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月虽说四季如春,但夜里的风却尤为寒凉。
与离涵飘进别院,凌空缓缓落地,离影眸中水汽萦绕,咬唇道:“哥,你不要为我伤心!”
“我……”嘴角颤抖,离涵一把揽妹妹入怀:“我会求爷饶恕你一回,王妃吉人天相,不会有事的!”途中,离影有将连城前往灵月途中发生的事,有与离涵说过,想到主子爱王妃已入骨,这要是等会听到心爱之人……不敢往下再想,离涵不敢往下再想,他怕,这一刻他好怕,怕皇甫熠因连城有可能已遇害,重责离影。
离影笑着摇头:“哥,你是知道主公脾性的,再有就是,主公深爱二小姐,他不会因为你求情,就会……就会……”眼泪滴滴滚落双颊,她没再说下去,因为她知道,自己命运已定。
“走,我陪你一起去见主公!”抹去离影脸上的泪水,离涵隐去眸中的痛,轻声道。
“哥,我还是自己去吧,你告诉我主公住在那座院子就好。”离影不赞同地摇了摇头。她不要哥伤心,不要哥眼睁睁地看着她离开这个世界。
离涵笑道:“傻瓜,你是我妹,我怎不为你做点什么!”他的笑容苦涩而伤痛,看得离影眼里的泪,再次簌簌往下落。
夜静谧,月清幽,忽然,别院中响起一阵琴声,但,瞬间过后,琴声却又戛然而止。
“离影见过主公。”进到皇甫熠住的院里,离影看着站在一棵花树下,仰望明月,身形孤寂,极为压抑的颀长身影,上前行礼道。
离涵则走到任伯身旁站定。
“你的琴艺不错,给本王弹一曲吧!”皇甫熠看都没看离影,冷幽却不失优雅的嗓音扬起:“刚才我在别院外遇到一人,你知道他是谁吗?”离影走向琴案旁的身影陡然顿住,就听那优雅,清冷的嗓音再度扬起:“他,你认识,且已经相当熟识。”
离影面容惨变。
耶律琛,主公说的人是耶律琛,他……他竟然跟着她来到这座别院……
傻子!
真是个傻子!
庸城之战,出手伤二小姐,主公定是知道了,才会……才会……
可是……可是主公怎会知道他就是东旬琛王?知道他的身份?
是他自己说的么?
他还对主公说了些什么?
该不会将二小姐被害一事,一并告诉……
离影眸光挪转,看向皇甫熠,险些问:“为什么?”
皇甫熠转头,对上她的视线,淡淡的笑容挂在唇角,却让离影觉得那笑容就像是一座山,压得她几乎喘不过气,又如何能够张嘴说话。
心在慢慢变冷。
人似乎也在慢慢失去知觉。
她机械地走到琴案后坐下,而后,尽力平复心绪,双手搭在琴弦上。
奈何……奈何她的十指在这一刻显得是那么僵硬……
久久未发出琴音。
泪水滴落,打在琴弦上,瞬间晕染出一朵朵凄楚的碎花。
她低着头,唇角勾起一丝浅笑,可是那笑却凄伤无比。
主公虽没说有对他出手,但是她知道,甚至是清楚地知道,主公势必不会轻饶他。
且以主公的身手,他一定是凶多吉少。
耶律琛……
你死了么?
