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那位白衣公子送我们回府后,三小姐和小少爷要留在正堂等你回来,便着奴婢和唤雪先回到院里,还交代奴婢两个千万别将街上发生的事说与旁的下人,可是……可是荣公子却让李木叫奴婢到他屋里问话,奴婢……奴婢……”
连城截断她的话:“你便把街上的事都说与他了?”虽是问,但连城已经肯定顾祁从唤芙嘴里已知晓她和顾宁,顾骏在街上遇刺一事。
被她这么一问,唤芙立马跪地:“奴婢不想说的,可荣公子问奴婢,说为何只看到奴婢和唤雪,怎没看到你和三小姐,还有小少爷的身影,奴婢一时不知所措,就……就告诉他三小姐和小少爷在正堂等你,然后就这么被荣公子一句一句的问了下去。”
“起来吧。”看了唤芙一眼,连城提步前行,走向顾祁住的厢房。
唤芙从地上爬起,跟在她身后,恭谨道:“二小姐,奴婢以后再不多嘴了!”
“这事不怨你。”摆摆手,连城没让唤芙再跟在自己身后。
李木在院中央侍立着,他是被顾祁从门口赶走的,连城经过他身旁时,借着明亮的月色,看到他额上有块淤肿,眸光不由闪动了下,道:“去找唤芙给你涂点药膏,这样没两日就可以消肿。”李木垂头“嗯”了声,便听唤芙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随我来,我给你涂药。”说着,唤芙已行至李木跟前。
见二人离去,连城轻叹口气,行至顾祁住的屋子门前。
“进来。”
未等她敲门,顾祁沉闷的声音已传至门外。
“大哥。”轻推开们,连城走进屋,随手又将门合上,看着顾祁微笑道:“你有事等我回来好好说便是,做什么对个下人发脾气?”顾祁只是盯着她,未开口言语,对上他的目光,看到他满目沉痛,连城柔声道:“我也没想到今个带宁儿和骏儿上街会遇刺,可事情已经发生,你即便再生我气,也没法让时间倒流,你说是不是?”微微笑了笑,她眨着眼睛道:“别生气了,是我不对,我以后若是再带宁儿,骏儿出府,一定先向你报备。”
顾祁为何生气,她知道。
他在担心她,担心她会出事,才会一听唤芙之言,大发脾气,用不知什么东西将李木的额头砸伤。
“笑,你现在还笑!”神色暗沉,顾祁冷声道:“我生气,不是因你带宁儿,骏儿到街上逛,而是气你明知对方人多,还被人抛出一句话引到了城外,你可知你这样做有多危险?又可知万一你出个什么事,宁儿和骏儿该如何是好?我恨自个,恨自个在你们最需要我的时候,却只能坐在这屋里,什么都不知道,更恨自个闻知你被刺客引到城外,不能在第一时间去找你,去保护你!”
连城敛起脸上的笑容,坐到顾祁*边,握住他的手,很认真地道:“大哥,我没事,我一点事都没有。你别埋怨自个,待过个四五个月,你就会如正常人一般行走,那时,我就会放下肩上的担子,做个乖巧的闺中小姐,和宁儿,骏儿他们依靠你这个哥哥!”
“你……”闻言,顾祁心里一酸,别过头不再看连城,半晌后,他抬手在眼角拭了拭,方问道:“没受伤吧?”
“没有。”唇角漾出抹柔和的笑容,连城道:“跑了一个,其他的全被我杀了!”
平复好情绪,顾祁转过头,重新对上连城的眸光,声音略显低哑道:“可知是什么人所为?”
“就是三年前那帮子刺客!”随着音起,连城面上表情倏然一冷,道:“他们异想天开,竟还打算再灭一次我们侯府!”
