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其今年涝灾,林家居然提前做了准备,还有稻秧下田,如若不是林老爷恰好在这时过逝,林府就留寡妇带着儿女守丧,怅州的地主都要把林府的门踩平了。
而林宝善作为江南第一善,是个换了皇帝,都能牢牢抱紧新皇帝大腿的人,他根本不是个一般人物,在知道自己来日无多的情况下,他不可能不给儿女留后手——现在怅州的知州就是他这边的。
林宝善在怅州这任的知州身上花了很多的功夫,多到这任知州在他死后上门祭拜的时候,都不顾跟林大娘这等小女子说话有损官威,找到她亲自跟她说,他是他爹的人,有事尽管找他。
这知州姓任,光靠那天他跟林大娘所说的这话,林大娘都觉得这任大人真是对得起他的姓,任性得可以,也很对得起她胖爹这三年在他身上所花的心血。
任知州态度也不是白表态的,这月五月初五,怅州一年一度的龙舟大赛过几天就要开赛了,他让他夫人送帖来,让林大娘带着弟弟,那天跟着他和他夫人一起坐在知州首位观赛。
三月十七,林老爷逝世,林家的圣龙在四月一日由林宝络兄弟和林家族老带着人照常请。
人走茶凉,活着的人要继续活,就此林大娘不觉得世态炎凉。但林家宗堂除了来人问他们家要银子维持比赛开销,这些族人家里都不来个人看看她生病的娘,比赛流程的帖子也不送到他们家来让他们林府过过目,她就知道人走茶凉要比她以为的还要凶点。
任知州也知道林家的情况,帖子里也没说要请林夫人,就说请林大娘带着林府小家主随他一家过去一睹盛况。
所以,一收到帖子,林大娘就动起来了,吆喝着丫鬟们赶紧给小胖弟定制战袍。
他们守丧,以前闪耀震惊一片的衣裳都不能穿,所以要重新做新的不太闪耀,但一定要震惊一片的战袍。
林大娘出生的早,多活几年就多做了几年的衣裳,她这些年不知道送走了多少林家的死人,战备充足,但以前因为过于娇贵,根本不放出去见人的小胖弟还是缺少的。
现在,林府的战略储备要放出去示威了,不能等闲视之。
林大娘就此忙得风生水起,自动自行把自己升级为战斗机水平,因此,那最北方的小军长来的信送到她手里,她也只是一看信封,就放到了一边,跟宇堂先生商量着让他怎么教小胖弟狐假虎威。
这几年,有仇女症的宇堂先生跟林大娘的誓不两立并没有好多少,但仗不住林大娘这个狡猾的现代女性攻克了他的夫人。
这世上,宇堂先生大概唯一不讨厌的女人就是他夫人了。
林大娘还是没见过这位只让人闻其名,不让人见其人的夫人。但林府最是不缺钱,不缺好东西了,她是得了任何好的东西都往宇堂府送一份,久了,宇堂先生看着她还是一张仇恨六亲不认脸,不过可以容忍她说几句话,而不是只要她一开口,没三句,就只能看见这位仇女症潇洒的背影了。
“先生,你能不能教教他,说话的时候不要老看我……”胖弟爱她,林大娘对此很高兴,但他说两句话就要来看她请示,这就不太好了。
在家没关系,在外哪有小家主还要看姐姐脸色的。
哪怕他还小,但谁管那么多,一看他要看她说话,这闲言碎语不用想,下午就能传遍怅州城了。
所以这样子还是要装起来。
这个林大娘要是去跟胖弟说,胖弟答应是答应,但绝对做不到。
