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佳庶妃身子越发不好;十三阿哥时常精神恍惚;心思全然没放在功课上。”琥珀给琬宁勺了一碗火腿鲜笋汤,“奴婢还听说皇上有意南巡后册封章佳庶妃为妃,算是做冲喜的意思。”
琬宁啖了一口鲜味十足的汤,只道:“章佳庶妃这几年小病不断,十三阿哥孝顺,心里自然担心。”若是她没记错的话,章佳庶妃便是在今年年中病逝;生前依旧得不到她想要的妃位的金册宝印;只在死后追封为敏妃。不过十三阿哥争气;与四阿哥交好,虽然在养蜂夹道圈了十年,可还是成为雍正时期皇帝最信赖的人,连带着敏妃也被追封为敬敏皇贵妃,附葬于景陵,成为有清一代第一位与皇帝合葬的皇贵妃。
“再有几天便到到杭州了,这几天八爷跟着皇上办事,也没空陪陪主子,主子不如出去甲板上走走,权当是透透气儿。”原以为八爷带自己主子出门肯定能叫主子能好好游玩一番,没想到船行这一个月来,看着黄河沿岸民不聊生,皇上龙颜大怒,接连罢免了好几位官员,大家更是大气都不敢出,唯恐遭受牵连。琥珀见自己主子一直呆在船舱里,遂提议道。
“外头诸多不便,也没必要出去。”琬宁让人收拾了食盒,这是胤禩没有陪着她一起用膳的第七天了,早就习惯了,“去问问,如果大阿哥侧福晋有空便请她过来坐一坐,聊聊天消磨一下日子也好。”
“是。”
说起来吴雅氏跟胤禩也有一番“渊源”,当年康熙令惠妃为胤禩挑选格格的时候,吴雅氏也是其中待观察名单上的一员,不过最终康熙跟惠妃还是敲定了郎氏,吴雅氏则被指给了大阿哥,趁着大福晋身子不好需要静养,短短两年就突出重围,稳坐郡王府第一得宠侧福晋的位置。如此心计,着实不能小觑。
“我刚刚才说有些闷,正好就遇上你遣人过来。”吴雅氏穿着一件荔枝红缠枝葡萄文饰氅衣,发髻上的坠珍珠流苏金玉步摇簪微微摇晃。她眼含笑意,衬着如花似玉的脸蛋,端的是妩媚动人,不怪大阿哥对她这般上心。“刚刚才用过膳食,知道你也不饿,正巧爷先前给我送了一瓶玫瑰蜜露,我便拿来借花敬佛了。”
“原是我请你过来的,怎好意思叫你带吃食呢?”琬宁笑着吩咐一边的画眉,“去取些点心来吧。”
“放着也是放着,倒不如尽都喝了。”吴雅氏莞尔一笑,“再有几日便要在杭州下船,我是从来没有出过京的,也不知道杭州景色如何?”
“听说跟京城的人文景观大不一样,山水之间蕴含着无限风情,我也想好好游览一番。”琬宁忽而想起前世三十八年大阿哥出巡的时候可是收了不少南边官员的孝敬,寻常的冰敬炭敬倒也罢了,关键是回程路上还领了两个裹小脚的汉女,可见江南地区官员间往来相互赠送歌姬美人并不是罕见之事。上辈子吴雅氏也跟着大阿哥出巡,却因为言语间羞辱了大阿哥颇为喜欢的一个美人而被训斥冷落,此后再也不复得宠。
她要不要跟吴雅氏说说这事儿呢?
“皱着眉想什么呢?”吴雅氏咬了一口牛乳菱粉香糕,见琬宁蹙眉的样子,便关切地问道,“可是身子不适?”
“倒也不是,只是突然想起一些闲话,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琬宁喝了一口玫瑰蜜露,“听说江南地区的官员来往之间喜欢相互赠礼,寻常的珠宝首饰拿出来都算俗气,如今更是攀比各府的‘养女’。那些女子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入了别府便是二房或者三房太太,若是得了清贵的眼,指不定还有大造化。”
吴雅氏瞬间便联想到如今宫里盛宠的王嫔,她不就是皇上南巡时底下官员送来的美人么?看来空穴来风未必无因,如果有人要给爷送美人,那岂不是多一个人入府分宠吗?不行,一定得把这事儿扼杀在摇篮中!
