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及此,他哑声开口:“姜爱卿若有心仪之人,何不趁这大喜的日子说出来,朕也可以成全一对有情人。”
姜淮举起酒杯的手一滞,垂眸看着杯中晃荡的清酒,回想起在御街的那一幕,心中抽痛不已——
她长大了,一头青丝,已被挽成寻常妇人发髻……
他的小姑娘,终究还是……嫁给了别人。
姜淮的手瞬间收紧,仰头,猛地将清酒灌入喉中,一摔酒杯,直视着皇帝,沉声道:“不需要。”
众人一时大惊,这姜淮竟敢这样对皇帝说话,真是恃宠而骄,不要命了吗?!
姜淮无心留意众人神情,垂眸看着桌上的一壶酒,自嘲道:“六年,心仪之人……”
他抬眸,目光又恢复了一贯的沉稳,冷静开口:“西宁战败,西皇择日便要来访南越。”
众人惊喜不已,纷纷与身边的同僚私语,心内非常自豪,看着姜淮的目光也忍不住添了几分崇敬——这西宁大败,西皇屈辱来访,可都是这位战神的功劳!
不过……
虽说这次南越大败西宁,但西宁毕竟是个大国,与西宁关系恶劣,也不利于南越的长远发展,趁西皇来访,两大国结为盟友,才是上上之策。
君离殇坐在首位,听了姜淮的消息,心中不免想起了云起大师的那番话——
西皇,竟是他同母异父的兄长……
他饶有兴味地勾唇,看向下首沉默不语的卫朔,哑声道:“既如此,就由卫国公府的卫侯爷负责招待贵客,可有异议?”
——
西宁的战争平息,南越内部,那些有动乱趋势的地区也渐渐平静下来。
听闻陆侯爷将江城治理得井井有条,君离殇一时兴起,就想携带着淑贵妃前去微服私巡。
想起前世妹妹的死期,傅静姝心内不安,不放心妹妹一个人待着,也请求让妹妹一同前往散心。
君离殇自然不会在这种小事上与爱妃起冲突。
护驾之人,恰好是刚刚凯旋的姜淮。
傅清漪独自坐在一辆马车上,帘子偶尔被风吹起,姜淮那骑着黑马的身影便会不自觉闯入眼帘。
江城。
百姓们生活平静和乐,商贩们在热情叫卖,人群来来往往,人声鼎沸。
傅清漪一行人换上便服,住上客栈,倒是尽兴游玩了好几天。
桑葚推着傅清漪逛湖边的时候,经常一回头就可以看见姜淮在不远处候着,他带着银质面具,就这样静静地望向这边,傅清漪心内不解,刚想让桑葚推她过去问明情况,又见他一声不吭的走开。
傅清漪以一种分外复杂的心情度过了好几天。
这天,他们一行人照常出来游玩,傅清漪坐在轮椅上,静静的看着百姓们幸福满足的笑容,唇角微弯。
忽然,某处隐隐骚动,一女子的尖叫声响起,一片慌乱中,猛地冲过来一个人,他手持着染血的刀,以掩耳不及迅雷之势冲到傅清漪面前,一把将她挟持住!
傅清漪身边的人大惊失色,那亡命之徒用刀指着众人,面容扭曲,厉声道:“退后!都给我退后!”
身边的侍卫和婢女紧张地看着他,依言退后,都不敢轻举妄动。
傅静姝回头,便看见自己妹妹遭遇此大劫,她面色惨白,忙挣脱了君离殇的手,摇摇晃晃地奔过去,死死的盯着那亡命之徒,颤声吼道:“把你的刀子拿远一点!你要是伤了她分毫,本、我定不会放过你!”
那亡命之徒咧唇一笑,刀子又恶劣的往前送了几分。
傅静姝看着妹妹苍白而镇定的神色,浑身颤抖,前世的记忆冲入脑海——
是她害了妹妹,是她害了妹妹……
君离殇踱步走过去,见傅静姝情绪不稳定,握住她的手,看向那亡命之徒,勾唇一笑,气定神闲:“谁派你来的?”
