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师父说——
“我对不起你……我对不起你娘……”
“我对不起你娘……”
傅清漪瞪大了眼。
脚踩草根的细微声音传入耳畔,她心下一惊,转过头,死死的盯着窗外。
听这声音,似乎是要向主房走去……
师父现在重伤昏迷,但他、他……可能可能曾助纣为虐,曾将她的娘亲推入火坑……
“谁?”她还是出声了。
窗外那人似乎一怔,脚步声也停止一瞬,随即,傅清漪便看见窗外出现一张脸。
她眨了眨眼睛,窗外那人也眨了眨眼睛。
那么多的事……可看着这张猛然出现在窗外的脸,她的心却突然变得宁静下来——
“姜淮?”
——
次日一早,父亲派来照顾师父的人到来后,傅清漪便即刻率人乘车回了傅府。
对于寄托了她整个童年的师父……她实在不知道该怎样面对……
师父在她的最亲的人抛弃她时收留她,在她最无助的时候为她提供避风港,教她读书识字,教她君子之行。
静以修身,俭以养德,非淡泊无以明志,非宁静无以致远。
所有人都知道,她是师父最得意的弟子,也是师父此生唯一的弟子……
幼卿,幼卿……
她似乎能想起师父那天收她为徒时,那慈祥的微笑:“你以后便唤作幼卿。”
一日为师,终生为父。
但……
娘亲给她买麦芽糖的片段,还时不时闪入脑海……
傅清漪苦笑。
……既然无法面对,那便不见吧。
——
春风吹过,草长莺飞;柳绿花繁。
傅清漪正坐在院子里乘凉,偶尔从书卷的墨香中抬头,看一眼那位在烈日底下辛勤练武的未来夫君。
“时间到了,去唤姜淮过来休息。”傅清漪吩咐身侧的离枝。
见离枝再次无功而返,垂头丧气的回来,傅清漪怒极反笑,将书一扔,冲那不顾自己身体瞎折腾的革命战友道:“姜淮!”语调微微上扬。
说好的一个时辰休息一回呢?
姜淮一僵,无奈弯唇,向傅清漪疾步而来,匆匆地喝了一壶水后,又再次投入阳光的怀抱,打拳踢腿,空中翻滚,汗水飞溅,又迅速被阳光蒸发。
自从上次从佛寺回来后,他便陷入了这种疯魔的状态,丝毫不顾自己受伤的手臂……他们九月一号就要到国子监入读了,若他右臂伤口一直未好,考核一事也会作废,不参加考核就进入国子监,只怕……会令同窗看不起。
说起来,那西宁人与师父三姐二人一直都相安无事,师父那天究竟说了什么,才惹得那西宁人出手相害?
正思忖着,甘棠急急地跑过来——
“小姐、小姐!令牌不见了!!!”
她焦急得声音都带了哭腔。
父亲给她的令牌她一直随身带在身上,那么不见的……便是她让王葵打造的假令牌了。
傅清漪眉眼弯弯:“别急,这是好事。”
鱼儿啊,终于上钩了。
不过……傅府一直再无贼人闯入,也就是说,出现了内贼?
傅清漪食指轻点唇瓣,蓦地展颜而笑,内贼……啊。
——
傅府发生的另一件大事,让傅清漪暂时无暇顾及那名内贼——
傅家七小姐傅婉然已年满十五,要在上巳节这天举行及笄礼!
