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抬头,看着他大嫂,“大嫂,分家我一点意见也没有,大哥在,我也跟你直说,我觉得分出去也好,老比我们在大哥的下面混日子强,大哥老早也跟我们打过招呼了,我们早晚会分家,让我们自己管自己的前程,我不是没听进耳朵了,我也做了。但我现在是真想休了我那媳妇,我知道我岳父不容易,可我再跟她过下去,我是去当和尚也比和她过强,这事在分家前,大嫂你能不能帮帮我?”
“你们两家是世交,之前说这亲事也是你点的头,你当时怎么就没看清楚人啊?”
“哪知道,”藏琥苦笑,“之前她也是个可爱的小丫头,虽说爱攀比了点,但也是家里没有,别人有,我当她就是眼羡,还心疼她,哪想……”
哪想,还是看错了眼,心疼错了人。
现在她觉得一步登天,他有了身份,爹又是尚书,没什么不是她的,连大嫂的东西都敢贪,一点分寸都没有,最可气的是,岳母都是站在她那边的,觉得刀府什么都是该她们的。
再这样过下去,他都不想过了。
这日子太磨人了,他连家都不想回,哪还有什么心思做事,天天愁得以酒浇愁,如果不是还想着家里实在是太凶险了,他不能这时候去躲个清净,他都要真去当和尚了。
“这还真是个问题。”林大娘没否认,“我听说你跟亲家那边的大人,情份一直还挺好的。”
藏琥苦笑。
是挺好的。
可再好又有什么用,他就差把命搭上了。
“别急,这事,嫂子想办法,先让她老实下来,你看如何?”林大娘也不是随便把这事往身上背,只是藏琥的事再不管,这小伙子快疯了。
但她管了,也不是直接让两小口子分了,她也不是什么劝合不劝离的人,而是她活了多久就见了多少事,早明白感情的事,不是非黑即白,能不能过一辈子,也不是别人说好说坏就能不能一辈子的事,都是要看当事人自己。
她不过是个堂嫂,不是主母,更不是母亲,做主的事就算了,她得注意分寸。
“不能休?”藏琥很失望,那俊脸上的惆怅都可以作诗了。
林大娘差点被他逗得笑出来,轻咳了一声道:“休是可以休,但你岳父来求你,你想了要怎么说没有?”
藏琥一头,那头就重重往下一耷拉,脸都砸在桌子上了。
藏忻一看,当下就骂:“看你这出息!”
真是个没用的东西,还拖累他。
藏忻骂完,跟大嫂说:“大嫂,分家就分家,家分人心不分就行,我什么都听大哥和你的,就是也想也求你个事。”
“你说。”林大娘朝他看去。
“你能不能好好跟我媳妇谈谈?我媳妇其实挺敬佩你的。她就是,你知道吧?她也是家里在她小时候生了大变,一家就剩她跟我老岳父了,人人都喊她丧门星,说起这个,她是真不容易,人人都说她的闲话,等了很多年等到快要进尼姑庵了才等到我开嘴娶她,她就是胆小,不说别的,就是胆小,被吓的,那次她在亲戚家小产,更是吓得连家门都不敢出。她给我生了个小娘子,我天天给她逗趣,跟她发誓说我这辈子就是只有个小娘子也不后悔娶她,但没用,她听进去了,但别人不当回事也没用,我知道她心里苦,但她苦是为谁?为我!全是为我!你能不能跟她好好说说?我也不用你给她说别的,就跟她说,我哪天要是对不起她,我刀藏忻不仅是死无葬身之地,来世不能投胎,就是活着,也是天天生不如死?”
刀藏忻说完,又坦然道:“发誓没用,嫂子,我给她写个生死契如何?放在你这,你回头跟她谈的时候拿给她看。”
他已经是什么办法都用过了,但媳妇就是不信他。
不信他没事,他是个爷们,娶了她,只要她不悔,他就能为她豁出命去。
她不信他,那她总归是信她敬佩的大堂嫂了吧?且大堂嫂身份地位在这,有她个这刀氏一门上下都诚服的主母夫人担着,媳妇总该信了吧?
刀藏忻也不怕他说出这话来有多丢人,说实在的,只要他媳妇高高兴兴的,不担惊受怕,不以泪洗面,现在让他干什么他都愿意。
他娶她回来就是想娶回来疼她怜她的,他没做到,是他不应该,他从没怪过她,只想让她高兴,他现在只希望她能知道这一点。
第197章
堂弟们走后,林大娘笑看了大将军一眼。
但愿她此次出了手,这些孩子们的以后能立起来。
但她也希望不会有下次,没有哪个大人能靠别人扶着走一辈子,家里事也好,外面事也好,其实都是事,家都平不了,外面早晚会遭殃,他们已经明白了,却做不到,还是男人通病。
她一看,刀藏锋轻咳了一下,也没说话。
他当然知道了,晚上必逃不过被她揪着耳朵狠狠念道他不是的一劫。
她现在已经是顾全他的脸面了,小娘子给面子,他就受着吧。
中午安王府就着帖子了,还送了一些年礼过来,吃吃喝喝的拉了两牛车过来,新鲜菜自不说有好几担,还有一些精巧难买的瓜果糖什也是好几担,用来备年礼,给小孩儿打发零嘴是再好不过了。
“这心里有没有人,一看就知道。”林大娘看安王府的礼单,见礼单上写的还挺简单,不够实物的一半的,她跟小丫笑着道。
“三娘子自来挂心你。”
“她心悦我。”
看大娘子一脸骄傲,小丫差点笑出来。
她也是服她家大娘子了,这都还笑得出来。
“挑点补品,等会我们去二房那边。”
小丫点头,回头吩咐人去办了,她刚过来,也没看到姑爷,便问她:“姑爷呢?”
