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右手动了,没于袖中的右手轻轻动了,一米粒大小的红色幼虫,顺着她的玉指爬下,继而爬进连城的长裙中……
“傻么……”岑洛眸中视线已尽朦胧,他看不清眼前的面孔,一个都看不到,“不,我不傻……我只是解脱罢了……”摇了摇头,他慢慢道:“婉倾……我不能带你离开了……活着……要活着……离开……”说起来,他没料到自己会有这一天,会这么早死,他一直以为自己武功不弱,可是在那人面前,却如此不堪一击,罢了!他心愿已了,老妖婆应该会出现救他的儿子,这样……这样那个从没把他放进眼里的女子,就会迫老妖婆解开那什么血咒……
“咳咳咳……”他连续咳嗽,鲜血再一次涌 出来了,止不住,无论莫婉倾怎么擦拭,都无法擦净他嘴里溢 出的凄艳夺目之红。
终于,他闭上了双眼,吐出最后一丝呼吸。
“洛……”莫婉倾紧抱住他,嘴里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呼喊,她好恨,好恨那两个罪魁祸首,但她又知道,她现在做不了什么,那两人她杀不了,她杀不了,有御林军围着,她杀不了,想到这,她声音悲怆,痛哭出声。
灰衣老者和他的三位同伴、这时将盈妃带到殿中央。
“皇上,这是先皇留给你的。”与连城在帝陵曾有过对话的那名黑衣老者,走至皇甫擎面前,递上一薄薄的,有成人巴掌宽的木匣,道:“看了这里面的内容,皇上就能明白先皇当年所做的一切。”
接过木匣,皇甫擎慢慢将其打开,看着里面折叠在一起,已有些发黄的信纸,先是一怔,接着将其取出。
梁荣在他身旁站着,恭敬地接过木匣,垂目而立。
看完信,皇甫擎脸上并没有多余表情,因为一切和他猜测的基本无二。
他唤皇甫熠到身边,道:“小九,父皇留下的这封信你也看看。”将信递到皇甫熠手里,他神色浅淡,凝向洛翱看了一会,方道:“盈妃进宫不到一月,就已有月余身 孕,先皇知晓后,自然心情不适,可是人都在宫里了,他还能怎么办?”他说到这,就看到岑嵩和洛翱的脸色极其不好,还有那带着帷帽的女子,对他之言反应很大,只见她身子晃了晃,若不是身旁人相扶,险些摔倒。
半晌,他续道:“作为一国之君,先皇得顾及皇室颜面,加之他是真心喜欢盈妃,就想着待盈妃产子后,对那孩儿视如己出。奈何盈妃自进宫以来,没有给过他一天好脸色,但即便是这,先皇也没冷落盈妃,他只以为对方是因为他有后宫,才动不动闹情绪……结果是他高估了自己在盈妃心中的位置,是他太过自以为是,致使简单的男女情爱,一步步朝阴谋方向发展。”
他的声音渐转沉重:“盈妃生下孩子没多久,便策划出寝宫失火一事,先皇闻讯,不顾自身安危,将她从大火中救出,然而那个孩子,还有盈妃身边的贴身丫鬟,却在那场大火中失去了踪影。盈妃悲痛欲绝,说要去找自己的孩子,说要陪孩子一起死,她这样无疑是要先皇确信、那个孩子已不在人世。她要报复先皇,报复那个她深爱的男子……”岑嵩已彻底僵在原地,一动不动。
洛翱则脸色苍白,盯着那带着帷帽的女人,定定地看着。
“岑老就是盈妃喜欢,深爱的男子,然而,他在先皇道出喜欢盈妃,要接盈妃入宫时,没有对先皇说明他和盈妃间的感情,盈妃亦没有。爱慕一个人没有错,先皇虽身份尊贵,但他不是不晓理之人,如果当时岑老和盈妃中的任何一个,向先皇说明彼此相互爱慕对方,朕想先皇一定会成全他们,毕竟在先皇心里,很看重他的朋友。”
