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和君喻把手中的白色雏菊放在了墓碑前,在碑前站了许久。
何姿的嘴角是噙着笑的,望着贴在墓碑上的那张黑白照片,那是外公年轻时拍的,那时的他风度翩翩,风姿卓越,不得不说是个英俊的男子。
“外公,我来看您了。”她微笑着,稍冷的指腹来回摩挲着那张照片。
拂过的风很轻,枝叶间投射来的光线很柔和。
“我过得很好,别的没有,就是特别想您了。”她凝视着那张照片,唇角轻启,喃喃说道。
只是特别想他。
何姿没有再说话,坐在墓碑前,嘴角一直是染着淡淡的笑的,恍若静静放在那里的那束雏菊一般。
君喻站在一旁,不言语,凝望着她,知她的笑达不到心里,心里是不好受的。
活在回忆里的至亲长眠于地下,一经碰触便少不了伤感。
天色不早了,许久,何姿站了起来,又看了墓碑一会儿,是笑着离开的。
下山,走在大街上,穿过小巷里,去到了外婆家。
一路上没有停止过脚步,走在熟悉的路上。
离家不过十几步,她远远地见着外婆坐在门外,怀里抱着一只狗,抚摸着怀里的狗,嘴里似在对它说着什么。
走近了些,隐约听到了一点。
“小姿啊,她特别懂事,常常把吃早餐的钱偷偷省下来,放在我兜里吃午饭的钱里,想让我吃顿好的,自己饿着肚子去上学,早上总是会喝很多水······。”
何姿的眼睛很酸,是被风吹的吗?
站在一边,动了动唇角,却始终没有出声。
那只狗很听话,窝在外婆的怀里,一动不动。
她不敢去打断外婆的絮絮言语,怕会泄露出自己语声里的异样。
半晌,直到外婆停了话,她才轻声唤道:“外婆。”
外婆听见了,怔了怔,而后又自嘲地笑了笑摇头,“肯定又是我太想念小姿了,常常出现幻听。”无奈地摇了摇头,抚摸着窝在怀里的狗。
何姿心疼,又唤了一声,声音比方才大了一些。
外婆这才不怀疑,缓缓转过头来,眼睛里看见了她,忽然咧嘴笑了,神情欢喜得很。
“小姿。”她老了,声音又苍老了许多,白发比上次见面又多了些。
她跑上前一把抱着了外婆,再不肯松手了。
抱着真实的她,方知自己不是出现幻觉,外婆感到十分满足,“好了,饿了吧,外婆给你做饭。”
她还是不肯松手,倔强地一直抱着她。
外婆无奈,打趣道:“也不怕君喻笑话,都这么大了。”
“他才不会。”她咽了咽酸涩,不舍地松开了手。
外婆看着他们两个人,让他们坐下,自己慢悠悠地走向厨房。
院子里放着好多盆茶花,是外公生前最喜欢的,被照料得很好,花叶生机盎然。
关于外公的一切,外婆都一一延续了下来,被整理照料得很好。
她说,几十年和你外公生活在一起,耳濡目染,没想到学到了那么多东西,也不枉了。
书房里所有书和字画都被外婆呵护得很好,遇上适时的好天气,她会把它们都拿出来摊开晾晒,对于外公最喜欢的书画,半点不敢马虎,视若珍宝。
这里还留着外公的气息,仿佛他还在,还会乐呵呵地在院子里泡茶看书,在书房里练字作画,会出来迎接她回来。
“外婆,您身体还好吗?”菜都摆上桌后,何姿关心地开口问道。
这是她一直挂心的。
外婆笑着点了点头,“好,好着呢。”
吃饭时,不停地给她和君喻夹菜,把她喜欢的菜放在离她最近的地方。
这是改不了的习惯。
菜还和以前的味道一样,只不过桌旁的位子空出了一个,不适应。
“外婆,我要去英国读大学了。”这句话藏在心里的话还是被说了出来。
外婆听了,很高兴,“好,去国外读大学好啊。”
外公在槐树下,有外婆每天去陪着他说话,可外婆呢?她每天一回来就没人陪她说话了,见物难免不会伤情,只有一只狗。
外婆是不会离开这里的,也不会让别人留下来陪她,一直在说,很好,很好。
母亲每天没有少打电话和她说话,工作再忙也会抽出时间,经过外公去世的事情后,外婆和母亲的关系缓和了不少。
“我们刚才去看了外公。”她也夹了菜给外婆。
“你外公一定会很高兴。”外婆笑着一直点着头,叹道。
说起外公,她的眼底有了光。
何姿和君喻在这里住了好多天,陪着她说话,陪着她去看外公。
比起以前,外婆少出门了,喜欢待在家里。
那只狗和她的关系很亲昵,很有灵性的一只狗,常常趴在她脚边。
狗是在路边的垃圾堆旁捡到的,那天正好在下雨,外婆见狗可怜便带回了家。
英国曼彻斯特大学开学日期近在眼前。
他们不得已要离开了,离开前一晚她和外婆说了很久的话,躺在她的怀里,抚摸着她的白发。
此次一别,再见怕是又要好久了。
外婆始终是笑着的,笑着安抚着她,笑着给他们准备爱吃的小菜,笑着送他们出门。
“君喻,照顾好小姿。”她深深地望着君喻,说道。
君喻拎着行李,牵着何姿的手,点了点头。
“外婆,身子不舒服就去医院,打出租,很方便的,花不了多少钱。”她嘱咐道。
外婆笑着点着头,“知道了。”
他们走了,背影越来越小。
邻居也看见了他们的离开,妻子一边在晾衣架上晾晒着衣服,一边对在一旁的丈夫无奈地说道:“这老太太心太好了,只报喜不报忧,有时候看她走路腿脚不好,身体大不如前了,哎!也不知道能过多久?”
