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可无的摆设,宸王不行,他太自负,所以一开始就被他定义为了对手,算来算去,也只有一个手段稚嫩的小皇帝能满足他的所有条件。
江衍很忙,那日的灵光一闪只能被归为急智,想要真的让那些曾经的东宫门客信服,他需要做的事情还有很多,第一步就是要改变他在大臣们心目中的印象。
由于先帝的刻意引导,江衍在大臣们的心目中就是一个花瓶摆设,所有人提到他都会不自觉摇头,但事实上,江衍的领悟能力非常强,这一点蒋太傅许太傅宋太傅三人都可以作证。同样的内容教其他的学生要用一天到两天,教江衍只用两三个时辰,他就能完全理解意思并且举一反三。而且文华阁里所有的太傅都清楚,江衍和他的父亲一样,都是过目不忘的天才,幼时在学中,没有一个人的进度能够比上他,会变成今天这样,先帝亲自指定的太傅居功甚伟。
想要改变形象是个漫长的过程,而宸王不日就要回王都,这个可以先放在一边,先进行第二步,筛选人才。
东宫旧部真的是一呼百应,其实那些转投其他势力的人里除了本身就位高权重的,基本上都不会受到多大重用,如果没什么意外的话,一世平庸是注定的,然而就在这时,那个意外出现了,不拼一辈子就是这样了,拼一把,可能就此得一场从龙之功,平步青云,荫蔽子孙。
当年能进东宫的,不管人品如何,起码都是人才,江衍需要挑选的是真正能给他助力的一部分人,把这些人作为心腹势力来经营,自然,事急从权,他也来不及多挑,李阁老和孙阁老能找到多少人他都照单全收,最多仔细的听一下这些人的心声,心里清楚他们谁更值得信任,谁只能作为暂时的人头来充数。
等到飞马来报,宸王已经到了王都外百里的时候,顾栖名单上最后一个人对江衍表示了臣服。
有顾栖暗中的推手,李阁老和孙阁老的威望,东宫旧部大部分被整合,但这只是一个暂时的利益结合体,再加上早就被江玄婴所迫,向江衍交了投名状的镇国侯裴家,勉强能对抗一下来势汹汹的宸王,会发展到什么地步,只能靠江衍自己。
宸王回王都并没有带太多兵马,满打满算也才两千的骑兵,根本没有递交奏报,把大部分兵马留在城外,自己带了百十来个亲兵就直接进城,骑着马一路奔到了皇宫,侍卫认得他的脸,并不敢拦。
江翎到的时候承天殿正在上早朝,东宫旧部归心后,江衍也能说上几句话了,气氛正好,忽然殿外飞进来一个人,狠狠摔在地上,随即一声马嘶鸣响起,一个背着光的高大身影停在了殿外。
江翎下马,大步走了进来,他穿着和裴越相似却又不尽相同的玄铁盔甲,红缨头盔未摘,腰间一把无鞘长刀,寒光凛冽。
他一走进来,整个大殿凛然无声,江衍坐在高处,手心里渐渐冒出汗来。
“谁是江玄婴,滚出来!”江翎并未看江衍,而是在大臣们中间环视一圈,冷冷喝问。
没人应答。
江玄婴来得轰轰烈烈,走的悄无声息,事实上如果不是他收拾那些反对的大臣们的手段太过纯熟老练,众人只怕真要以为他是单纯公正的来给分支的堂叔定个继承人的。
看到自家主子脸上露出不悦的表情来,一个官员连忙上前说道:“回殿下,那人已经走了。”
江翎握紧了手里的刀,怒极反笑:“好,好,以为本王不敢打到上虞?”
江衍一直沉默着,见江翎慢慢的似乎冷静了许多,他才出声:“六叔。”
江翎眯起眼睛,向御阶的方向看去,第一眼他还以为见到了大哥,随即他反应过来,这是承远,他的侄儿。
若是大哥穿上这身衣服,看上去大概和这模样差不多?他忽然想到。
作者有话要说:
江衍:朕虎躯一震,众臣拜服!
