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想无益。”他话锋一转,“你为什么在这里?还是花滑运动员?”
“怎么不兴我奋斗一下?从泥坑出来,谁不想过得比曾经精彩。”陶悠顿了一下,不再说话,感觉自己似乎莫名其妙吃了炮仗一样说话带火星。可能是发现陆黎跟她一样重返了小时候,而陆黎依旧跟上辈子一样选择了漠视她。可转念一想,人家凭什么搭理你?
“你之前发生什么事?”他问。
“没什么。”陶悠摇头,“过去就过去了,就跟你说的一样,多想无益。其实,陆——黎?或者陆先生,说实话我没想到会遇见你,估计你也不会想到这么凑巧会遇见我。那咱们就当……不认识好不好?本来你瞧,上辈子我们就没有什么交集。至于陶——方可瑞。我知道她过得好就成,没想攀个富亲戚……你也别跟她说我的事情了。”
“如果需要帮忙,可以找我。”陆黎停下脚步,看向陶悠,眼里映着她的脸,“但是有件事,你可能需要知道。”
“什么?”
“可瑞要回国了,而且——她学花样滑冰有十二年了。”
陶悠愣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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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说你来找我干嘛啊,女孩子一个人大晚上晃荡很危险知不知道?”龙子衍推着新买的自行车,后头坐着陶悠,像老牛拉车一样在路上慢慢走。
快晚上十点了,他才下晚自习打算回家,不料一出校门就看到了陶悠。
“反正你回家,我去省队顺路啊。”陶悠在走神,心头一直盘旋着“方可瑞学花样滑冰十二年”,转头看到龙子衍的背脊才猛然想起自己过来的目的。
“喂,你下午那话是什么意思?特种兵?”她戳戳龙子衍的背。
“去当兵啊,高考完了想参军。本来成绩就不好,考不考得上大学都悬。”他念叨着。
“离高考还有一年多呢,别这么自暴自弃。再努努力,考个一本也不一定。而且大学里姑娘漂亮呐,比沈茉好看多了。部队里都是男的,还怎么看姑娘谈恋爱。”陶悠认真说道。
龙子衍嘎地一声把车停了,扭头看她。“你别企图拿大学里的姑娘色诱我。是我的人,总归跑不了。”
“我说——你现在境界有点高啊。”陶悠无奈。
“说半天还是不想我去参军呗,我还以为你会支持我呢,结果跟我妈一样。”
陶悠沉默了。
“龙子衍呐,”半晌她才抬头,深呼吸一口气,“你有没有想过万一你在部队受伤怎么办?甚至……就回不来了?龙叔叔的工作本来就不怎么太平,阿姨天天担心,如果你去了部队,那她就得担心你们两个了。”
“……现在和平年代,哪有那么危险的事情。”龙子衍选择了回避。
“可是总会担心啊。我……”她想说什么,却又咽回去,脑海里不知怎么就冒出了曾经那首《对不起我爱你》,下意识就叫了一声,“龙子衍。”
“怎么?”他回头,是一张带着疑惑的脸,晒得有点黑,轮廓倒是很分明,像个男子汉,也让陶悠想起了国旗护卫队里那些身高腿长的礼仪兵,下一秒脑海里却是他血糊糊的脸,执着固执咬着嘴角看着天空,听着直升机轰隆隆的声音,含糊不清地哼歌。
“你知道,要是没有你……我现在都不知道在哪里,根本不可能过得这样好。”她低头,声音低极了。她并不习惯说这样的话,却还是将自己的心境表达出来。“你可能不大明白,可是我宁愿看你普普通通过一辈子,也不愿意看你……如果可能,我希望我能罩着你,可是……”
“陶、陶悠你是不是喜欢我啊?”龙子衍张着嘴巴突然蹦出一句。
“什么?”陶悠皱起眉头。
“那个,你不是我喜欢的类型诶。”龙子衍摸摸头,很尴尬。
“……”
“我吧,喜欢那种很可爱的萌妹子,你这样的……也就赛场上看着优雅点,实际上大大咧咧也没个女生样子,脾气还不咋地——”
“龙子衍!信不信你再说下去我削你啊?”