琬宁尚不知道自己这番话起了反效果,吴雅氏就算再有心计也不过是个不到十六岁的姑娘,满门心思都放在争夺大阿哥关注上面,也没能转圜过来考虑入股自己真的拈酸吃醋,大阿哥会不会厌弃了她的事情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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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二十二日,御驾停泊杭州。因着沿途上整治了不少欺下瞒上不干正事的官员,康熙的心情还算不错,大手一挥便让儿子们休假几日,除了杭州官员设宴之外别的时候暂时不必出现在他眼前。
“今晚群臣设宴,汗阿玛吩咐我们兄弟几人均要出席,眼下就要出去了。”胤禩整理了一下皇子服饰,“今晚官员女眷也邀请了玛嬷去吃酒听戏,你也别躲懒,去玛嬷那儿陪陪她吧。”
“妾身自然省得,太后方才也让人传话了。”给胤禩整理好腰带上的香包玉坠,琬宁才浅笑着回道,“爷赶紧去吧,别误了时辰,妾身也该换一身衣裳去给太后请安了。”
送走胤禩之后琬宁才坐到梳妆镜前仔细打扮。虽然不是第一次出现在太后跟前,可往常她不过是个侧福晋,又有郭络罗氏刻意打压,能见太后一面实属不易,就是太后寿辰也不过是去磕个头,坐在远远的席面上罢了。拿起眉笔勾勒一下双眉,唇上染了粉色的口脂,换了一件云霏妆花缎织彩百花飞蝶氅衣,琬宁往发髻上簪上一对镂空兰花珠钗,左右看看确认没有疏漏后,才搭着琥珀的手上了软轿。
太后虽然在京城生活多年,可汉话实际上也是不上不下的状态,戏台子上那些腔调她是半句也听不懂,索性拉着瓜尔佳贵人等人说说话,又有三福晋、四福晋在跟前逗趣,总算没叫这场宴会冷场。
“听说老八家的身子一直不好,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呀?”
琬宁也不怎么爱听戏,正拿着酒杯出身,忽而听到太后发问,眨了眨眼睛立刻回过神来,回道:“太医说是福晋身子本就娇弱,如今又是风邪入体,所以调养起来格外麻烦。既不能随意动怒更不能累着,爷担心福晋身子,便叫福晋好生养养身子免得操劳。”
太后后宫斗争段数不高,顺治朝时一直有孝庄文皇后护着,到了皇上登基后便只有人家巴结她的份儿,故而也只是随口一问。记得惠妃说起过老八媳妇每个月都要喝苦兮兮的药汤,大约也是真的身子不好,便点点头便去听三福晋、四福晋说起弘晴跟弘晖的乐事。
太后不知道,别人还不清楚么?世上可没有不透风的墙,八福晋确实每个月都要喝药,可那些都是妇科调理之药,她幼年时又是善骑射,怎么可能说病几个月就病几个月?三福晋跟四福晋彼此交换了一个心知肚明的眼神,要说眼前这个侧福晋没有手段那都是假的,可八福晋也着实不着调了些,如今失宠被冷待,往后也不知道怎样才能复宠了。谁家里没几个得宠的侧室格格,若她们也跟八福晋那样针锋相对,早就被爷厌弃了。就算有安郡王府撑腰又如何,安郡王可是管不了八贝勒府之事。
琬宁没有留意三福晋与四福晋打量的眼神,只跟一边的吴雅氏说话。记得就是这回宴席结束后,大阿哥便领了两位美人回来,虽说是充当绣娘使唤,可明眼人都知道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你那日的话我想了想到底不放心,便遣人去打听了一下,果真有几个官员领了好些女子过来,看来确实是打算献上来了。”吴雅氏抿了一口酒,“不过是一群教坊□□出来的妓子,打的什么养女的头衔也改不了她们的出身。如果爷真的纳了她们,我必定是要好好跟爷说一番的。”
