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真是愈发胆大了,连雪之都不敢做的事情,你却敢。”
陆茉幽正抬头看他,冷不防他忽而张口,只是冷冽不满的语气里又似乎夹带了些微无奈。
“我自然知晓这些贵女都是有些才学的,有心出头却又怕得罪了旁人,可我不怕。”
简辞一怔:
“今日过后,像方才九哥拦住你的事便会明里暗里发生无数,但却都不会像九哥这般好打发,你可有想过后果?”
“想过。”
她笑答,简辞顿住身形在一颗树端,低头将她看住。
“可我觉着,不管怎样后果,都不如站在你身边来的重要。”
简辞手忽而一紧,陆茉幽一笑,回手握住他手臂:
“你看,成效颇好,今夜我便见到你了。”
黑暗中她双眼簇簇发亮,噙着浅笑踩在他双足上抬眼看他,简辞忽而觉着气息有些紧,晚上为着做戏喝了许多的酒也好像在心里不住的翻滚,于是那浓浓的酒气便喷在了陆茉幽的面上,她忽而蹙起细眉:
“好辣!”
“这样便辣了?”
简辞看她粉唇娇柔,忽而勾唇一笑便一手笼在她脑后低头亲了下去,陆茉幽一惊,还未回过神来便觉着被人撬开唇齿,那一股子辛辣酒气一下便在口中蔓延开来呛的她泪眼迷蒙,她慌张伸手去推,却被他擒住双手扣在腰间,口中力道便愈发大了去。
他要让她同他一起,同感同受。
她挣扎不开心慌气促,可心却陡然一片甜而醉,却又那样密密的参杂着柔软而疼痛。
那日她醒来时看到他送来的茶,那是千雪国进贡的雪山梅尖,是他生母秦皇妃在世时最喜欢的茶,也是在秦皇妃薨逝后便再也没有进贡过的茶,只是今年贡品中无意夹带了一小罐,兴帝触物伤情便将之赏给了简辞。这是整个炎朝只有他才有的,而他给了她。
她忽而不再挣扎,可简辞却狠狠叹息一声松开她,只是看她红粉双颊的眼中却蕴着浓浓的一股黯哑黑沉之色,如同那夜在太傅府后花园中将她压住时一般。
“周贵妃今日大约是想向圣上为九哥求娶你,被圣上呵退了。”
正在喘息的陆茉幽陡然听简辞这一句惊的猛吸一口气,仓皇抬眼:
“我没想到……”
“不是因为今夜。”
见她满面慌张他又不忍,伸手将她被自己揉乱的发丝理到耳后:
“大约早便有这样的心思,谁知你今夜如此,她便等不及了。”
他大约能猜到,从周贵妃的神情到兴帝,再到简晔。只是他怀里这小女子那时只一心想着证明给他看的事,便将旁的都忽略不计了。
“那怎么办?”
