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得一见的怪胎,当了皇帝,那可真是千古一帝,绝对的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乌雅羽哭笑不得,也不知这皇帝到底是真是假。只瞪了一双媚眸,哀怨的与他对视。
狄螭刻意忽略了周围臣子毫不掩饰的不屑,见心爱的女子收了泪水,妩媚无限的神情,总算是长舒了口气,轻声劝道,“卿嫁给朕,不就是因着忠君爱国,对朕并无男女之情?”
他竟是知道的?他究竟知道多少?乌雅羽讶然,心中一阵凉意,“皇上的意思是,让民女因着忠君爱国,应了皇上的媒?”
狄螭沉默的看着那双媚眸里复杂的神情,忽道,“朕右耳上有个虫,卿给朕吹了去。”
乌雅羽莫名其妙的凑前看了一眼,“哪有……”
“朕说有就有。抗旨不尊至少要抄三族!”狄螭恶声道。
“难怪皇上要将我们芽儿贬出宫。否则岂不是连狄家都要抄了?”乌雅逍侧头对苍桖凉凉道。
“抄了好!全扒光了抽鞭子!”苍桖小声咕哝,却不敢大声让众人听见,怕乌雅逍手上又使诈。
乌雅羽明知这帝王是空言戏弄,终究不明白他心中有什么盘算,凑了唇过去,作势吹气。忽觉他冰冷柔软的唇悄悄贴上了自己耳朵,顿时僵在那里,双目含泪的盯着他几日之间竟已染上霜雪之色的发鬓。
只听那帝王在耳畔,用极低的声音诉说,“朕对卿有情,卿当知晓。可皇室容不下你,无论朕有多不舍,终究要念着你的平安,念着四国万千百姓的平安,念着狄家一家老小的平安。卿卿,朕便是再冷酷无情,终究是人。狠的下心送你离开,容得下别的男人与你白首,又怎么能强迫将你许给你不喜欢的人?只要朕活着,你愿如何便如何,朕总是拼尽全力也要保你们。可今日这情势……朕实在已是……”说到此,终究只是轻叹,没有直言,“卿有所不知,子远身世颇为复杂。朕爱惜他人才,用他,实是铤而走险。本想着总还有几年可为,到时当已化险为夷。没成想……卿卿,若朕不在了,只怕他……难有善终。朕不逼你,朕舍不得啊……今日给你们做媒,只为记录在册。世情万变,朕这一步棋,将来或者能救他于万劫不复,能给许多人留一线生机……也许不多久你就会懂得,到时,你可自行衡量用或不用。不……朕还是希望你永远也不要懂得的好……但愿莫要走到那一步……”
乌雅羽早已哽咽难言,火烫的泪珠落在狄螭的肩颈上。
狄螭幽幽叹息,“紫微陨泪,朕怕也到时候了。卿的簪子,便让朕带走吧?朕……盼它能带朕回那日午后的御花园、夜晚的无雨宫,永远留在那里……”
“臣妾也想……”乌雅羽呜咽,“皇上……臣妾也想!”
“卿万莫做如是想。卿的未来,当有更快乐的时刻。”帝王的声音逐渐的低弱下去,断断续续,几不可闻,“况……回不去的……只是奢望……其实……已习惯……清冷……寂寞……羽……卿卿……我……我只盼你……惊涛骇浪中……平安……喜……喜乐……”
贴在耳畔翕动的唇瓣,再没了动静。轻轻吹拂在发鬓的气息,已是微弱的难以察觉。
乌雅羽惊颤呼唤。
众人闻言顿时围拢过来,贵和大声喊陈太医。一片嘈杂中,乌雅羽被挤出人群,立在那里,拼命的用袖子抹着止不住的泪水,只想着他那句“紫微陨泪”的戏言,恨那落个不停的泪滴。
“皇上这是昏过去了。”陈太医道。
众人皆松了口气。
却听老太医大喝,“莫要以为昏过去便‘无碍’!能不能再醒过来,却难料!”