傅家堂室。
傅清漪坐在观礼位上,听完致辞后,与众人一同看向款款而来的女子。
她头梳双鬟髻,身着采衣,脚穿采履,神色庄重温婉,至于场地中,向观礼宾客行揖礼,然后跪坐在笄者席上。
“令月吉日,始加元服。弃尔幼志,顺尔成德。寿考惟祺,介尔景福。”
赞者——也就是傅静姝为她带上发笄,为她正笄。
初加过后,傅婉然入东房,更换好素衣襦裙后,出房面向傅常瑞和苏氏,举手加额,鞠躬九十度,然后双膝同时着地,缓缓下拜,手掌着地,额头贴手掌上,虔诚地向父母行正规拜礼。
傅常瑞和苏氏含笑点头。
“吉月令辰,乃申尔服。敬尔威仪,淑慎尔德。眉寿万年,永受胡福。”
正宾高声吟颂祝辞后,傅静姝为傅婉然去发笄,正宾跪坐,缓缓为她簪上发钗,傅静姝象征性地帮傅婉然正发钗,再向她作揖,从有司手中取过曲裾深衣,协助她去东房更衣。
傅婉然衣着深衣,向正宾行正规拜礼,以示对师长和前辈的尊敬。
“以岁之正,以月之令,咸加尔服。兄弟具在,以成厥德。黄耇无疆,受天之庆。”
傅静姝为她去发钗,正宾跪下,为傅婉然加钗冠,傅婉然身着大袖礼服、头戴钗冠从东房而出,面向挂图,行正规拜礼。
有司撤去笄礼的陈设,摆好醴酒席,傅静姝奉上酒,由正宾接过,走到傅婉然席前,念祝辞曰:“甘醴惟厚,嘉荐令芳。拜受祭之,以定尔祥。承天之休,寿考不忘。”
傅婉然行拜礼,接过醴酒,正宾回拜,她又跪着把酒撒些在地上作祭酒,然后持酒象征性地沾嘴唇,将酒置于几上。有司奉上饭,傅婉然也象征性地吃一点。置醴和醮子已毕,正宾便为傅婉然取字——
“礼仪既备,令月吉日,昭告尔字。爰字孔嘉,髦士攸宜。宜之于假,永受保之,曰雅醇甫。”
雅醇……
傅婉然神色恭顺:“某虽不敏,敢不夙夜祗来。”
聆训环节,傅婉然跪坐席上,静心聆听父母的教诲。
傅常瑞沉吟许久:“你一向是个听话的乖孩子,几乎不用我们做父母操心。”苏氏也微微颔首。
“我们做父母的,自然希望你能一生顺遂,若你将来不幸被人欺负,切莫忍气吞声,要知道……傅家,会是你永远的后盾。”
傅婉然一怔,抬头,双目含泪,一字一顿郑重道:“儿虽不敏,敢不祗承!”
这一系列繁琐的礼仪,傅清漪看下来,都觉得很累,但是……也有一点说不出的羡慕。
大姐和二姐……都可以名正言顺地参加她们的及笄礼,可是……
她垂眸,轻轻抚摸着所坐的轮椅,第一次为不能行走而感觉遗憾。
她今生,怕是没有机会举办自己的及笄礼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觉头都大了……QAQ
而且,我费心写的武斗场景和及笄礼描写,预计很可能会被无情地跳过……
吐血,查资料查的我想死……
咳,幼卿妹妹在思考的时候发散思维,思绪被个人感情影响,想到可能小天使们可能还是会不明白,清茶觉得自己还是在这里完整的叙述一遍比较好。^_^
先皇看上女主的娘亲温宁,知道温宁书香世家喜爱诗画,便向云起大师讨要文房四宝,云起大师心知温宁已为□□,先皇此举不妥,但身为先皇亲信,他清楚先皇不容人质疑的性格,也没有去阻止,只是为了表示自己的不满,还是委婉地向先皇提出要隐居于佛寺。
云起大师说害女主断腿……是因为,女主幼时看到的,便是她娘亲不堪受辱,投湖自尽的场景……正是因为看到这件事,受到惊吓,女主才从树上摔下来的……
云起大师得知此事后,非常愧疚,女主父亲傅常瑞当时正和温宁闹别扭(纳了两位妾室),得知此事,顺藤摸瓜揪出了温宁自尽的原因,女主祖父为了不让先皇起疑,便让大家都装作不知内因,将女主送去了云起大师那里(女主在树下摔断腿一事,会被先皇怀疑忌惮,先皇很信任云起大师,云起大师能保护女主)