顾祁沉默,强按捺住心底腾起的怒火,方没让自己从连城掌心抽出手,进而一拳砸在*上。
屋里空气凝滞,终还是连城出言将这极为压抑的气氛打破,“大哥,咱们的怒和恨都先攒着,待揪出那一个个该死的,势必让他们血债血偿!”紧了紧顾祁的手,连城清透的眸子锐利如剑,狠声道。
“血债血偿!”咬牙附和连城一句,顾祁反握其手,用力紧了紧,道:“往后出府,一定要多加小心,千万别让自己出事。”微顿片刻,他朝皇宫方向看了一眼,续道:“皇上必是也知 晓了这件事,我想他会安排人暗中守在咱们府外,这样一来,府中的安危你就可以少费些心神。”
说来,顾祁料想的没错,宫中,皇甫擎在这夜已深沉之时,还端坐在御案后。
又要出手了吗?
搭在御案上的拳头微微收紧,皇甫擎脸上的神色晦暗不明。
一桩又一桩的血案,意欲何为?
是欲图谋大周……
思虑到这,皇甫擎一掌拍到御案上,三年多来,他不是没想过这个可能,也不是没派血衣卫各方查探,但却至今都一无所获。忽然,他眸中暴怒转为沉痛。
应国公府一门被灭,及雅贵妃和六皇弟的死,真不是他所为。
就是那种心思,他也不曾有过。
然,他从小看着长大的九弟,却不信他。
否则,还有那个敢觊觎他皇甫家的江山!
“来了。”御案前忽然出现一抹修长挺拔的墨色身影,皇甫擎抬起头,看向对方淡淡道。
揖手一礼,来人点了点头。
“三年前那批刺客又出现了,你觉得朕接下来该如何做?”
注视着眼前之人那清冷至极的眼眸,皇甫熠缓声问。
“只需关注着顾二小姐就好。”
“嗯。”皇甫擎颔首,浅声道:“在你没来之前,朕已有这个想法。”这要是一般人说出这话,闻言之人多半会腹诽,既然你都想到了,还问我作甚?然,那站在御案前的墨色身影却只是静听他说着,清冷的眸中无丝毫情绪起伏。
“这件事朕就交给你了,记着,你定要做一番周密部署,万不可让宁远侯府,乃至百官府上再出事!”
“是。”
“若是可能的话,你可以多到宁远侯府走动走动,最好能取得顾二小姐的信任,好从那她获取更多的线索。”稍作停顿,皇甫擎目中神光闪烁了下,续道:“对你有如此安排,一方面是朕想早日击破幕后之人的阴谋,好就三年前的事做个了结;另一方面,朕不想熠亲王和顾二小姐太过接近。”小九,你要是知道皇兄有如此安排,心里是不是更加怨恨……
怨恨便怨恨吧,只要你一世安好,哪怕提剑刺死皇兄,皇兄也忍了!
皇甫擎眸光微垂,眼底划过抹黯然。
“你不回答朕,是不愿接这项任务吗?”久未得到来人的回应,皇甫擎不由抬眸看去,发觉对方冷眸微怔,似是陷入自我思绪之中,于是,他干咳两声,道:“顾二小姐是个很不错的女孩子,如若你能和她成就百年之好,于你来说,是件再好不过的事。”
奈何他这话道出,依旧未见来人做出丝毫反应,以为对方是因连城在京中的名声,才迟迟不回应自己,皇甫擎唇角浮出抹笑意,叹道:“若是我再年轻个二十年,必会追求她,至于那些有关她的闲言碎语,我全然不会在意。”
“沧澜谨遵圣命!”终于,来人自怔忪中回过神,揖手行礼。
“好,这件事就这么办了。”
若是有第三人此时也在御书房中,必会觉得奇怪,奇怪皇帝为何坐在御案后自言自语。
只因,站在御案前的修长身影,至始至终就没吐出一个字。
没错,自打来人出现,其遮掩在黑巾下的薄唇,从没开启过。
但皇甫擎每说一句话,他却的的确确有作回应。
“与你这般交流有六年了,有时候朕会想,如果这御书房中不是只有你和朕两人,旁人会不会说朕中了魔怔。”为了让御书房的气氛变得轻松些,皇甫擎自我打趣一句,紧接着,他眼底很快划过抹怜惜,道:“顾二小姐医术超然,兴许她给你看看,能治好你的哑疾也说不定。”
治好?他的哑疾能治好么?