“你这是何必呢?”琬宁低声道,“那些官员这样献媚,不过是想跟大阿哥打好关系,大阿哥也不好落他们的颜面罢了。你若是不愿不顾地胡搅蛮缠,仔细大阿哥就此冷落了你。再说了,你觉得大福晋会叫这些女子安安稳稳在郡王府里过日子吗?忍一时风平浪静,回京之后再做打算也不迟。”
“你倒好性子,若是八阿哥也收了那些女子,你该如何是好?”吴雅氏苦涩地笑了笑。
“若是真的,那也只能如此了。”琬宁淡然说道。不是她听天由命,只是按着她对胤禩的了解,胤禩绝不会收下任何一个。
吴雅氏只是微微摇了摇头,自顾自地吃起酒来。
也许是琬宁的话起了作用,也许是不胜酒力喝醉了,当晚大阿哥带着几个歌姬回到院子的时候吴雅氏果真没有闹起来,只是吩咐人将她们遣去针线房,却又说自己身子不适不便伺候大阿哥,便将大阿哥“请”去了书房。
比起前世闹得人尽皆知,吴雅氏这回也还冷静克制。琬宁摘下头上的珠钗放回锦盒里,便听画眉来回话说胤禩也已经回来,已经备好热水准备梳洗了。
他果然没有接受任何一个官员的孝敬。
不过琬宁的好心情维持不了多久,第二天便被来拜访的官员太太败得一干二净。
作者有话要说:这段时间身体不怎么舒服,今晚下班后睡了2个多小时才爬起来码字的,这一章大家久等了……
☆、第三十一章
031章陆续有来
来人不是别的,却是杭州驻军将军马哈之妻富察氏。富察氏虽是满洲镶白旗人,可这五年来一直随夫生活在杭州;她本就生得好,加上南方水土养人,全然看不出已经年过三十。琬宁拨了一下手腕上的鎏金水波纹镯子;脸上虽然带着微笑;可仔细一瞧也不难发现她眼底的不耐。
富察氏也不是一个人来的,身后还带着四个婀娜多姿的美人儿,环肥燕瘦肤色赛雪;三寸金莲被宝相花纹云头锦鞋裹住,一水儿穿着紫罗兰色镶金线滚边的衫裙,只是群上的刺绣各不相同,仔细一看;稍瘦一点的裙上绣着红梅,笑起来脸上有两颗小酒窝的裙边是兰花,瓜子脸那个衣上绣着几株竹子;鹅蛋脸那个衣裙上则是几朵紫菊,名字也与之相关,名曰巧梅、弄兰、思竹、慧菊。
富察氏自己也是没办法,马哈在杭州任驻军将军已经踏入第六个年头,眼看是手握一方军权,底下的火耗冰炭孝敬不断,二十五年开海禁之后还有不少商人孝敬舶来货,日子看似过得舒坦,可实际上也未必这样好。黄河长江接连泛滥,沿途官员被问罪摘掉乌纱帽的不计其数,马哈也是唯恐自己被牵连;加上自从大阿哥得封郡王之后就开始跟太子别苗头,京城直隶的地方他们二人不敢明目张胆拉拢人脉,便都将目光转向江南之地。马哈不蠢,太子虽然是皇上册立的皇太子,但只要皇上一日在位,他都不能越俎代庖;大阿哥就更不用说了,要是他敢跟太子较劲,估计皇上第一个就不放过他,可这也没办法阻止两位大哥大肆收买人心的行径啊!
马哈是觉得再这样熬下去肯定是要得罪各方人马,遂想寻个法子外放到别处。大阿哥那儿他不敢走动,三阿哥不常与武官交往,四阿哥冷面冷清难以亲近,掰着手指算来算去,唯有八阿哥这儿可以走动走动。八阿哥看着忠君温和,就算攀上交情,也不会被视作八阿哥党派,所以便叫富察氏领着几个养女来拜访的时候是半点压力都没有,在他看来英雄都难过美人关,却不想胤禩压根不吃他这一套。
“夫人这几位养女果真生得娇弱,看着就惹人怜爱。”琬宁意有所指地看了看她们裙摆下的小脚,“虽是入了春,可如今还是倒春寒,夫人也该好好怜惜几位姑娘,穿得这样单薄,着了凉那可怎么好?”
不穿得单薄些如何惹人怜惜?富察氏本就不同意马哈的主意,更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