龙套甲:陛下千秋万代!
龙套乙:陛下一统大显!
龙套丙:陛下万寿无疆!
龙套丁:陛下,陛下……卧槽忘词了!
第30章 嫡庶
他离开的时候江衍还是个垂髻的小童子,他幼时生得和太子妃十分相似,没成想渐渐大了,会这么像大哥。
江翎顿了顿,给了江衍一个安抚的眼神,转过身对着朝中的大臣们说道:“事情本王都听说了,趁早给本王拿出个章程来,看看这事究竟怎么解决。”
他偏过头:“承远,我们走,别怕,六叔回来了,没人能再逼你。”
江衍手心的汗更多了,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然而脑海里一片空白,眼睛里渐渐显露出茫然的神色来,他本能的看向御阶下左侧靠龙纹柱的地方,但是那里空无一人。
江玄婴已经离开了,他无比清晰的认识到了这个事实。
然而他这一刹那的神游看在不同的人眼里却有不同的解释,江翎从来没有把自家的侄儿作为对手看待过,想当然的也觉得江衍不可能是在害怕他,这举动落在他眼里,就成了自家侄儿被那江玄婴吓破了胆子的铁证,他握紧拳头,暗暗想着,就算不能打到上虞去,他也要派人去一趟,把那个该死的江玄婴抓过来给他祭旗。
顾栖则是觉得失望,即使是他这么刻意的引导了,小皇帝还是这样天真,对宸王有什么好愧疚的?自古皇位有能者居之,别说叔侄,就是父子相残,兄弟阋墙,也不是多大的事情。
见江衍有开口的意思,为了保持住小皇帝在众位大臣心中日渐好转的形象,顾栖不得不主动开口,把众人的视线都吸引到自己的身上来。
“殿下此举怕是不妥吧?”顾栖缓缓说道,一边走到大殿中央,他看了看江翎的脸色,确定他没有杀人的意思,才继续说道:“无故中断早朝,视同干政。”
江翎霍然看向他,一双乌黑的眸子分外锐利,不少人的目光也落到了他的身上,顾栖面上微微一笑,心里却忽然冒出一个莫名其妙的想法来,好在这些视线对准的是他,不是小皇帝。
江翎看了顾栖一会儿,忽然说道:“瞧着有几分眼熟,你是谁?”
顾栖没有回答江翎的问题,而是继续说道:“面君不跪,等同欺君,王爷持兵械进紫宸殿,罪加一等。”
江翎几乎被他气乐了,让他给侄儿下跪?他这些年跪过谁?别说他欺君,就是太子当面,老爹当面,他也弯不下这个膝盖。
和读书人掰扯起来能掰扯三天三夜,江翎转过身不再搭理他,对江衍说道:“承远,跟我走,这些事情你没必要参与,六叔会给你一个公道的。”
他的话听上去十分诚恳,仔细听……还是十分诚恳,江衍迷茫了,江翎说的话和他的心声是一致的,而且由于他刚刚发过火,情绪十分鲜明,他能明显的感觉到他的想法,他让他跟他走,是真的想要保护他。
江衍没有说话,他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就算六叔对他的态度意外的好,但是就像他说的那样,把刀放进别人的手里,祈求着对方的施舍,这对他来说是一件十分可怕的事情。
他还在犹豫,李阁老已经替他站了出来,他冷冷说道:“陛下乃当朝天子,何须别人给他公道?殿下久在漠北,是不是把北陵的规矩也忘得一干二净了?”
