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叫着太生分了,唤我倾月便是。”
“倾月也叫我满贯吧。”杯盏碰撞,两人一番开怀。
对饮一杯,拉近了许多距离。钱满贯一随性,话就说开了。
“我有一事要跟倾月明说。”见她突然认真起来,凤倾月有些不解。
“但说无妨。”
“我想收回那一纸契约。别误会,钱我会照给的。”
定是那人没拿契纸来,才会引得钱满贯的误会。不过她现下想要收回契纸,难道其中牵扯了些什么?
“说来不巧,上次离开突逢大事,我把那契纸给了别人。”
钱满贯自然不疑有他,也不细下究其缘由,只是追问到:“可知那人是谁?”
见她如此着急,凤倾月心中抱歉,淡淡摇头。“并未留下名姓。满贯为何如此急迫想要寻回契纸?”
“也是我考虑不周,才出了这等子事。”
钱满贯心想:倾月是要成为三皇子妃的人,同她明说了也好。不然她不知西夜内情,怕是前路迷茫得很。
听着钱满贯娓娓道来,凤倾月总算知晓了前因后果。
原来金玉满堂如此树大招风,却没成为众矢之的,是因为天子底下好乘凉的缘故。每年的三成利润都要上缴国库,自然不会引人打压了去。
可夜墨澜却是个心大的,想让钱满贯为其效力。若与皇子有了瓜葛,便要涉及争位的问题,她自然不愿参合进去。
她向夜墨澜表明,钱家忠心不改,永远效忠皇上,强我西夜。意思也很明白,你若想我听令,待你坐上皇位也不迟。
只为皇上效力,最为聪明。保持中立的态度,不管谁上位都不会遭到打压。
无论如何,她断不会拿钱家去做赌注。
可本以为夜墨澜叫凤倾月谈话,是为了让其效力。想着不过是渊城金玉满堂的一成利,并无伤大雅,只要自己不淌这趟浑水就成。但凤倾月表明身份,她就有些坐不住了。
凤倾月即将成为三皇子妃,她手里的东西自然就是三皇子的东西。钱满贯这厢拒绝了七皇子,那厢却给三皇子妃一成利,那不是变相示好三皇子吗?
这皇城里的人都瞅着这两位爷,知晓其中一个定能上位。她现下转了风向,可不就白白招了记恨?
凤倾月劝慰了钱满贯一番,说是契纸给的一个江湖人士,应该过不了几天会来找她,让她只管放宽了心。
钱满贯心生心心相惜之感,再同凤倾月说了许多体己话,让她大致了解了西夜的形势。一番真心相待,令她好不感动。
明明没认识多久,心中感念却是极深。只叹一番相逢恨晚,相逢恨晚。
☆、第二十一章 惦念
那日拜别钱满贯,凤倾月让她随时来使馆做客。她嘴上答应得好,一来二去,却是萧炎成了使馆的常客,经常给凤倾月带些稀奇玩意来。偶尔也会送来几道难题,让其帮忙作答。
凤倾月明白她的为难,是以并不强求了她来。可回赠些东西给她,萧炎却从来不收,只说东西是送来给公主添嫁妆的,哪能再领了回去。无奈,只好尽其所能帮着她答题。再命玲珑折腾些凤央特有的美食,让萧炎送回。
有时起了念头,也会出府一聚,不过往往要在应天书院才逮得到人。看着她与苏子逸打闹斗嘴,直教人称羡,好一对欢喜冤家。只望她不遗余力的追逐,能早些得到苏子逸的回应。
借着苏子逸的关系,凤倾月还能带回两本珍集,闲时品读以打发时日。
日子转眼即过,甚是欢愉。若不是礼部送来聘礼,她怕是要沉浸在这悠哉快活里。
凤倾月穿上凤冠霞帔,一袭大红入眼,刺得眼里生疼。欢喜还是悲哀?她说不上来。只觉得心里空落落的,找不到东西填补。
时过境迁,她终于要嫁人为妻了。再穿上这凤冠霞帔,却忆不起当年欢喜的感觉了。出嫁,该是什么样的感觉?