她对小胖子的威慑力远远不如以前了,现在她吓唬他,说他,他可能是知道她不会不管他,根本不太上心。
但宇堂先生不一样了,他们姐弟在敬畏这位仇女症的这事上,步伐走得很是一致。她怕这位先生撂摊子不干,连重话都不敢跟他说,小胖弟一样,也怕不听先生的话,他先生能让他生不如死,胖不如瘦。
“娘子……”这时,收到北方来的信就兴冲冲送来的小丫忍不住提醒了一声看过信,就把信就搁在桌上,看都不多看一眼的林大娘。
林大娘正专心卑微地贿赂宇堂先生呢,朝丫鬟摇了下头,示意她别多嘴,一双水灵灵的眼睛诚恳地看着宇堂先生。
宇堂先生听完,皱着眉,摸着空无一胡的下巴,一副很是纠结思索的样子。
林大娘知道他正在思考怎么敲诈她,也是绷紧了神经,全力以赴地盯着这一位根本没有丝毫师德的旷世奇才。
看大娘子眼睛都瞪直了,小丫也是无奈,小声地提醒,“娘子,是最北方来的信。”
是大娘子那位刀小郎君来的信。
这时候,林大娘正在等宇堂先生开条件呢,哪顾得什么最北方,她挥手,“一边去。”
“是刀小将军。”小丫都要急死了。
什么刀啊刀的,林大娘现在根本不在乎这个,对小丫的老开口烦不胜烦,瞪她,“一边忙你的去,没事干了呀?”
她是对她太好了是吧?
没看她正忙着等着挨宰啊?
“京城刀将军府的刀小郎君,他派人送信来了,现在送信的人在客堂等着,正等着您的回话呢……”见大娘子都不知道领会她意思,小丫两眼一闭抬起头,不得不把情况全部说出来。
“他派人?”林大娘也是愣了愣,没回过味来,“啥人啊?”
“说是他的刀家军里,他自己身边随侍的人,说是代他来给老爷奔丧的。”小丫见她怎算注意,赶紧说。
“他自己身边的人?”林大娘也是吃了一惊,当下就站了起来。
这不是在最北方没完没了地打仗吗?
这壬朝疆土可是无边,比她之前所处的那个时代大多了去了,她算过,这最北方离怅州哪怕算直线距离那都是超出万里了。
“从最北方过来的?”林大娘这下是坐不住了。
“是,我问清楚了,就是最北方。”不问清楚了,小丫也不会过来。
她毕竟是娘子身边的大丫鬟,可不是糊涂人。
“这怎么过来了?”林大娘吓了一跳,她好像没跟他说这事吧?
等等,林大娘这才想起,除了过年那段时间,她给他写了一封感谢信,其后她就没跟他写过信了。
当时他给她送来了一块好像疑有曾沾过最北方的雪,还可以再用来打包袱的布,看到他随布而来的信中写到这是他给她采来的一块最北方最美的雪,那雪来自冰原最高的冰山,她当时就觉得光冲着信中的这几个最,冲着这哑巴郎难得写的很长的几句话,她也得好好感谢一下人家,所以写了一封热情洋溢的感谢信,尽她所能的表示了一下自己的受宠若惊,赞美了他的能力非凡,卓尔不同,武功盖世。
信写得浮夸了点,但她确实是相当感谢人家对她的那片心意的。
但过了没几天,她爹就再次倒下了,虽然三月初她就收到了他的回信,但那时她爹已经不行了,她根本想不起来给他写回信了,信收到了就放在一边,连看都没提起心思去看。
但他是怎么知道的?刀府说给他听的?
如此,他真是有心。
是她怠慢了。
林大娘猜测着想着,正要往外走,但又想起敲诈狂先生还没说条件呢,忙又讨好地朝仇女症看去,小脸满是谄媚,“先生,您看如何?”