琴音终于响起,初时有些杂乱,不过转瞬,便成曲调。
如诉如泣,曲调尤为低沉,宛若脱离枝头的花儿在冷风中零落,又似即将合眼离世的病人,在生命快要陨落时发出的喟叹。
幽静的夜里,那弥漫而开的琴音,令听者好不悲伤。
顺着双颊滴滴滚落而下的泪水,打在琴弦上发出的轻浅之声,与琴音相融在一起,甚是契合。
离涵眼眶湿润,任伯亦为之动容。
然,他没法劝那抹孤寂至极的身影。
一刻多钟前,听到别院外有人接近,前面两人,自然是离涵兄妹,可后面那人,显然是尾巴。
他和王爷片刻疾驰至别院外,挡住那人前行之路。
或许是王爷身上散发出的卓然之气,又或许是离影这么个原因,那人竟一眼认出易容后的王爷、就是大周熠亲王,就是定国公主深爱着的男人。
什么话都尚未说,那人直接就道出那与众不同的奇女子之死,与离影无关。
听到他之言,王爷当即口喷鲜血……
护主不利,理该受到惩罚,更何况那有可能葬身在断崖下的女子,是王爷的挚爱。
别过头,任伯不再看向离影,不再看她满脸滴落的泪水。
怎么办?
我该怎么办?
真要这么眼睁睁地看着王爷惩处唯一的胞妹么?
离涵满目痛色,没于袖中的双手握紧,再握紧。
他知道是离影不对,知道她该受到惩罚,即便身死,也无法平复主子心里的伤痛。
可她是他的妹妹啊!
他不能……不能……蓦地跪地,他眼里泪水滚落,语声嘶哑,求道:“爷,你就饶离影一回吧!王妃吉人天相,不会有事的……”
皇甫熠没有言语,他此刻神色凄伤,按在心口上的那只手,紧握成拳,他在隐忍,隐忍心中腾起的极致痛感!
“你不会有事……你不会有事对不对?我这里还很痛,血咒没解,就证明你没遇害,证明你还活着,对不对?”他的心好似在滴血,他思绪极其紊乱,他好像稍放松心神,就会疯魔。
他在心里大声呐喊着,一声声呐喊着……
琴音落,离影自琴案后起身,跪倒在皇甫熠身后。
“把她离开庸城,再到被人丢下断崖发生的事,一五一十与我说一遍!”
他依旧没有看离影,只是淡淡道。
声音是淡淡的,可他的神色却更为伤痛!
离影诉说着,将她知道的全与皇甫熠说了一遍。
“王爷,离影虽说护住不利……”离影音落,皇甫熠未发一语,周遭空气仿若凝滞一般,任伯想了想,终还是出言想为离影求求情。
熟料,皇甫熠冷冷的声音突然截断他的话:“护住不利,既然你知道她护住不利,还欲多说什么?”
任伯一窒,没再多言。
皇甫熠身上凌人的气势,让他差点不由自主后退,好在他定力还行,稳住了身形。
“爷……王妃不会有事的,你就饶离影一回吧!”离涵跪伏在地,连磕响头。
“饶她一回?”
皇甫熠转身,冷厉的目光蓦地落在他身上。 。
迫人的杀气扑面而来,离涵脸色煞白,心中挣扎许久,方说出话:“爷,王妃定不会有事,属下可用性命担保。”
皇甫熠冷冷一笑:“我不需要你用性命担保什么,她若有事,我会让这天下陪葬!”
离涵再说不出一句话,他知道皇甫熠已然愤怒。
皇甫熠看着他,定定地看着他,而后,倏然甩袖,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去,月华照在院里,将他的身影拉得长长的,好不孤寂,好不伤痛。
望着他的背影,任伯长叹口气。
道:“王爷现在很痛苦,待他冷静下来,兴许离影的事还有转圜的余地。”
皇甫熠几乎不在下面的人面前,展露自己的痛苦,他一直隐忍着,压抑着自己,可这次,他实在是无法控制心底的伤痛,实在是无法控制住……
皇甫熠走进屋,站在窗前,凝望清凉的月色,将全身心的痛苦刹那间都释 放了出。
她在哪里?
她在哪里?
仰起头,他想逼退眼里的湿润,却做不到,却怎么也做不到……泪沿着他的脸颊滚落而下,他笑了,笑得凄苦,笑得伤悲……
他信她还活着,信她会出现在郦京……
他要找到她,告诉她,再也不分开,他和她再也不分开,无论是什么原因,他都不会再让她离开身边!
