但却极为温馨的生活!有天,我告诉他,只要大哥的腿康复,我便嫁给他,当时,他很高兴,我能感觉到他很高兴!”
“可是,就在我以为我们会这样甜蜜下去时,他突然留信离开了,并又赠予我两根他亲手雕刻的木簮。我觉得很不对劲,但他说有急事要办,才不得已之下匆忙离开。我信他,既然喜欢他这么个人,我就不会怀疑他说的每一句话。前晚,就在前晚,我在晓月楼中看到了他,那一刻,我的心是欢喜的,是愉悦的,却不成想,他望向我的眼神,深深刺痛了我,那眼神好淡漠,淡漠到几乎无视我的存在。后来你也看到了,他对我说话客气有礼,无形中拉开了距离。”
“二姐,或许一切是你多想了!”看着连城这样,顾宁心里也不好受。
“我没多想。”摇了摇头,连城道:“说他逃避我,他却又关心着我的事,说他与先前无二,他却又对我表现出淡漠的一面。我看不懂他,宁儿,我现在真看不懂他,看不懂他心里在想什么!”
顾宁拧眉道:“熠亲王不是先前那个痞子王爷,他既然没患什么不治之症,也没什么特别难办的事,那么就是他有苦衷,且那个难以对你说出口,又瞒着你的苦衷与你应该有关系。”
“他有苦衷?苦衷还与我有关?”连城眉儿微蹙,若有所思道:“难道因为他和我的辈份?不会是这个原因,绝不会是这个原因,就算皇上因辈份反对我们在一起,他也会有法子解决的。那会是什么原因?不治之症?他没患大病,难不成他的不治之症是……”言语倏地顿住,随之脸儿晕染出一抹极浅的红晕,真是,她都想什么了?他若是那里不行,又怎会,又怎会和她拥吻时……
“二姐,你是想起什么来了吗?”瞧她久久不再言语,顾宁禁不住好奇地问。
连城尴尬地咳了两声:“他应该没什么不治之症。”
“算了,二姐你就甭费脑筋想了,要我说,你就直接找熠亲王问清楚,若他执意不说,你就凶给他看,这样要是还不行,你就晾着他,不理他,看他急不急。”顾宁明亮的眼眸转个不停,给连城出着主意。
凶他?
晾着他?
不理他
可行么?
现如今,他已与她拉开距离,已用淡漠的眼神看她……
如此情况,要怎样凶他?
凶他不成,晾着他,不理他,就更无可能。
我看我还是再想想吧,想想他为何突然似变了个人。”思量许久,连城微笑,注视着顾宁:“别为二姐担心,我没事的。”
顾宁“嗯”声,忽地似想到什么,只见她唇角动了动,嗫嚅道:“二姐……”
“嗯?”连城笑道:“想说什么便说吧,二姐听着呢!”
“你说……你说熠亲王会不会是因为灵月公主,才会……才会……”顾宁边说边看连城的脸色,见其唇角微抿,并未言语,于是,她续道:“熠亲王离开咱们府第二天,灵月工作竟然也不再过来了,这未免有些太巧了。”
心蓦地一紧,但瞬间过后,连城笑了笑,故作轻松道:“我信他,信他不会因为灵月公主,有意疏远我。”
二姐别介意我说的话,我也只是随口那么一说。”顾宁表情有些歉然,起身道。
“不会。”连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