亡命之徒心下大震,刀子颤颤巍巍地往前逼近了几分,傅清漪白净的脖子上很快渗出一道血迹,令人触目惊心。
傅清漪似乎没有感觉到死神正悬挂在她脖子上,她抿唇看向姜淮,心下有些叹息:她还没有问明白他心里在想什么呢……
看着傅清漪脖子上的血痕,姜淮目呲欲裂,回头看向那对作寻常打扮的夫妇,大吼:“闭嘴!”
君离殇和傅静姝齐齐一震。
姜淮回头,没有看着那亡命之徒,只是死死的盯着坐在轮椅上的傅清漪,声音即使强作冷静,也难免有些轻微的颤抖:“她腿脚不便,不适合做人质,我和她交换。”
众人一惊。
那亡命之徒似是没想到还会有人为他考虑,他看了刀下之人一眼,又看了信誓旦旦的姜淮一眼,犹豫半晌,咬牙道:“好!你最好不要给老子耍什么花样!”
傅清漪安安静静的坐在轮椅上,抬头望着一步步走过来的姜淮,没有出声。
那亡命之徒也紧张的看着姜淮,头上大汗淋漓,注意力全部都放在那慢慢走过来的人身上。
就在姜淮离他们还有五步远的时候,傅清漪蓦地掏出藏在怀中的象牙簪子,猛地朝亡命之徒的大腿刺去!
那亡命之徒吃痛,大叫一声,捂住大腿的伤口,半弓着身子,怒气冲天,猛地举起手中的刀朝傅清漪刺去,姜淮心一慌,飞快的冲过去,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刀子扎入她的腹中,血溅当场!
亡命之徒刺了一刀后,咒骂一声,迈着那受伤的腿,转身,一瘸一拐地便想逃,君离殇即刻叫人去追捕,姜淮没有管那些人,只是看着傅清漪,心慌意乱的捂住她的伤口,颤声道:“不痛,不痛……”
傅清漪脸色苍白,汗珠滚落,她看着他仓皇失措的脸,艰难地勾起唇,张张嘴,想说什么,又双眼一闭,痛晕了过去——
她其实想说:姜淮,你给我的象牙簪子,我又忍不住捡回去了。
很没有出息吧……
姜淮看着傅清漪昏过去的脸,一时大惊失色,一把抱起她,抬头扫向众人,悲痛不已,放声吼道:“大夫——大夫呢?!”
他的声音苍茫无措,就像是一个迷路的孩子。
——
三天后,客栈。
姜淮执起汤勺,轻轻吹散热气,将白粥一口口喂入她的口中,将早餐送入她腹中后,姜淮又拿起沾湿的毛巾,细致地替她擦干净唇角。
他端起碗起身,深深的看了躺在床|上的女子一眼,转身将用具一一收拾好。
门外的人已经静默良久,见此,不由得出声:“姜淮,本宫有事找你。”
姜淮转头,提步跟上前,在最后那一秒,又忍不住看了床|上的女子一眼——
她双眸紧闭,似乎已经陷入深眠。
“什么事?”姜淮轻轻合上门,抬眸时,眼神已不复照顾床|上那女子时的温柔,他看向面前几步远的傅静姝,口吻是一如既往的冷静。
傅静姝一时心情复杂,打量了姜淮好半晌,才轻声道:“你对幼卿,可有情义?”
姜淮心中一痛,唇角的笑容也忍不住有些苦涩:“现在说这些,于她名声无益。”
只是这话听在傅静姝耳中,却只觉得异常刺耳,她目光冰冷,只当这是他的推脱之词。
姜淮艰难地开口,终于将一直盘桓在心中的疑惑问出口:“那人对她好吗?”
傅静姝挑眉,心中不悦,语句也变得简洁:“谁?”
“她的……丈夫。”
终于将这句话说出口,姜淮的声音异常艰涩,仿佛堵在喉中,几度哽咽。
傅静姝冷冷的看着他,冷声道:“早死了。”
死了?