廖远赶紧把陈非拉到一旁,压低声音问道,“太医,皇上他……究竟如何了?可不要真应了你之前所说,只有三、五月……”
“三、五月?依目下情形,三、五日怕也没有了……”陈非闭目哀叹,“适才当是回光返照。他……他自己心里也明了,叫你们来,是在安排身后事了……”
乌雅羽离的近,苍桖和乌雅逍又耳音极灵。故此,陈非声音虽低,可除了一心侍候纹平帝的贵和,和年纪幼小的狄御狄徻,其余人都听到了太医的诊断。
乌雅羽闻言,倒退了两步,颤声对乌雅逍道,“我去找杜圔!我回来之前,大哥万万要保住皇上一口气。”
“不可!”乌雅逍厉声道,“他的为人你清楚。莫说他必然不肯,即便他肯,逆天行道,你可知他会要求什么?!以皇上的脾气,必然不会愿意接受!”
“这事我自会办好,无需皇上费心。”乌雅羽说完,便转身向殿外跑。
“芽儿!”乌雅逍想追上去阻止,可回首看了看榻上帝王,终究只是咬牙对廖远道,“我此时离不开皇上左右。芽儿外柔内刚,你跟着她,莫要让她做傻事!”
第二十六章
廖远本听那兄妹两个的对话觉得莫名其妙,听到乌雅逍最后一句,却出了一身冷汗,赶忙纵身追了出去。
纹平帝有句话说得尤其精辟,乌雅羽功夫如何不论,这逃跑的本事,可绝对一流。廖远一个有内功的男子,追着前面一个奇经八脉不通的女人,竟是半晌追不上,又急又气,揪根头发上吊的心思都有了。
暗夜之中,跟着那女子,竟不知不觉到了无雨宫。翻了院墙进去,寂无人声,只闻池塘睡莲畔,虫鸣蛙叫。
廖远正自举目寻找乌雅羽身影,便听池塘那里“噗通”一声,浑身血液都似冻结了,大喊一声,“娘娘!”便也冲过去,纵身跃入水中。
浅浅的池塘,顿时被搅得一片混浊。开晚了的睡莲本在享受迟来的花期,这次可真遭了殃,七零八落的可怜。
廖远心急如焚,摸索半晌,终于抓到一只纤细臂膀,用力提了上来。
“廖先生?你怎么来了?”面面相觑,乌雅羽惊讶的瞪大媚眸,望着对面满眼心碎的男子,奇怪他怎么总在意外的时候,出现在意外的地点,带着令她意外的神情。
廖远整个身子都在打颤,狠狠的将那女子揽在怀中,欲将她揉进身体里般的紧拥,哽咽道,“娘娘……娘娘……你怎地如此傻?!你一时义气随那帝王去了,要远如何活下去?!你若死了,远绝不独活!”
虽说对廖远没有男女之情,可任何一个女子听到这样生死相许的话语,也难免会怦然。乌雅羽震撼的呆呆任廖远抱了许久,才脸红的推拒,“廖先生误会了,我怎会寻死?”
廖远闻言用力抓了她双臂摇晃,“不是寻死?那是夜半戏水?!娘娘好雅兴!”
“不是!”乌雅羽被折腾的无奈,挥起手中的东西轻敲廖远转不过弯的榆木脑袋,“我在这池里藏了东西,有急用只好趁了星月亲自下水捞!先生观羽为人,可是轻易会寻死的?!”
廖远涨红了俊脸,气哼哼一把把那姑娘抱了起来,走出池塘方才“扔”到地上,“你在情事上如何为人,我个单相思的哪里有机会知道?!”
接连几次毫不掩饰的真情流露,乌雅羽再不会认为廖远对自己的爱慕是别人刻意的夸大。可一时之间,又不知要如何应对,只得抱了怀里的东西,低头匆匆道,“先生放心,便是皇上真的离我而去,我也不会轻生,定会完成他的嘱托。何况,皇上的病或者还有转机。”
黎明前的夜,最是黯黑。两人一骑奔驰在出城的路上,各有所思,却都是郁郁。
夜风沁凉,吹着乌雅羽湿透的衣裳,冷得她簌簌发抖。廖远抿唇将身前的女子揽的更紧些,运了内力为两人暖身。
与廖远如此接近,她心中觉得别扭无比。可两人共乘,这样被他搂在胸前反倒好些,否则身体不断相撞,更是尴尬。越想越是羞涩无奈,见已出城很远,赶紧勒了缰绳道,“此处无人,先生与我皆须闭了双目。否则瀚海黯香不会带我们去那人的所在。”
廖远无奈遵从,直到□瀚海黯香再次前行,才问道,“我们究竟要去找何人?如此装神弄鬼!”