女主父亲(傅常瑞)很痛恨先皇,便暗中招兵买马,相较之下,便帮助君离殇登上帝位(因为君离殇的母亲也是被先皇从西宁皇帝身边夺走的,君离殇非常仇恨他的父皇)
这些前面都埋了伏笔……
这就是一个狗血的故事啊……
小天使们还有什么不懂的吗?^_^
啊,这个悬念被揭开的同时,清茶再次埋下了一个线索(前面已经出现过)
云起大师那天究竟和西宁人说了什么,为什么会惹得西宁人出手相害……
其实,这条线索,如果小天使们还记得前面埋下的伏笔,感觉很容易就会被揪出来……然后想到清茶策划的脑洞……
至于小白说的6000+,咳咳咳,风太大听不见~
☆、无题
一觉醒来,傅清漪已经忘记了及笄礼上的伤春悲秋,突然想起:那个内贼还逍遥法外呢。
她一向不喜欢不亲近的人随意进出她的房间,从甘棠放令牌,直至发现令牌不见,统共被允许进出她房间的人,只有三个——
甘棠、离枝、桑葚。
哦……还要加上一个姜淮。
傅清漪眯了眯眼,笑得危险——
背叛,是最不可原谅的事情。
“主子,您之前吩咐我们调查的事,已经调查好了。”暗卫蓦地出现,打断了傅清漪的沉思。
傅清漪接过资料,却没有立即翻看,只是望向单膝跪地的暗卫:“辛苦了。”
暗卫抱拳,又飞去暗处隐匿起来。
这份资料是关于姜淮的。
傅清漪抿唇看着资料,沉吟,上元节那天,她问姜淮的那句荒谬的话——“你愿意入赘我傅家吗”,其实,并不是一时戏言。
皇帝在老祖宗的寿宴里提及大姐,逼得大姐不得不嫁予他,而本家的人经过权衡利弊,为了避免再次与皇帝发生冲突,也一致放手让大姐入宫。
眼睁睁看着大姐身陷囹圄却没有出口相劝,看着她开心的笑靥,羞红的双颊……却又清清楚楚的知道她正在走向一条不归路。
傅清漪心里不仅是对大姐的未来的担忧,更是,对女子处境的悲哀……
在这个时代,女子的能力是多么弱小,名节、家族利益、权势……多么轻易就可以决定一个女孩的人生。
当看到那一双冷静幽深的眼睛时,傅清漪心里突然涌起一个怪诞的念头——
至少那么一次,她想要掌握自己的命运。
说是对本家人的无声抗议也好,说是对自己成为帮凶的一种惩罚也罢。
既然她问了,既然他答应了……
那她就会对他负责。
想起那位革命战友,傅清漪心情缓缓平和下来,低下头,开始浏览那份资料。
这是她在刚遇见姜淮时让暗卫调查的,虽说现在已经清楚这位未来夫君的为人,下意识地相信他当初没有说谎,相信他不可能会是背叛傅家的内贼。
但既然资料已经整理好,而她也刚好很有兴趣了解一下他的过去——
那,看看也无妨。
……
摆在眼前的事实狠狠地扇了她一耳光。
傅清漪狠狠闭上眼,猛地合上资料,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冷声道:“去叫我身边的大丫鬟和姜淮过来。”
门外的婢女应了声,正想转身离去,傅清漪想了想,又叫住她:“慢着,先让姜淮过来一趟。”
姜淮并没有让她等太久。
跨进屋子的那一刻,姜淮敏锐地发现了不对劲。
他看着傅清漪好一会,目光在她手上的资料顿了顿,转身关上门,搬了张凳子坐下,沉默地看向她,也不说话。
气氛就这样僵持着。
傅清漪猛地睁开眼睛,把资料甩在他脸上,怒斥:“呵,好一个“信、不、信、由、你”!我竟然也被你这无耻之徒给骗了!”
薄薄的资料打在他的脸上,意外的疼痛。
姜淮没有出声,只是低下头,俯视着摔在地上的资料。
“大姐那时就跟我说,千万不要被你的外表欺骗!可笑我还自作聪明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