姜淮猛地抬头,攥紧拳头,只是那唇角还是不自觉勾起。
见他这幅异常的表现,傅静姝心中古怪,小心地往后退了几步,又听那姜淮开口:“我要娶她。”他的口吻冷静,并不是在向傅静姝征求意见,而是在向她陈述一个事实。
不管她同意与否,除了傅清漪本人,没有人可以阻止他的决定。
听了他这话,傅静姝一怔,悄悄退后的步伐也僵住,她抬头,惊奇地看向姜淮,组织一下词汇后,才缓缓道:“你……难道不知道,自己早已和幼卿完婚了吗?”
姜淮一愣。
作者有话要说: 哈哈哈哈小天使们有没有注意到最近几章疯狂抢镜头的面具?
是不是以为那是男主用来装逼的?23333333
面具:……我好没有存在感。
上一世长公主就是因为看上了姜千岁(非男主)的容貌,然后才和他有勾连的嘿嘿
所以姜千岁落败才会牵扯到长公主啊~~~
咱们淮哥即使毁容了也是一如既往的自信!毁容并不能阻挠他追求幸福的步伐!希望大家不要嫌弃淮哥,其实这个样子更有男子气概了!嗯!QAQ
说起来,本来想把象牙簪子那一段用梦境复述出来的,毕竟咱们女主可是冒雨去捡起的……心疼QAQ
几句话怎么能讲完女主当时的痛苦和决绝!
嘿嘿嘿嘿,放心,作者三观奇正,自然不会在女主以为男主是个叛国贼的时候,还会让女主心无芥蒂的嫁给他,哈哈哈哈那么看到后面大家是不是一头雾水?
明天就揭晓真相,然后撒狗粮啦~~(≧▽≦)/~
……都没有几章就完结了,野生小天使还不出来冒个泡么?(づ ̄ 3 ̄)づ
☆、狗粮
傅静姝看了他一眼,沉吟半晌,缓缓道:“当初那件事闹得那么大……你居然不知道?”
见姜淮目露疑惑,她抿着唇,继续开口,“当初幼卿刚刚及笄,秦王在一旁虎视眈眈,幼卿一直保存着当初和你的婚约文书,最终决定遵守对你的诺言,力排众议,选择和你成亲。”
姜淮整个人激动的不能言语,手撑着墙,低头,心脏跳得飞快。
傅静姝凤眸微眯,又笑道:“幼卿也是个烈性子,听闻你成了叛国贼,她就当你死了,还特地给你立了个墓碑,就当自己嫁给了一个死人,找只公鸡代替你拜堂了。”
姜淮背靠着墙,闭上眼,睫毛微颤,他微微勾唇,笑了。
傅静姝觉得姜淮可能疯了,一般人听见别人咒自己死,为自己立了墓碑,怎么可能还笑得出来?
她定定心神,转身就想离开。
“我要娶她。”姜淮睁开黑眸,直直地盯着合上的门,黑眸湿润,他颤抖着声音,又重复了一遍,“我要娶她。”
傅静姝没有回头:姜淮的这句话,并不是对她说的,他也不需要询问她的意见。
江城事变,这个人能够站出来护着幼卿,或许,他真的是幼卿的良人呢?
毕竟这一世已经变了那么多,她现在不敢再过多奢求,只希望幼卿能够幸福。
——
傅静姝的话尤言在耳。
姜淮单膝跪地,垂眸,细细地端倪着床上女子的面容:
略含着轻愁的秀眉,已经阖上的杏眸,长而弯的睫毛,小巧挺翘的鼻子,还有,那苍白干涩的樱唇……
姜淮伸出颤抖着的手,用指腹慢慢抚摸着她的脸颊,轻声呢喃:“卿卿……卿卿……”
心中又疼又涩。
姜淮低下头,看着傅清漪毫无血色嘴唇,心中隐隐作痛,莫名浮现一个念头:
他想让它不要再这样苍白。
姜淮的心跳的很快,就像受到了蛊惑一样,慢慢地、慢慢地俯身……
傅清漪睫毛颤了颤,突然的睁开了眼睛。
姜淮那双幽静深邃的黑瞳闯入眼帘,近得她都能数清他有多少根睫毛。
两个人相视着,许久没有说话。
姜淮红着脸,沉吟半晌,还是决定慢慢凑过去。
看着姜淮那慢慢凑过来的头,傅清漪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