她想过一生一世一双人,若是老天眷顾,一儿一女便已足够。她贵为公主,自然有资格霸占一人,不会让他再娶。唯一能补偿的,便是夫唱妇随,相敬如宾。
他也说过,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他要宠她一辈子,顾她一辈子,爱她一辈子。可惜,誓言美好,却抵不过绝色妙佳人。
他生生毁了她的美梦,是怪他言行不忠,还是怪她傻得听信儿言?
她从未想过,自己会如后宫众多嫔妃一般,守着一个男子。现下,确确实实的发生了,却也没想象中的难受。
没有痛彻心扉,没有郁郁寡欢,甚至没有一滴眼泪。原来所有的不可想加诸心头,才知道并没有什么受不了的。
再不嫁,怕就要成老姑娘了。现下能嫁就是好的吧?
真的这样就好?问问自己的心,却是听不到回答。
三皇子,又是个什么样的人?
听钱满贯说,他是个痴情种,曾经不顾一切娶了个罪臣之女。后来那女子殁了,他专给她种植了一片桃花林,将她的骨灰埋在桃树之下。只因为是她想要的归处,所以每一颗桃树都是他亲手种下。
一切都显得美好,可惜,是个悲剧收场。
那日宫宴相见,只觉得他横眉冷目,倒看不出他是个柔情之人。果然是人不可貌相。
凤倾月试戴好衣物,有些许不合身之处,却没让人再行改制。
还记得洛风退婚当日,她正好拿到多次修改的婚服。每一个细微之处都改得妥当,让她好生满意。正想一试,却是传来了退婚的消息。
现下想来,倒是庆幸自己没穿上那凤冠霞帔,当众出丑去。
有些东西,她已不想一改再改了,也没了当初那挑挑捡捡的好心境。
“公主,钱小姐遣了萧侍卫送了两件狐裘来。”
狐裘?要入冬了吗?
她抚过玲珑呈上的裘衣,毛皮柔顺暖和,质地极好,便是宫中也不多见。不仅又要笑叹钱满贯是个财大气粗的主。
“拿去收捡仔细了,入冬再取了来穿。”
她得过的赏赐不少,也样样都是精贵之物。却从没这般上心,指定了要穿用的。
父皇给赏,纵然先顾念着她,却也顾及着他的后宫嫔妃。钱满贯送礼,却是投其所好,赠其所需。她想要的,只是被人惦挂在心而已。
听满贯说,西夜的冬天是没有雪的。没有雪的冬天,又是要埋藏她另一美梦了。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只怕她的过往都将埋藏消逝。那时的她,还能剩下什么?
“钱小姐这里还有个惊喜要给公主。”玲珑将手里的狐裘放好,递上一个锦盒来。
是了,她至少还有贴心的玲珑,和知心的满贯。一生足矣。
凤倾月一笑,接过锦盒。
今日又有什么不得了的惊喜?
锦盒里放了一颗金黄色的珠子,拿出一看,凹凸不平,还有些许杂质。
离近细看,凤倾月却是惊奇出声:“玲珑,你快帮我看看,这是不是一只小虫?”
“呀,怎么会有支虫在珠子里?”
