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了!”朝他摆摆手,连城将目光移向皇甫熠,淡笑道:“连日赶路你恐也累了,回王府歇着吧!”
皇甫熠正要说话,一抹白色颀长的声音凌空而落,在他和连城近旁站定。
“连城……”不经意间看到一车两骑从眼前经过,尤其是看到骑在马背上那抹青衫,陆随云当即怔住,片刻,他就见一紫衣女子跳下马车,立时,他断定那就是连城,就是他多少个日夜牵挂在心头的那抹纤细身影,想立时立刻纵身跃下,身体却像是被人禁锢住一般,动弹不得,他知道,知道是因为自己太过激动,才无法提气纵身而下,直至顾骏的小脑袋自车帘中探出,他方控制好情绪,自雅间窗口跃出。
她是目光怎那么陌生?
他疑惑,也就在这时,连城礼貌开口:“公子是……”
陆随云闻言,怔愣好一会,看向皇甫熠,他需要一个解释。
“她失忆了!”皇甫熠接收到他问询目光,薄唇微抿,清冽又低沉的嗓音扬起:“这期间发生了好多事……”
连城可不想站在这做木头桩子,于是道:“两位慢聊,我沿着这条街走回府就可。”眸光温和,必是认识她的,但是她现在对眼前之人一点印象都没有,留在这,只会令彼此尴尬。
“一起到宁远侯府坐坐。”皇甫熠说着,将目光由陆随云身上挪开,便提步走在连城身侧,道:“唤你的是信仰侯府大公子。”
连城“哦”了声,没再说话。
失忆?她怎么会失忆?
陆随云呆站在原地,半晌,挪动身形,追向已渐行走远的两人。
送顾骏回到侯府,任伯没做逗留,就骑马奔向王府。
幼弟平安归来,顾祁和顾宁欣喜的眼睛直泛酸,就是府中下人,也高兴地直抹泪。
待彼此情绪都稳定后,顾骏将他被掳后发生的事,与顾祁,顾宁一五一十叙说了一遍。
至于连城容貌之变,还有失忆,他说要具体知道是怎么回事,只有问皇甫熠才能知道。
顾宁在听完他的话,捂嘴哭的泣不成声,她有想过二姐会遇到危险,却没料到那极受她尊敬,爱戴的二姐竟遭遇那么多磨难。
顾祁则是双拳紧握,眼里涌上极致的愤怒和疼惜。
“宁儿,你带骏儿回院里去休息,我到府门口等你二姐回来。”语落,顾祁就出了渺风阁。
府门口。
顾祁约莫等了两刻多钟,才看到一蒙着紫色面纱,身着同色衣裙的少女在两抹修长挺拔的身影陪同下,正由远及近,往自家府门口而来。
是二妹!那女子是二妹没错!
就算看不清她的容颜,但那行走间的洒脱之气,旁的女子身上是全然没有的。
远远的,连城就看到一抹高大的墨色身影,站在侯府门口看向她。
脚步微顿,她方继续提步前行。
“大哥。”是记忆中的模样,只不过比之前更要成熟内敛很多,连城走上前,看着顾祁,启唇唤了声。
长臂伸出,顾祁揽她入怀,紧紧抱着她,许久,他松开连城,略显低哑的嗓音扬起:“看到你没事,大哥很高兴。”顿了顿,他又道:“你什么都不必说,大哥全知道,记着,在大哥心里,你永远是二妹,永远是大哥的二妹!”