如果一个顾栖只能让江翎感到眼熟的话,那么李阁老这个太子。党标志一站出来,江翎立刻明悟,不光是那个该死的江玄婴,这些东宫旧部也找上了江衍,这蹚水越蹚越浑了。
他从来不怕蹚浑水,但他在乎江衍的想法,他转过身来,看向穿着冕服的江衍,比起之前,他的眉眼长开了许多,和大哥越发相似,乌黑的眼睛里却还带着几分天真稚气,似乎被底下的变故惊住了,他交握着两只手,局促不安,一点也不像能压服这些人精的模样。
江翎死死的盯着江衍看,似乎想要从他的脸上找出什么蛛丝马迹,江衍深吸了一口气,终于鼓足勇气想要开口,这时江翎忽然撩袍跪下,轻声道:“臣见过陛下。”
江衍愣住了,所有人都愣住了,江翎跪完,却是自己起了身,站到了亲王一列,宁王身边。
秦王转过头盯着江翎琢磨了半天,不知道这小子到底打什么主意,一瞥老三,也是一副不解其意的样子,他顿时平衡了,心里舒坦了,于是也不管江翎究竟想要干什么了,转过头去。
江翎什么也没有想,他就是想到就去做了,他想让早朝尽快结束,然后他找江衍好好的谈一谈,仅此而已。
且不说众人又脑补了多少宸王心机,江衍坐在高处,却是再也听不下一个字了,他不知道自己做的究竟是对还是错,六叔的态度让他心里发虚,他对他从来没有过怀疑,而他却联合了很多人防备着他。
他的脸色被顾栖看在眼里,他无奈的摇摇头,决心等一会儿早朝结束,去找江衍好好谈一谈,这个时候绝对不能让他对宸王产生一点点的愧疚心虚,如果领头的人自己立场都不坚定,那别人还怎么帮他?
江衍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紫宸殿的,他还在反反复复但是回想着六叔的心声,知道他想来找自己,江衍犹豫了一下,在这之前换了件衣服,带上周宁和周平安出了宫。说他逃避也好,懦弱也好,他是真的不想这么快和六叔撕破脸,他需要再想想。
这次出宫动静不大,和上次一样,静悄悄的,不过江衍倒是记得把普通的衣服换下,穿了一身寻常勋贵里比较流行的绕襟袍,料子在皇宫里说不上好,放在外面,却也绝对能让大部分人不敢靠近了。
江衍很少出宫,每次也都是那一两个地方,他想了想,在去安平侯府看望姐姐之前,先改道清和园,昨天他答应了殷姜,在那里会面,原本他想着既然殷姜没有一定要跟着他回家的意思,倒不如就这么晾着他,晾上几天让他心冷了,再让人把给舅舅的推荐信交给他,但是这会儿既然出来了,不去看看他也说不过去。
殷姜果然已经等在了那里,他穿着件深蓝色的衣服,这应该是他能拿出的最好的衣服了,至少不像昨天那件洗得发白,站在离清和园大门口不远的树下,看着来来往往的人群,明显有些拘谨不安,还带着点期待的左看右看。
江衍的内心柔软了一瞬,他摇摇头,对周宁道:“你去把那边的公子叫过来,我们在对面那家茶馆等。”
清和园虽然舒适一些,但是容易产生麻烦,那家茶馆他倒是经常去,当然,只限于出宫的时候,事实上他的经常,不超过十次。
殷姜来得很快,江衍刚刚捧上茶杯,人就进来了,脸上还带着几分红晕,看上去十分喜悦:“公子,我就知道你会来的!”
如果不是为了躲六叔,我是准备把你晾着的啊。江衍在心里默默的反驳。
说是这么说,不过殷姜确实是个非常好的人才,如果他肯留下来帮他其实也不错,只是,他这条船实在太危险,江衍摇摇头。他回去之后找人打听了殷姜,他确实是前年的探花,和蒋晓风一样被先帝免了官职,不过他的名声却比蒋晓风好了不止一筹,毕竟那样的出身能混到探花郎,脑子起码是清楚的,就算再不孝,至少也不会做出这么容易落人口实的事情,再加上他那父亲和兄长的名声,谁都知道他是无辜的。
江衍对这些家务事不太关心,只是很同情殷姜的待遇,嫡庶在皇家不算明显,毕竟都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