她竟急的反手抓住了他腰间衣襟,简辞失笑,此时才知焦躁未免真是太晚了些:
“圣上既然呵退了,想必是不会允准的。”
但他却不能再慢慢筹谋了,今夜里她不知勾动了多少人的心,兴帝越是看重她,她便越是会成为更多人的猎物,只是他忽而想起什么,竟是双眸凛冽看来:
“今后,定要防着雪之。”
陆茉幽愕然惊住,她以为他要说的,是顾瑾。
第42章
陆茉幽确实以为简辞会让她防备顾瑾,因为今日的事最最得罪的,其实只有顾瑾。或许秦雪之也有需要她所不知的需要防备的事情,可他却没有提到顾瑾。
她张了张口,似乎想要问什么,可终究还是没有问出口。
简辞看她霎时神情有些低落,嘴角那抹浅笑都虚了下去,连原本握在他腰间的手也僵了一下,随即竟松了开去。他知道她在想什么,却并没有解释:
“我送你回去。”
“好。”
她笑应,却没敢抬头去看他,简辞揽住她便又再度往太傅府而去,这一路上,两人都不再做声,直到入了念心阁,他将她放下,她便立时松了手,简辞眉头一皱,反手攥住她手腕,她惑然回头看他,于是眼底那丝落寞便再也遮掩不住。
简辞心下一搐,手指紧了紧,两人便这样顿了一下,他倏然手臂用力,陆茉幽惊诧中便又被他拽了回去。
“既然不痛快,为什么不问。”
他钳住她双肩令她不得不与他对视,那双幽黑双眸便直直看尽她眼底令她无所遁形,她霎时一阵慌乱:
“没,没有。”
简辞目光愈发深了下去,将她不住闪烁的目光看了许久,忽而勾唇一笑,却显出几分冷意,他松手退开一步:
“这些日子要自己小心,我不能护在你身旁了。”
她一怔,慌张抬眼去看他,可看去时他却身形一动跃窗而出,她忽而生出几分仓皇追去窗边,可探头往外看去时竟已然没了他踪影。
霎时只觉心头空荡荡的,为什么他们之间那样脆弱?一句话一个神情便能有隔阂一般的东西存着,想问的话不敢问,想说的话也不敢说,小心翼翼如同捂在胸口的冰,总觉着会捂化了,可谁知竟冻住了心。
她深吸一口气,只觉着那股气顺着鼻尖直到肺腑都是一道刮刺的疼痛,她始终刻意去压制的不安却是实实在在的存在,他曾经在那一面下有多爱她,那么今世里会不会也因为那一面而有多爱顾瑾?
她害怕,从知晓顾瑾同他在幼年那场同她一模一样的相遇后她狠狠的害怕,她怕她问了,他会说他不会放弃顾瑾的。
这一路她都在追逐,击破他的冷漠和疏离,走近他,温暖了心,他们之间甚至也有了约定和承诺,他甚至忍耐不住的对她做出亲密的举止,可他的若即若离却总令她不安,他们停在了一处,再无法前进一步。
是因为顾瑾?她觉得是,又觉得似乎并不是,可除了顾瑾外,她却实在想不出旁的原因来了。
她终于将他前世的苦痛艰辛,体会出了一二。
她窗看天上悬月,疲累神情不觉中带出几许凄迷,简辞隐在后花园草木之中抬眼看她,带着心疼与怜惜。
她在不安,却不肯同他分担。
他目光愈发的深冷,终于回转而去。他现下确然不能再出现在她身旁,因为兴帝心中只怕已将她有所安排,但却绝不会是他,他若出现在她身旁只怕会给她带去危险。会是兴帝,会是顾瑾,也可能会是秦家。
外面所有的一切他都可以为她做好,却唯独她从不设防的雪之他防不胜防,万一雪之遭秦家利用……
他将一切都想到,却唯独没有想到她不肯同他交心。是因为不敢?还是因为,不愿意。
翌日,陆夫人开库房为陆茉幽准备入宫的东西,那些华丽衣衫金玉首饰她都不大喜欢,却又不得不需要,随着陆夫人拣选的功夫,她忽而看到了那匹红布。
去岁在荆南的时候,陆夫人特意寻了一位福寿双全的老太为她织了一匹红布,耀眼而通正的红,是预备为她做嫁衣的,她目光所及看到那匹红布,便再也挪不开目光。
她红了脸指着那匹红布,铰了一块带回念心阁,细细的锁边后思量了许久,便用那金线勾边,绣下了一支并蒂莲。渐次粉白的花,墨绿的杆,茎秆一支,花开两朵,同心、同根、同福、同生……