“去兵营了,哦,对了,胖子也去了。”
“胖子?”
“胖帅。”
“大娘子!”那是她亲儿子,能不能有个好一点的称呼了?
“迈峻,”林大娘念了名字,看着她:“也去了。”
可以了吧?
不过,她说罢也往外看,“小丫,这雪又下起来了,你说骨爷能不能赶得及回来过年啊?外边还挺冷的。”
也不知道会不会冻着他,他比以前可是怕冷多了。
“要看骨爷了,他这脾气您也知道的,谁也管不着。”
“是啊,我都管不着的。”林大娘感叹,“男人啊,都是些不可信的,生平第一个说要陪我过一辈子的男人,都不知道抛弃我几回了。”
“您在姑爷面前,可别说这话。”
“我知道,醋着呢。”
寻春和知春去隔壁屋拿了她的衣物进来了,她们自己进来了,身边没带小丫鬟,林大娘起身去妆凳前,跟丫鬟们说:“今年的宫宴备在大年三十,这家里也不知道会出什么事,你们这两天都给我睡饱了,那天晚上全员待命,给我盯着这府里。等会大将军就会把从营里调过来的人调回来,与你们一同守着将府。你们虽说是丫鬟,但也是我带出来的人,小丫,你和林福哥,带着寻春和知春见机行事,等会我就把守卫者的名单给你们,另外,把你家夫子带在身边出主意,孩子托到北掌柜的那去。”
“娘子,知道了。”
“是。”
小丫和知春她们都应了,也没问什么,林大娘待她们帮她梳妆到一半才道:“现在我刀府是声低势厚,但也只是看着声低而已,大将军的气候还没被压下去,要是被全压下去了,我们到时候就是想站起来都站不到起了。”
“妆就不用化了。”她看了眼镜中的自己,好在她还算年轻,这大半年熬过来,样子倒没被熬损。
“现在分家的事,府里怕是都知道了,安在府里的盯子们就要被拔出来,你们说,有人急不急?”
小丫给她挑着首饰冷笑:“急吧,让他们好好急。”
“是啊,他们是急了,就是也让我们挺忙的。”林大娘笑了一声,又笑道:“不过这宫宴我倒是好过了,不好过,我就晕倒嘛。”
她倒一下,就该皇后担心了,她要是在宫里出了事,于皇后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
她先生可是够毒的,已经在江南散布了她的嫁妆大半上交给了朝廷,剩下的都兑出了解子,拖他助养孤儿,培养学子,为国尽力了。
她现在还挺有名气的。
就是穷了点。
也没法像过去一样,一年四季天天穿戴都变着花样来了。
小丫这时给她挑的也都是些简单的玉饰,给她一戴,看着镜中素面朝天还笑意吟吟的大娘子,她还是忍不住说了一声,“大娘子,要当心。”
知春也道:“大娘子,小丫姐姐说的对,之前的那些人,能不知道您给大家做了什么吗?可不管您是不是好心,给您下起毒来了,我看他们也是没眨过眼。”
他们住在江南小屋子那几月,小丫姐姐吩咐她跟寻春亲自照顾大娘子,吃食穿戴不假于他人之手,饶是如此,她们也从米里验出过毒。
“我知道,你们别担心。”
林大娘又点了下头。
她跟皇后本来是可以“缓和”下来的,但她在江南太忙了,皇后的人要见她,她没见,那时候天天都有人在死去,还有无数人在等着有余力的人伸手帮一把,大事之下哪有什么个人事,她哪有什么心思跟皇后虚以委蛇,防着皇后不搞乱都是没办法中的办法了,后来有了下毒之事,她也是头疼。
这等时候了,皇后也不分事情大小。
大概在皇后看来,这天下只要不丢失地方时就行,死多少人,江南倒不倒,与她无关,她只管自己眼里在意的那点子事如不如她的意。
不过,没见到人,她也摸不清帝后两人现在的心思,但猜还是能猜一点,她和大将军在江南不好过,这宫里的帝后也绝对没好过到哪去。
这帝后心里,明显对国家定义完全不一样,平时无事也就无风无雨,有事,能不起争执波涛才怪。
——
林大娘先行着人去二夫人那通报了一声,说等会就要去跟她请安。
她快走到了二房门前,才得下人说,二夫人刚被叫醒过来就让她赶紧过去。
林大娘一进房间,就是一股浓浓的药味,薰得她呼吸差点一滞。
小丫当下就一皱眉,心想还是退出去算了。
但她还没出口,她家大娘子就快步进门了。
林大娘从这药味里闻出了一种花的味道,这种花算是大壬特产,因花的颜色形状都好看,被叫女儿花。
但女儿花是药,是妇方里的一种千金方里的常用药,这种药,用量正常,能补血,用量多了,早晚会疯癫而死,而早期中毒的表现就是易躁易怒,经常全身无力,眼睛还看不清东西,并且这种药有上瘾性,不吃也会烦躁不安,吃了大概会舒服一两个时辰。
因这种花的效果,她觉得跟她所知道的毒品有些相似,因此曾跟周半仙讨论过这花到底要不要用在药方里。
半仙也觉得她所说的会有没出师的大夫,因抓错药量误人性命的话不无道理,加上这女儿花也不是没替代物,不用也罢,可以在千金方里除掉,但他是除掉了,别的大夫还用着。
“大将军夫人,请。”
林大娘朝二婶身边的桂花娘看了一眼,朝她点点头,进了内卧。
看到她来,半卧在床头的刀二夫人一脸的憔悴,勉强地朝她笑了笑。
“二婶,我听你说你病了,赶紧过来看看你。”
“是吧?”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