翌日,清晨。
离涵兄妹在院中整整跪了一晚。
“哥……你别管我,别因为我令主公动怒……”离影脸儿发白,看着兄长,断断续续道:“二小姐出事,我很恨自个,如果我一直在她身边,莫婉倾就不会阴谋得逞,是我……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一路西行,二小姐很照顾我,只要有危险,她就……她就将我护在身后……我,我对不住她,哥,我对不住二小姐,更是愧对主公对我的信任……”
“傻丫头,不怪你……”离影声音嘶哑,劝道:“就是王妃在这,也会说不怪你……”
就在离影欲再说些什么的时候,耶律琛艰涩的声音在院里响起:“熠亲王……离影是无辜的,是我担心她会有危险……才点了她的昏睡穴,将她带走的……”
身上长袍脏乱不堪,且血迹斑斑,耶律琛跌跌撞撞,走进院里。
“熠亲王……你出来,我喜欢离影,就如你喜欢定国公主一样,我怎能看着她身陷险境,在我面前出事?同样是男人,同样是为了自己心爱的女人,我有什么错,离影又有什么错?”
目光落在离影苍白如纸的脸儿上,他三两步上前,拉离影起身:“起来,你站起来,你没做错什么!”
离影挣脱开他染血的大手:“你走吧!离开灵月,回东旬去吧,我的事与你无关!”他没死,他只是受了重伤,主公没要他的命,这于她来说,已经很好,真的已经很好!
耶律琛看着她眼里滚落的泪水,心口钝痛,一字字道:“我要娶你……我要娶你做我的王妃……我不走,我哪里也不去……”
“不!我不会嫁给你!你我本就是陌路人,请你立刻离开,立刻从我眼前消失!”离影心里亦是疼痛难忍,但她护住不利,这是事实,所以,她必须得接受惩罚,而且是坦然接受!
“你撒谎!”
耶律琛长发散乱披在肩上,嘶声道:“我们不是陌生人,你知道我对你的感情,你不可以在我面前撒谎!”
“你要娶离影?”皇甫熠淡淡的声音扬起。
“我是要娶离影!”看着向他走来的青色身影,耶律琛目光坚定,一字字道。
他即便眼下发丝紊乱,衣袍不整,可是这丝毫没影响他身上与生俱来的清贵之气。
离影的目光慢慢从耶律琛身上收回,她看向皇甫熠,磕头道:“属下没有保护好王妃属下有罪,还请王爷惩处!”她只能主动请罪,从而转移主公的注意力,不再难为他。
爱,谈不上,喜欢是有点,就让她为了那一点点的喜欢,护他一次!
初见,他被铁链捆绑在囚车上,她没搞清楚状况,出手救了他,反倒被他一剑刺伤二小姐。
那时,她恨不得一掌劈了他!
再见,他出手帮她解围,虽说她不需要,但他出手帮她是事实……
直至一路西行,他处处护她,生怕她遇到危险……
说不感动,说不动容,那是骗人的。
皇甫熠冷嘲的声音拉回她的思绪。
“听到了吗?离影是我的人,她正在向我请罪,你觉得你能达成所愿,娶她做王妃吗?”
耶律琛道:“我喜欢离影,君子有成人之美,熠亲王何不成全我们?”
“我又为何要成全你们?嗯?”皇甫熠冷笑:“做错事就该受到惩罚,难道琛王不知?”
“既然熠亲王知道我的身份,那么有无想过,即便你不同意,我也可以向大周皇帝递交国书,请求与贵国联姻,如此一来,我照样可以娶离影做王妃!”耶律琛迎上皇甫熠迫人的视线,气势竟然丝毫不弱。
皇甫熠笑了笑:“你觉得没我点头,我国皇帝会同意与贵国联姻吗?再者,就贵国目前的处境,有何资格提出与我国联姻?”
“熠亲王到底想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