想不到真的被她找到了,确实是个好大的惊喜。一时都不知要回赠些什么才好。
凤倾月在杂书上看到,有一种包裹着幼虫的独特珠子,其名灵珀,十分稀有。随口一说想要见见,钱满贯竟是给她寻了来。
书中所写,也不能全然尽信。有没有都是未知之数,钱满贯却是放在了心上,怎能不叫她感念一番。
“玲珑,去寻了父皇赐下的荷花图,拿给萧炎送回。”
满贯虽不欣赏这些名画古籍,不过爱屋及乌,非常乐意收藏了去。相信这画仙吴亦之的拿手名画,定能惹了苏子逸的眼。
“禀公主,萧侍卫送完东西就走了。”
还是这德行,生怕占了便宜回去。
“罢了,将东西收好了。”
凤倾月坐在塌上,望向萧瑟寂寥的院落。
一样的空无一物,却是有些什么,在不断充斥着空落落的心。
☆、第二十二章 大婚
越是临近大婚的日子,凤倾月出府也愈发勤了。趁着还是自由身,多看一眼这外面的世界也是好的。庭院深深,说不得自此以后,她的余生都将用来回顾这院外的美好了。
满贯时常羡慕于她,眼里流露出的,满满都是向往之色。一天天细数着日子,比她这个待嫁新娘还要着急。
看着满贯的模样,她不由得有了些向往。总归是要携手共此一生的,何苦郁结终老?如满贯一样,对以后多些期盼不是挺好?
世间女子,共侍一夫的多了去了,她还有什么看不破的?
满贯送了好几十抬的珍品,给她添置嫁妆。说是她在西夜孤身一人,出嫁的势头一定得响亮,不能让人小瞧了去。
有的人,一眼万年。看对了眼,认对了人,就如同相知多年一般,情意深重。这便是所谓的缘分吧。奈何情深缘浅,终是一墙之隔,咫尺千里。
钱满贯也是明白的,尽管两人声气相投,可凤倾月毕竟是三皇子妃,两人的交集只能止于此了。是以豪掷千金,权当留个念想,也算是告别一番。
日子一天天的去了,该来的总算至了,她的时运倒不会次次那么差的。
直至坐上花轿,凤倾月还有些恍惚。
这一生,已是定下了吧……
冬月二十四,三皇子娶亲的好日子,皇城自然热闹非凡。百姓老早就围在街上,等着沾沾喜气,瞧瞧热闹。
婚队行过,红得耀人眼目,给寒冷的冬日添下了一笔暖色。百姓看着那长长的十里红妆,私底下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寻常富贵女子出嫁,六十四抬的嫁妆已是了不得。即便是西夜公主,也多是一百二十八抬的好彩头。可这凤央公主好生风光,整整多出一个全抬嫁妆!
金玉满堂里,夜墨澜看着底下红装盛行,只觉刺眼得很。唤了清风关上窗门,却还是心中烦躁难静,没来由的就摔了手中杯盏,惹得酒香四溢。
清风看着自家主子,知其心中不爽快。大气也不敢出,生怕被发现了去,惹到主子的眼。
而另一头,苏子逸看着那花轿渐远,心也随之而去,阵阵出神。说不明心头是什么感觉,该是遗憾居多吧。
难得遇到此番才华横溢的女子,委实可惜了。
钱满贯见苏子逸魂不守舍的,心头泛起好些苦闷。是什么迷了你的眼,才令得你驻目而盼?
果然,倾月那种惊才艳艳的女子才入得了你的心。我与你,终究不是志同道合之人。
杯中苦酒,一饮而尽,想说些什么,终究没能说得出口。
花轿至了三皇子府,凤倾月已是浑身僵直了。她穿得单薄,花轿转了大半个皇城,冷风一直充斥在狭小的花轿里,冻得她瑟瑟发抖。
送亲嬷嬷启开轿门,玲珑拿了一玉瓶塞在她的手里,扶她下了轿。她手指僵硬,险些就把瓶子摔了去,看得那送亲嬷嬷好一阵吓。
这驱邪避魔的宝贝,摔了可是了不得的大事!
云里雾里的一阵折腾,总算顺利拜过堂,入了喜房。屋里被火炭烤得暖洋洋的,使得她麻木的身体总算有了些知觉。
本来入了洞房还有些套路要走,不过三皇子这正主没来,喜娘也不知如何是好。让她去请了三皇子来,她又没那胆量。
思念一转,撒了些喜果于帐中,便算是应付了。退走之时却是把最重要的事给忘了。
“玲珑,你说这伺候夫君该怎么伺候?”
这嫁过来,该是得伺候夫君的吧。可要怎么做,却没人跟她说个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