墨衣人唇角掀起抹苦笑,暗道:他之所以这样,是罕见之毒导致,与身体本身无任何干系。
“该吩咐的,朕都吩咐你了,你若是没什么要禀的就回去歇着吧!”皇甫擎神色温和,浅声说了句。
“沧澜告退!”揖手一礼,墨衣人蓦地便失去踪影。
蒙山位处京城之北数百里外,此山云蒸霞蔚,四季风景优美,但却险峻异常,且野兽时常出没。基于此,人们即便再想一睹山中景致,也只能叹为观止。此处是蒙山一最为幽静,隐秘的山谷,谷周围崖壁陡峭,抬眼看去,开满艳丽花儿的藤萝爬得到处都是,将碧绿的山石点缀成了一副绚丽多彩的画卷。
与一般的峡谷不同,这里的谷底尤为宽广,且自北面倾泻下一条两丈宽的飞瀑,落至谷底那澄澈可见底的湖泊中,激起无数晶莹的水花,午后暖阳倾照,自高处观望,湖面以上水雾缭绕,仿若九天瑶池般如梦似幻。
皇甫熠身着一袭青衫,白玉面具遮颜,负手站在飞瀑之巅,俯瞰着整个山谷。
数丈长的银河从他足下飞落而下,也未能让他的身形有丝毫动摇。
山风吹起他的长发和衣袍,恍惚间他似那仙人临世,让人不敢谛视。脚下水花飞溅,然,一滴都未沾上他的身体,他就那么静静地看着谷底,看着谷底数千人分成十多个方阵,在他们的头领指导下,进行着有条不紊的训练!
拥有这这支强劲的力量,他无一丝欢喜之感。
起初组建时,他只为替亲人报仇,亦防止那坐在高位上的人哪天对他下手。
至于江山,他从未想过颠覆!
幼年时,能当着辅佐大臣和那人的面烧毁先皇留给他的遗诏,他就没生出后悔之心。
他只是在等,在隐忍,一旦查出外祖一门被灭,及母妃和胞兄之死与那人有关,那么他会好不留情地将其从高位上拉下来,然后另立新君,掌管大周江山!
多年过去,他近期才从掌握到的信息中,感知到或许真如那人所言,没有做那残忍至极,冷血至极之事。
但,一日没证明其是清白的,他就一日不能掉以轻心。
慢慢的,皇甫熠敛起思绪,袖袍轻拂,登时,身在谷底的诸人,顿感一股无穷大的威力,当空自他们压了下来,且那威力愈来愈强烈,让他们每一个人不得不使出全力抗衡,可即便这样,那些尚未修得深厚内力之人,终还是招架不住,面色苍白,瘫倒在地上。
内力深厚的,各个紧咬牙关,鼓动全身真气,抗衡着那似乌云压顶般的威力吞噬自己,透过暖阳,甚至能看到每个人额角上,都布满了细密的汗珠。
时间一分一秒划过,谷中的空气宛若全已凝结,唯有那入耳的水声亘古不断地潺潺流着。
原本在鲜花丛中嬉戏的彩蝶,仿若受到某种蛊 惑,竟挥动着轻盈的翅膀,朝着湖中心飞来。它们的蝶翼似是无物般挥动着,因为它们看到了一颗颗泛着五彩光晕的气泡,升腾着,升腾着,它们担心自己一个不慎,会让那绚丽多姿的气泡消失不见。
好美,那是另一种它们没见过的花儿吗?
熟料,一声砰然声响,湖中仿若被投下一块巨石,立时,浪花四起,将骤然间响起的声音掩盖。
云彩与山风,浪花和升腾起的水雾,皆霎时化作无坚不摧的暗器,向着它们的目标袭去。随之而来的就是一阵阵重物落地的闷响声而起。可奇怪的是,即便如此,那以各种姿势倒在地上的诸人,脸上皆流露出了难掩的喜气。
他们齐抬头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