“就说吧,脾气不好。”
“别逼我说脏话啊。”
“行行行,我说错了好吧,你是个冰雪聪明漂亮娇羞的淑女……”
“滚——”
☆、赛前危机
陶悠是在省队自己教练洪波的办公室看到方可瑞的。那时她拿着通知去找洪波签字,而同行的刘春莹则是去请求洪波别让她退役。
这几年省队花滑并不景气,洪波算是花滑教练里的主心骨,说夸张点他一个人撑起了整个教练团队。而就是这样一个人,性格却不怎么好,暴躁刀子嘴。洪波本来可以去国家队做教练,却因为性格不好受人排挤而就在省队呆到了现在将近五十。
陶悠与欧阳算是他手下最满意的弟子,年纪也不算大。另外一对年龄已经到二十一二,可却还没在国内比赛拿到优异成绩的,已经被洪波劝解叫退役了。男运动员倒是无所谓,大不了转头再去青少年体校当教练,可剩下的女生刘春莹却执着不肯退。
刘春莹二十一岁已经开始有点发胖了。家里条件不太好,母亲常年卧病在床,弟弟早就辍学工作换了不知道多少个,家里主要靠父亲务农支撑生活。她平时过得很节俭,津贴差不多都留给了家里。
纵然从陆黎那里听来消息说方可瑞也学花样滑冰,可陶悠实在没想到有一天她会坐到自己教练办公室的沙发上。
她认不出方可瑞,不知道她少年时的模样,可是屋里另外一个身材高大的金发妇女让她瞬间就想到了被外国人收养的方可瑞。
大概十五六岁的少女,脸上薄施淡妆,穿着黑色带花纹的紧身背心,配水洗牛仔裤,外边松松搭着白衬衣,披着头发,隐隐约约看到金色的耳钉。看上去比套着校服外套像个土包子一样的陶悠真是潮多了。
陶悠一手拿着叠好的A4纸,一手搭在门把手上,一时忘了说话。
“通知放这儿就好了。”洪波正从烟盒里掏烟,冲陶悠扬扬下巴,“正好你过来,带这个——方可瑞出去转转。”
陶悠下意识握紧了手,又松开,反复几次后终于客气地笑了一下:“好的,教练。”
“教练,我是来找您商量——”刘春莹赶紧挤到了桌前。
“春莹,有些事情我讲得很明白了。而且我现在有客人。有事待会再说。”洪波点燃烟,也不看她。
“那我在门外等。”刘春莹盯着洪波,转身头也不回地出去了。
“走吧走吧,我们也走吧。”陶悠冲沙发上的方可瑞招招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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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会说中文吗?”下楼时,陶悠主动开口问。
“会,只是不太连贯。”方可瑞笑了笑,吐词很清晰,只是很明显一字一顿,她朝陶悠伸出手,“我刚刚回国,很高兴认识你。”
陶悠看着面前的手有点诧异,但还是很配合地握手。“你好。我叫陶悠。”
“你们这边好崭新。”出了楼道,方可瑞打量周围的建筑。
“刚刚才建好的。从这条路走呢,前面是职工家属——”
“去看冰场,我要去看冰场。”方可瑞打断她的话,顺便补了一句,“我们以后是队友。”
“……队友?”陶悠将双手套在校服衣兜里,抬眼看前面的方可瑞背影。
“是啊,我要回来打比赛。家那边,优秀对手太多。所以回来中国,这样我能早点去奥运会。”方可瑞似乎根本不介意分享她的意图。
陶悠沉默了,她不知道该说什么。在脑子里又搜了一遍,上辈子没听说中国花滑队有个方可瑞。可是——现在呢?将来呢?