第23章
现在林家的所有都握在林大娘手中。
她胖爹也不怕她私吞了林家的家产充实自己的小金库,把家里所有的一切都告知交予她了。
对此,林大娘压力很大。
倒不是怕自己见财心喜,半夜睡醒来就去把小胖弟的财产搬到她自个儿库里。而是面对例如像宇堂先生这种知道林家现在在她手中的人,这敲诈起她来没个度,她都不好装傻。
“先生啊,您说,行吗?”面对装样作样先生的一脸高深,林大娘一身的肉都疼起来了。
这是何等的一朵旷世奇葩啊,敲诈完她胖爹之后,就来敲诈她来了。端的架子还老高,胖爹跟她还得表现成他们是求着他敲诈的才行。
为人师表到他这份上,也是太会挣钱了。
他们林家人找了他,命也是太苦了。
“此事,”宇堂南容瞥了眼女学生的丑脸,不忍多看一眼,别过头淡道:“行罢,就是……”
“您说!”林大娘小腰杆立马挺得笔直笔直。
“笔墨旧了。”
“换!”
“嗯?”
“新的,换新的,墨家大爷亲自出手的墨香套件,从毛笔到笔洗,都是新的。”
“嗯。”也就凑合吧。
见他鼻吟还顿着,不沉到底沉个干净,林大娘也是好累。
墨大爷身为墨家家主可不是随随便便就卖他出手的手工品的,他是老艺术家,随便个东西他亲手碰碰放出来价格都要涨十倍,何况是他亲手做的,这一套新的都要花上近五千两了。
这先生随便开个口,都五千两了,还想怎么地?
这比皇上跟她爹说话都快要贵了。
“我看您的笔墨旧了,要换那就换两套新的,轮着用也有的用,我去求求墨大爷让他给您再多做一套,您文采绝天下,想来墨大爷也是愿意为您破例多做一套……”话说得是再好听不过了,但说话的林大娘都快哭了。
她看着随着她的话慢慢点头,但那头就是不点下去的宇堂男容女先生,笑容都快变成哭容了:“我看还得再加一套墨家墨上等的青竹套件,我看您夫人也爱泼墨,青竹秀雅,是再适合您夫人不过了。”
宇堂南容的头总算往下点了,还施恩看了丑女学生一眼,“可行。”
这丑女学生跟她英俊潇洒玉树临风的爹还是有一点点相同的,就是上道。
就是长得没她爹那般好看,更别说与她钟灵毓秀的弟弟比了。
她还嫉妒她弟弟的姿容,不给吃不给喝的,真是看她不惯。
但看在她现在是他雇主的份上,也看在她父亲拜托他的份上,他暂且忍她一忍。
——
丑女学生出了门去,也是松了口气。
还好只是三套笔墨,不是让她去挖星星偷月亮。
墨大爷的夫人与宜三姐姐是忘年手帕之交,大爷夫人也很喜欢她,她去求求,三套也是有的。
毕竟墨大爷所做的手工活在外面千金难求,但在墨大爷夫人那里,那是想天天扔出门去的破烂。
就是再是破烂,她也得花银子买啊。
彼之砒霜吾之蜜糖,要是墨大爷夫人真要扔破烂,她肯定提前半天半夜就去等着捡。
想想,墨大爷夫人跟宜三姐姐是忘年手帕之交,而不是跟她,自认打骨子里就深深爱着钱,俗气得不能再俗气的林大娘也只能认了。
再想想,只要她的神仙姐姐宜三姐姐不嫌弃她就好了,她也不能多求别的了。
“娘子,你慢点。”
小丫出了口,林大娘才知道自己走快了,忙停了下来。
她没再走,而是转身对着小丫,让她看自己,“如何?”
头发可乱?衣裳可对?
林大娘还是很重视自己的对外形象的。
她娘不爱出门,她胖爹就她一个带得出手的,小时候就爱带着她见人了,这三年更是爱带她出去见形形色色的人物,林大娘也就把自己收拾得越发的严密了。
林家不是小户人家,见什么人穿什么衣裳,都是讲究。
今日林大娘穿了一身白,因为是在家,头上也简单,就插了几枚白玉珠花,她守丧,也不愿穿得太繁杂。
但白裳是张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