这一家在这里住了也有十几年了,都是老街坊了。
丈夫帮着妻子晾晒衣服,“她一个人住着,老伴去世了,孩子又不在这里,我们能帮,就多帮点,她人很好的。”
妻子理解,赞同地点了点头。
八月二十八日,君喻和何姿去往机场,乘坐早上一班飞往英国的飞机。
君喻的父母没有前来送机,安雅来了,韩逸他们知道消息后,也来了。
安雅在机场大厅内不放心地一一嘱咐着她,毕竟外国不比在国内,远在大洋,有很多事她都照顾不到了。
“有君喻在英国照顾你,我多少放心。”
韩逸,宁单和他们笑着告别。
梅婧握着她的手,知道她要走了,不容易见面了,以后再打电话就不能来陪自己了,送别的话尽量说得不太伤感,怕引出眼眶中咸咸的液体,“英国的泰晤士河和千禧桥很出名,很漂亮,我没机会亲眼去看,只在画册上看见过,喜欢得很,你这次去一定要看看,打电话告诉我。”
“好。”何姿欣然答应了。
登机的时间到了,机场内广播一遍遍响起。
何姿朝他们挥了挥手,笑着转身离开,君喻牵着她的手走入安检口。
几个人在原地目送着他们离开,安雅的视线不曾离开过,眼底蒙上了些许的雾气。
女儿又离开了。
九点三十分,飞往英国的航班准时在机场起飞。
英国,一个何姿从来不曾去过的陌生国家,在耳边听过无数次却依旧还是那样陌生,她要在那里继续完成学业。
有君喻陪她一起。
下午五时三十分,一班从美国飞往英国的航班也准时起飞。
第九十六章 黑咖啡 望着对面的灯光
飞机到达英国那天,下了飞机后,何姿记得,头顶上的阳光是从云彩后照射出的,云彩如棉絮般轻悠单薄,透得出寸寸碎金光芒,云丝随风悄然浮动,脚边的阳光若隐若现,时暖时阴。
一眼望去,招牌屏幕上满是英文,连续的字母闯入眼帘,不觉有些怀念中文汉字,身旁是匆匆拉着行李而过的异国人,蓝眼睛,高鼻子,黄头发,脸部深邃,身形高大。
这是英国了,她离开了T市。
君喻有一套公寓坐落在曼彻斯特大学附近,只隔着几条街,上下学会很方便。
公寓已经让人打扫过了,里面的家具一应俱全。
坐车到了公寓后,何姿整理着行李箱里的衣服物品,将两人的衣物分别挂在衣橱里。
君喻去附近的超市里买来了新鲜食材,在厨房为她做饭,一直到下了飞机,她都一直没怎么吃东西,长途颠簸,身子会很累的。
“先去洗澡,等会儿吃饭了。”他走到卧室,伸手接过她手中的衣物整理起来,开口说道。
何姿知道无法拒绝,只好拿了家居服,去卫生间洗澡。
这一路途,飞过大洋,她的确有了些倦意。
在浴缸里泡了一会儿热水澡,直到君喻来敲门,方知时间过得久了。
饭菜已经做好,摆放在餐桌上。
“睡着了吗?”待她出来,他从架子上抽来了一条干毛巾,包裹着她的湿发擦拭着,双手动作很是温和。
“差点。”她差点就要睡过去了,温热的水中泛着腾腾的白气,看着看着就显得困了。
君喻手下的动作没停,擦拭着她发丝尖端落下的水珠,“看来以后我要叫你,这样会感冒的。”
如果刚才他不来叫她,说不定会在浴缸里一直睡下去也不一定。
“吃饭吧,菜还热的。”擦干了头发,他把毛巾放回了原位。
何姿见他如此,早已见怪不怪,用过的东西一定要原封不动放回原位,一点偏离都不能,讲究得很。
很多次她把整理好的东西随手放在桌角,他都会在她转身离开时,标准地放回原位。
书架上的书亦是如此,按类别归类,每看完一本,都要和原来一样放回到原位。
别人叫这是强迫症。
何姿没有这种症状,不知这种症状真的有这么令人强迫?
她也很想患上这种症状,那样的话,再也不会有丢三落四的坏毛病,每一样东西都能找到,再也不会发生胡乱翻找丢失东西的事。
吃着他做的菜,很熟悉,味道在记忆中苏醒过来,做得好吃。
“你怎么会做的?”她无比熟悉这些菜的味道的,是外婆才会做的菜,惊讶。
=》文人书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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