不到五分钟就到了冰场,门口遇上了欧阳。欧阳瞧着旁边正研究公告栏的新面孔有点惊讶,冲陶悠做了个口型:“新人?”
“大概吧。”陶悠勉强笑了一下。
“怎么不高兴?”欧阳低头悄声问。
“感觉不大好。”陶悠原地嘣了嘣,重新打起精神,“你先去吧,我待会找你训练。”
“好。”欧阳打了个响指,先进去换衣服了。
陶悠随后带着方可瑞溜达到冰场边。方可瑞似乎对省队的训练模式很有意见,一直在指手画脚讲她在美国是怎么训练,每每到了用中文说不清的地方,就直接手脚并用在走道上摆姿势。
“你们这样子太浪费了,cross grab spiral其实不用这么努力啊。”方可瑞指着冰场上的小队员。
陶悠走到入口旁边依着扶手,她其实不太听得懂方可瑞到底在说什么,她的中文用词很奇怪。
方可瑞显然发现了这一点,于是直接仰身掰腿。陶悠本能地闪身避开她的腿,结果旁边栏杆一空,她直接摔进了冰场。
欧阳看到赶紧滑过来急停,试图将她扶起来。
“不行不行。”陶悠咬着唇,忍着疼的同时心里预感不妙,“脚扭了。”方可瑞站在旁边,一脸不知所措的样子。
欧阳立即脱了冰鞋把陶悠抱到走道椅子上。陶悠脱下鞋一看,右脚脚踝已经红肿一片。
“先去队医那里简单处理一下,然后我送你去医院。”欧阳皱着眉,看陶悠这状况不太好,于是转身去换衣服。
方可瑞似是愧疚,低着头轻轻说了声sorry。
……
果然一进医务室,队医就说陶悠伤得比较严重,恐怕不是单纯的扭伤。欧阳陪她打车直接去附近的医院看急诊。
这一趟动静不小,把洪波的电话给招来了,劈头就是一顿骂,骂完了问医生说情况怎么样,陶悠只得说还在等,旁边还有一满脸血的小哥在耐心等待呢,洪波又接着骂了半天。
陶悠挂了电话,心里五味陈杂。倒不是怕洪波骂,只是……对于要求讲究脚上技巧的花样滑冰运动员来说,脚踝受伤并不是什么好事。而且,四个月后就是比赛了。
医生把那满脸血的小哥包扎成粽子后总算来料理陶悠的脚伤了,拍片一看说是韧带拉伤错位加骨裂,接着就打石膏,完了开药说要养两个月才能彻底康复。
“两个月?”陶悠一听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这下耽误的不只是她自己,还有欧阳。洪波估计得暴跳如雷了。
“你想自己折腾也可以一周后就拆石膏,不保证后果。”医生拿着病历夹,也不客气,转身去招呼下一个病人了。
“别多想了,好好恢复才要紧。”欧阳从护士站借来轮椅,推她去注射室挂水促进消肿化瘀。
“可是怎么能倒霉成这样啊……”陶悠恨不得一头撞在墙上算了。方可瑞啊方可瑞,真是八字不合么?一见面就出这样差错,让她气往哪里撒?陶悠好想出去大吼一嗓子,泄气。
“陶悠?你怎么坐——骨折了?”
陶悠抬头,看到电梯口人群里还穿着校服的龙子衍,他正提着个行李包。
“我去,你这是怎么了?”他几步走过来,顺便跟欧阳打了个招呼。
“不小心受伤了,没多大问题。”
“还没多大问题?瞧你这脸色,如丧考妣的。”龙子衍难得用了一个成语。
“你呢?你怎么过来了?”陶悠拽拽他提着的行李包。
“我爸,”龙子衍咧了咧嘴,表情有点压抑,“追个逃犯腹部中枪了。刚手术取子弹。我妈楼上照顾他呢,我回去收拾了点东西过来。”
“中枪?”陶悠一听就下意识往前走了一步,差点摔跤,幸好欧阳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