她盼着有一天,她能盖着这个红盖头,走到简辞的身边。
两日匆匆而过,便到了入宫这一日。
天还未亮便有宫中轿子来接,她们是早已通过户部层层筛选最终留下的二十六个贵女,只消通过宫中最后一道筛选,余下将在宫中修习两月,便都会得到指婚。
故而早早来接,便是为着这一日的检验。
宫中验看自然不比从前户部的验看,户部不过是从身家品格外貌等,而宫中便要细微深入许多,而重中之重,便是验身了。
或许因着身份,故而当她们全数被带去选秀而用的丽正宫时,是一人一间屋的入内验看的。
先是太医诊脉,其后身量高矮胖瘦,再次行走数步以查姿态,更要交谈数语听得声音。到此后太医退出只余宫婢嬷嬷,拆环散发褪衣伺候沐浴,虽说早有觉悟,可真到了□□被宫婢侍奉沐浴过后再由嬷嬷们上下仔细轻抚查看时,陆茉幽仍旧羞红了一张脸,更是有人贴近细嗅是否有体味,她通体无暇自是极快便过了这一关,只是衣裳还不能上身,随即便又有嬷嬷上前验看她肩头守宫砂是否为真,随后,更有一个看去颇为严厉的嬷嬷墩身往她腿间看去。
她慌的闭上眼,过了片刻便听那嬷嬷对着一旁记录的女官沉声道:
“完璧。”
那女官记录两笔后收笔合上书册上前:
“恭喜贵人。”
言罢,屋中一众宫婢嬷嬷均是躬身行礼,陆茉幽慌张拾起衣裳遮住身子红着脸连声道请起,那边宫婢嬷嬷便又围拢上前侍奉她更衣梳妆,及至再出门到了正殿,二十六人竟只剩了二十三人。
人人心中疑惑,但面上却丝毫不露,掌事嬷嬷上前含笑恭贺,又语带严厉将今后两月的规矩章程一一交代,众人恭声应答,随后那掌事嬷嬷便引着她们往这两月中的居所长乐宫而去,只是还未出门,连皇妃便着人将顾瑾请了去。
她始终抿着浅笑的唇便渐渐成了一道直线,眼看顾瑾含笑随着景宸宫的人先行离去。
她忽然想起了羡春白雪,但一刹过后又想起了梅尖,笑意终究又回到眼瞳,她随着众人便往长乐宫而去。
此时已近交午时,只是行到一半时却忽而顿住了脚步,只听前面掌事嬷嬷行礼请安声:
“奴婢见过太子殿下,众位殿下。”
陆茉幽一怔,便随着众人一同墩身行礼,霎时整个小路一片莺莺燕燕的袅娜姿态,待太子一声温润的“起吧”过后,众人立起了身子,可她却终究没有抬眼去看。
太子等人是于上书房读过书后正要出宫,却不想在宫道上遇到了这一行而去的贵女。
那嬷嬷立直了身子后便垂头侧身一退,随在她身后的一众宫婢嬷嬷连带贵女便都侧身退开一步,太子一笑,目光从众人身上扫过后便迈步越众而过。
陆茉幽半垂面容,那脸上尚自有方才羞涩留下的红晕,只觉着眼下不住闪过衣衫,待那一方淡淡雨后天青色而过时,她忽而抿唇一笑略是抬眼,却正巧,那人也正一眼掠来。
简辞似乎微是诧异,这一众繁花锦簇珠翠富贵的少女中,她偏就只着了一身淡淡雨后天青色的襦裙,如云一般的发髻上只别了一根木簪。
那根木簪,却正是诱供纯娘那夜里,她从他头上抽走的那一支。
这浮光掠影一瞥过后,简辞冷硬的唇角不觉柔了些许。
第43章
及至到了长乐宫,掌事嬷嬷按照早已分派好的住所为众人分派,这宫房或许便是为选秀所备,故而均是一间一间的房舍,虽是不大却贵在精致。可即便虽如此,陆茉幽还是从许多贵女的面上看出了鄙弃的神色。
她分在了东厢,她的两个箱笼也早已被送进屋里,屋内站着一个寻常小宫婢,十四五岁的年纪却深沉老练的模样。
“奴婢如心,是分予侍奉姑娘的。”
她墩身行礼,陆茉幽点头道请起,如心刚伸手扶她坐下便听有人叩门的声音,她回头看去,就见秦雪之噙着淡笑站在门边。
“我在北厢,见你在这边就来寻你了,怪无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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