他都知道了,是骏儿告诉他的吧?是了,除过骏儿,还有哪个能第一时间告诉他有关她的事,记忆中,这府里的亲人都极其重视亲情,她之前多想了,以她此刻看到的,听到的,她真不该多想,想些有的没的。
盈盈一笑,她再次唤顾祁:“大哥!”这一回,她的声音少了淡淡的疏离,多了真情流露。
顾祁轻抚她脑后的秀发,笑着应了声,然后招呼皇甫熠和陆随云进府。
渺风阁。
皇甫熠和陆随云在顾祁书房坐下后,不等顾祁开口相问,就开口道:“连城离开庸城是鬼幽传音于她,说要救出顾骏,就听他的……”他说的很详细,“与鬼幽在塔瓦沙漠一战,鬼幽虽死,但连城却中了致命的蛊毒,好在她之前有服用过冰灵果制成的药丸,才等到离影和耶律琛……”
眼里冷意尽显,他的嗓音清冽又低沉:“迷雾山中到处都是危险,连番遭到围攻,加之身上内伤没有康复,她终力竭,被莫婉晴钳制住,又是毁容,又是……”
“她没死,被一位异族王子救下,醒来后就立马赶往灵月,在灵月的女巫府中,无意间救下一人,那人就是灵月的皇君,也就是她的生父……”
皇甫熠中间只抿了两口茶水,再无间断,向顾祁,陆随云将连城所遭受的一切全然道出。
“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做?”皇甫熠语落,顾祁脸色阴沉,久久没有说话,陆随云理智尚在,扬声问。
☆、第258章:羞愧
皇甫熠漆黑的眼眸中划过一抹狠色:“他不可能还待在灵月,若果我之前的猜测没错,他应该藏身在东旬,且就在逍遥王府。”
“既如此,我们直接上奏皇上,要么将东旬全纳入我大周疆土,要么暗中派人过去,将其解决掉!”陆随云提议。
“暂时并没有证据指明他就是逍遥王,倘若发兵攻下东旬,于我大周来说确实不费吹灰之力,但遭殃的却是众多的无辜百姓。”右手食指轻叩桌面,皇甫熠双腿交叠,徐徐道:“我会着人留意东旬那边的动静,一旦确定他就是逍遥王,势必不会姑息养歼!”
陆随云拧眉思量片刻,若有所思道:“可那位逍遥王神出鬼没,几乎无人见过他的真容,咱们又如何确定那位洛大将军就是他?”
“是狐狸总会露出尾巴。”压下心头窜起的怒火,顾祁一字一句道:“他让我二妹吃了那么多苦,我一定要将他揪出,让他知道什么叫做残忍!”说到这,他的眸光骤然冷若寒电,“莫婉晴多半再度受他唆 使,隐藏在某个地方害人,必须尽快将人找到。”恶毒的女人,用那么阴狠的手段,欲致二妹于死地,该千刀万剐而死!
“就像你说的,是狐狸总会露出尾巴,咱们暗中寻找她的同时,也可以等她自动现行。”皇甫熠冷冽的嗓音扬起,“京中现在的情况怎样?”他突然转移话题,顾祁和陆随云并不感到奇怪,互看彼此一眼,陆随云轻语道:“丞相府,广武将军府,被皇上下旨连夜铲除,但还是让罪臣岑嵩跑了,至今查探不出丝毫音信,还有就是,忠勇伯府……”
了解完京中发生之事,皇甫熠沉吟道:“他现在就如同见不得光的老鼠,再能跑,也终有落网的一天,更何况他能弃整个相府不顾,逃离京城,这就说明他要谋之事尚未达成,露面是迟早的事。”
“熠亲王之言与皇上所想无二。”陆随云淡淡道出一句。
皇甫熠起身:“我得进宫一趟,就不久坐了!”说着,他就走向书门口。
顾祁,陆随云跟着站起,送他离去。
主院,连城之前住的屋里。
“二姐,我好想你,你不在这段日子里,我每天都好担心,担心你和骏儿会出事,现在看到你和骏儿平安回来,我好高兴!”坐在榻上,顾宁紧抱住连城,哭得好不伤心。
连城轻抚她的背脊,浅声安慰:“别哭了,我这不是没事么,骏儿也好好的,以后,我们一家人再也不分开。”被顾宁这么抱着,连城没有一丝不适,她只觉有亲人的感觉好幸福,能被亲人这么惦记着,关心着也好幸福。
她渴望亲情,渴望拥有一个家,拥有至情至性的亲人!
现代没有的,没想到在这里都有了。
闻言,顾宁松开她,抬起泪眼,连连点头:“我们一家人再也不分开,有大哥在,二姐也不用像先前那样再辛苦劳累!”