乌雅羽犹豫片刻,想起之前廖远言决不会害自己,又对自己生死相许,终究轻叹直言,“去找大哥、二哥的师父。”
逍遥二子年纪轻轻,却功夫极高,放到江湖上也算得是超一流的高手。他们二人的师父,又是怎样的人物?廖远心中不禁好奇。
乌雅羽听闻他此问,咬唇沉吟良久,才吐出一句,“他……是个很好看的人。”
过了不过半柱香的时间,瀚海黯香便停了脚步。
廖远睁目一看,竟身处一片大漠之上。
地平线上已露天光,渐成一片层叠深浅的橘色。微风拂过,沙粒在沙丘上起伏翻滚。
远处一小小酒肆,黝黑木色。房檐下风铃“叮咚”,绝寂之中,不觉悦耳,反如无边沧桑顺着时空的隧道荡向不知名的远方。
廖远这是第一次见识大漠风光,在一个不可能存在大漠的地方。如此无垠的大漠,最近的也在西边华时国的境内,饶是黯香神骏,也决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从皇城奔行到那里。
正惊异这近妖的怪现象,乌雅羽已翻身下马,“先生请随我来。”
廖远随着乌雅羽向那酒肆走去。远远的便看见门帘一挑,走出一位男子。距离甚远,看不清眉眼,却觉那人随意而立,便优美如嫡仙起舞。
“他就是逍遥的师父?”
乌雅羽摇了摇头。“他是红,‘天堂没门’的酒保。”
一个男子竟然叫做红?如此风韵竟然是个酒保?“天堂没门”又是什么?酒肆的名字么?怎的如此怪异?廖远听的一头雾水,见乌雅羽没有多说的心思,只得沉默的跟着。
“如何竟将此物带到这里?”那被唤作红的男子对着乌雅羽怀中的物事翩翩拜了三拜,才瞟了廖远一眼,“又为何要将外人带来?”
廖远本在拱手,可被红这么一问,将出口的寒暄也就咽了回去。只觉此人神色淡然,眉目清冽,却不知为何就觉得他对自己有敌意。
“廖……”乌雅羽停顿片刻,改口道,“子远是我兄妹三人挚友。”
“挚友?”红侧目,将乌雅羽面上潮红和廖远听那女子唤“子远”时神色中失魂落魄的欣喜尽收眼底,却并未再多问,拉乌雅羽进了酒肆,“怎的落得如此狼狈?跟我进来换身衣服吧。你从小就容易受风寒。”
廖远听这人语气神色,似乎乌雅羽长辈。可观他容貌,却年纪甚轻,似乎不过刚年满二十,心中更加疑惑。
“无妨的。”乌雅羽摇头,“红可知杜圔在哪里?事情紧急。”
红也不再坚持,转身去温了一壶酒,放在她面前,“我也不知。可你既然将伏羲磬带了来,他必是很快就会出现。”
话音未落,便听得一个低沉中带着一丝沙哑慵懒的声音幽幽道,“刁刁召见,杜圔自然要尽快赶来,免得你改变主意。”
廖远寻声望去,浑身不由漫过一阵奇妙的颤栗。
一男子从门外走进,一阵美酒的醇香顿时飘散开来。鸦羽色的发如飞瀑般披散,随着他潇洒的步伐妖异的轻摆。淄衣如水,松松的挂在身上,只用一条血色的腰带拢在腰间,露出胸前如花瓣般的肌肤和结实优美的肌理。一串项链垂在光裸的胸前流光溢彩,仔细一看,是数十个小小的透明酒坛子,内中液体缓缓流转。
廖远难以想像,世间竟有身姿如此俊美的男子,哪里是“好看”两字能形容的?那根本是仙的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