轻叹口气,皇甫擎沉稳的嗓音在殿中回荡着,“错误就是这样开始的,盈妃认为自己的爱人顾及太多,将她推到先皇怀中,所以她恨,恨所爱之人,恨先皇,随着岁月推移,那恨意丝毫没有消减过。终于,惨剧发生了,盈妃的孩子成人后,回到了大周,他要为母报仇,要拿回他自以为属于他的一切,因此,他拿着盈妃的信件去找岑老,去找母亲昔日的情 人,就这样他们联起手,开始谋划盈妃希望的那个大阴谋。”虽然后面说的是他根据事态发展猜测的,但他相信事实与此八、九不离十,“他们哪知自己只不过是盈妃手中的报复工具,哪知身为亲父子的二人,却被自己深爱的女人这般算计,他们不知,只知道盈妃多年来很苦,等着他们搭救。”
“先皇一心相对盈妃好,而对方丝毫不在乎,为此,先皇心里很痛苦,直至十多年前,应国公一门一 夜被灭,雅贵妃和六皇子惨死在血泊中,先皇大怒,带着年幼的皇儿去找盈妃,他怀疑造成这灭绝人性的杀戮,是盈妃早年产下的那个孩子所为,他要去质问,质问对方为何要这么做,结果却让自己的幼儿被盈妃算计了上。在那一刻,他不仅确定盈妃的孩子还活着,还确定,以及肯定自己喜欢的女人,其实就是个恶毒,没有人性的蛇蝎妇……”
“奈何他再怎么想,也没想到他的好友兼臣子,会与那个孩子联手,也不对,他临离世前,有对朕说过一些话,他要朕提防丞相府,提防和丞相府关系密切的朝臣。可是他没料到的是,他的好臣子是只深藏不露,心机颇深的狐狸,更没料到他疼爱的女儿,因为一段得不到的感情,与盈妃的儿子联手,他更没料到为使幼儿有个自由畅快的人生,令盈妃的阴谋顺顺利利地滋长着,终在四年前发酵,数万大军,及我朝多个忠臣良将,以及他们在京中的家眷,全一夕间枉死。”
皇甫擎的表情这时凝重异常,“朕这么些年来一刻都没有松懈,查找出阴谋背后的主使者,却晃眼经年过去,才有水落石出这一天。”他幽深冷峻的目光锁在岑嵩身上,一字一句道:“岑老,知道这事情的真相,你作何感想?岑府满门忠烈,就因为你年轻时的情爱,就因为你一时糊涂,全无可幸免蒙羞,就是你的子孙,也因为你的糊涂,全去了另一个世界,你现在觉得值不值得?”没给岑嵩开口的机会,他又道:“朕或许理解你当年的心情,毕竟臣子哪能和君争抢女人,但是,你有没有想过,你和先皇不仅仅是君臣关系,你们更是多年的好友,是惺惺相惜,肝胆相照的好友。要不然,先皇也不会将姑母这个唯一的胞妹,许给你为妻。”
“你呢?你又作何感想?被自己的母亲当做复仇的工具,和生父见面不识,恐怕还没少起内讧,甚至亲手杀死自己的妻儿,你觉得值吗?”目光挪转,他看向洛翱,沉声问。
“哈哈……洛,你听到了吗?一切都是笑话,哈哈……你我竟是兄妹……哈哈,你我竟是堂兄妹……”莫婉倾忽然狂笑出声,眼里的泪水如断线的珠子往下掉落,她盯着岑嵩,盯着洛翱,狂笑不止,“我的祖父,我的伯父,你们不觉得可笑吗?哈哈……因为一个女人,有多少人死在你们手中,又有多少人被你们算计了去,我恨你们……我恨你们……你们不得好死,你们一定不得好死……”
岑嵩,洛翱木着脸看向她,看向她紧抱在怀中,早已没了呼吸的岑洛。
“洛……你我是兄妹又能怎样?在我的生命中,唯有与你在一起的日子,才是幸福而快乐的……”莫婉倾慢慢的收住笑声,抚着岑洛苍白如纸的脸庞,低语喃喃:“洛,你知道么?他们就是傻瓜,被一个恶毒的女人玩弄在掌心,他们是傻瓜……”心好痛,痛得无法呼吸,“我不能答应你,我不要离开这里,我不要活着离开这里……”凑到岑洛耳畔,她轻喃着,声音很小,很温柔,“我会陪在你身边,我会照顾你……”