“宁儿,我记忆缺失,之前好多事都记不起来了,但我知道,那时我所做的每件事,绝没感到过辛苦,你和骏儿,还有大哥都是我的家人,照顾家人,我只会觉得幸福。”连城这话说的一点不假,但凡是她做过的事,从来不曾觉得后悔,辛苦过。
夕阳余晖渐拢,信仰侯府,陆玉挽住的院落里,这会儿静寂一片,唯有一女子低微的哭泣声从主屋传出。
其实,自从羲和公主被皇帝赐死后,这座院落便陷入一片死寂之中,除过平日里贴身服侍陆玉挽的几个丫头外,其他丫头仆妇全被赶出院落,去了旁的主子身边当差。
“小姐……您,您别想不开啊!”银翘边低声啜泣,边红肿着双眼劝陆玉挽,“有侯爷在,他一定会为你重新寻门好亲事的。”
夫人离世,及断指之痛,对小姐打击很大,这些她都知道,可万万没想到的是,丞相府和广武将军府,竟都勾结他国的歹人,欲颠覆大周江山,被皇上下密旨,一 夜满门被诛。而夫人之死,与他们所谋之事脱不开干系,倘若不是皇上明理,加之仁心仁德,信仰侯府恐怕也早已完了。
如今虽已过去好长一段时日,但他们侯府在京中基本已没什么声望,这般情况下,二公子和小姐要想订下一门好亲事,简直是难如登天。
更何况他们还有个罪人之母,自身之前的名声也不怎么好……
银翘想到这,立时收敛心绪,因为她知道事实即便如此,她也不能在主子面前说些丧气话,从而令陆玉挽更加失去对生活的向往。
“亲事?”陆玉挽形容消瘦,略显苍白的脸上带了丝病态,她扯了扯唇,想挤出一抹自嘲的笑容,却怎么也展露不出,半晌,她的唇角又动了动,眼神呆怔,喃喃道:“有谁还愿意娶我?娶一个无德之女,娶一个罪人之女?”抬起断指的那只手,她呆怔的眼里渐渐滚落下两行泪水,“恶毒如我,有谁愿意娶?再者,我心里只有他,既然此生无缘,那我……”
断指,她是备受疼痛折磨,亦恨顾连城至极,但相比较母亲为一己之私,与他人连手犯下的罪过,身体上的痛,及对顾连城的恨就算不得什么了。
自母亲东窗事发,被皇舅舅赐死,剔除皇族那日起,她的心就一直绞痛着。母亲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她知道一些,可是她实在没想到,母亲会……会做下那种足能灭门,诛族之事。
狠,母亲的心真狠,这是她这个做女儿的所不能企及的。
完了,一切都完了,随着母亲的死,她清楚明白地知道,她的一切都完了。
丞相府不会再要她这个罪臣之女进门,岑洛甚至连再看她一眼都不会,更别说娶她。
没想到,时隔不久,丞相府也成了这京中人人唾弃的对象,甚至一 夜间消弭于世。
同时被唾弃的还有广武将军府一门,从前她极为瞧不起这朝中新贵,瞧不起古雨薇那个木头做兄长的嫡妻,现在回过头去想,她有什么资格瞧不起人家?
他们是一样的,一样被世人鄙夷,唾弃的对象。
“小姐,您正值花季,做什么姑子啊!夫人是犯了错,可皇上为此已降罪,而且夫人已不在世……”银翘侍立在软榻近旁,眼里的泪水就没止过,“您现在还有侯爷和二公子可以依仗,并没有到绝境啊!”侯爷怎还不见来?她着银穗去前院书房请侯爷过来,这都过去快两刻钟了,却迟迟不见院里有声响传来,难道侯爷赞成小姐离府当姑子,不打算再要小姐这个女儿了吗?
银翘寻思到这,禁不住悲从心来。
是了,侯爷如果关心小姐,这么长日子以来,早就过来看望小姐了,他没来,一次都没来。
“侯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