“噗!”一口鲜血自她嘴里喷出,谁都没有想到,她会自断筋脉,会选择走上绝路,莫婉倾的泪水滴落着,可是她在笑,唇角浮开一抹柔和而温暖的笑容,“记得我的样子,千万别走得太远,这样我会追不上你的……”吃力地抬起手,她扯下脸上的面具,露出美丽却已渐失血色的容颜,“洛……我的心好痛,我好难过……虽然我们以后能长久在一起,可我的心却痛如刀绞……”她声音颤抖,轻轻的,轻轻的抚着岑洛的脸庞,“如果有可能,我宁愿自己死去,也要你好好的活着……”周身力气正在慢慢消失,她快要抱不住他了,不,不可以,谁也不能把他们分开,她收紧臂弯,惨然笑道:“不怕了,我们都不用怕了,谁也不能再拿我们做棋子,谁也不能……”她眸光温柔,定定地看着岑洛俊秀的脸庞,不知不觉间笑容变得明亮。
抬起头,她盯着岑嵩道:“都是你造的孽,都是你……”笑容在她脸上逐渐消散,她眼里的泪陡然间化为血泪,红红的,凄艳无比,那血泪顺着她的眼角滚落,一滴一滴打在她的衣衫上,很快晕染出一朵朵凄美的夭红,她收回视线,低头,将脸贴在岑洛的脸上,用力抱紧怀中的他,“我想那个地方应该也有山,有水,到时我们在山水间盖座小屋,再在院前摘几颗果树,顺便养些鸡鸭……没有人能找到我们,我们就在那幸福地生活在一起,不过,你别误会哦!我只是陪在你身边,不会要求你娶我的,不会让你为难,所以,别讨厌我,好不好?”血泪滚滚而落,她的声音好温柔,其中夹带了些撒娇的味道。
死亡如潮水一般,侵袭着她,可是她还想与他说说话。
“我快要呼吸不了了,你得等等我……”用袖袍轻拭去岑洛嘴角的血渍,莫婉倾轻柔的声音自唇齿间缓慢溢出,“你还没有吻过我呢,即便我们以前在一起笑过,闹过……你都没有吻过我……傻瓜,那时我知道你是喜欢我的,是爱着我的,却因为爱惜我,没有越雷池一步……”拭去自己嘴上的血渍,她的唇轻印在他的上面,血泪如花,落在岑洛的脸上,“对不起,我只是想满足自己这唯一一个心愿,因为到了那里,我是无论如何也不会惹你不开心的……”抱紧他,抱紧他再也不分开,天已经大亮,殿内还燃着灯火,她最后望了眼这世间的亮色,嘴角含笑,阖上了双眸。 诸人没有再看她,没有再看她怀中的他,只因这一幕太过凄凉,让人禁不住感到心伤。
“岑老,你们若是不信朕之前所言,现在大可以当面向盈妃证实。”皇甫擎深幽冷峻的眼眸自岑嵩,洛翱身上划过,而后朝给他木匣的黑衣老者点了点头。
那黑衣老者会意,着竹音取下盈妃头上的帷帽,将人带到岑嵩不远处,就在这时,连城突然纵身而起,跃至洛翱身旁,用匕首抵在他的脖间动脉上,一双明眸中,流露出如寒冰般的冷意,启唇道:“这是你的孩子,是你打他一出生,就利用至今的孩子,对他,你可有悔过之心?可有后悔过自己的行径?”
虽说洛翱,岑嵩身上的内力已被封,但为保证连城安全起见,皇甫熠袖袍轻轻一拂,洛翱,岑嵩同时间感到周身已没丁点力气,就是这么站着,于他们来说,也甚是感到吃力。
盈妃如少女般漂亮的容颜上没有丝毫感情,但她目光却闪烁了下。
给皇甫擎木匣的那位黑衣老者,从袖中掏出一粒黄豆大小的白色药丸,吩咐竹音塞进盈妃口中,然后,他看向盈妃,沉稳不带感情起伏的嗓音响起:“不想瞬间容颜衰败,最好放规矩些。”原来盈妃在地宫多年,容颜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