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讨厌那个陌路人一般的爹,开口闭口就是爹应该死在外边了。他不明白,他的一字一句对娘都是莫大的伤害。
娘不常弹琵琶了,也极少在他面前提爹这个字眼。人一天天的憔悴了下去,直至面黄肌瘦,不复当年的美貌。
九岁那年,长期病卧床头的娘终于一睡不起,解脱了去。他无时无刻不想治好了她,可惜村里的大夫无能,他只能眼看她长辞于世。
大夫说的是思劳成疾,这笔深重罪孽,自然就记在了那个莫名的爹的头上。
多亏了娘平日里的温婉与人,邻舍才对他一个幼童好生相待。也是靠着他人的接济,他才好好的活了下来。
他开始务农,只为给自己找条活路。
隔壁的王婶时常为他送来些东西,感叹着娘的生前种种。
说她一看就是个大户人家的女儿,玉指芊芊细手柔柔,十指不沾阳春水。
初来乍到时啥都不会,却也不矫情,认真的跟着邻里妇人习厨,做女红。实在是个秀外慧中的好妻子。
她为人谦虚温善,纯朴的村民自然喜欢她。
也曾有觊觎她美貌之人,不过那个混蛋竟是个练家子,把人给弄折了去,便没再生过此种事端。
混蛋爹离开村后,娘是个得人心的,多有邻里相护,也就不曾有人欺她一个妇道人家。
听说他当时已是出生,不过尚在襁褓之中。是以对这个爹,他没有半分记忆。
也是他一生注定坎坷,上天偏不让他安生。娘死后一年村子就遭了大难,惹下疫症。
他拖着病重之躯,看着村里的人相继死去,终是有了对死亡的恐惧。
原来死并不是解脱,他还眷恋这尘世,他不想死,不想死!偏偏生命的流逝,他倍感清晰,令他挣扎害怕。
苟延残喘之际,遇到云游的师傅,妙手解了疫症。
师傅夸他是个心智坚定的,欲收他为徒。
他不求行医救人,只求自己一世安乐,便是跟着师傅来了落周山。
身系所有,也就这一把琵琶了。
一直以为,娘苦等多久没有结果,该是死心了的。现在看来,娘却是不曾放弃过。
为这么个十数年不归的人,牵肠挂肚魂消玉散。值得吗?
楚云辞拿了布出来,盖住了琵琶。为了记忆中的这首曲,他一个男子还刻意学了这惹人发笑的琵琶。
谁知他的唯一念想,寻寻觅觅数十年,却是为那个让人作呕的爹牵肠挂肚。
当真是傻得透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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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三章 毒胎
楚云辞向来是个重情的。便是没承凤倾月的情,也会治好夜雨泽。而凤倾月解了他的一大心结,则更把泽儿的事放在了心上。
凤倾月一开始还闹不明白楚云辞的话。待他一番动作后,才明白这次来落周山不仅仅是为了避难,还为了泽儿体内的毒素。
原来夜雨泽自幼体带毒素,是个毒胎。
当初因着毒气已侵入心肺,楚云辞怕他承受不住剥离毒素之苦,以麻药解痛又怕他一睡不起。只得以人体为基养毒,让其伴随生长。相当于把夜雨泽制成了容器。
夜雨泽年岁越大,已是习惯了毒素在体。楚云辞虽说碍不得事,可夜离轩还是放心不下,毕竟养毒在人体之内始终有些吓人。
借着这次机会,顺着就委托楚云辞将泽儿的毒给拔除了。
反正毒素留了许久,也不急在一时半刻解毒,便是为了欧阳冥的事耽搁了一阵子。
解夜雨泽的毒比欧阳冥的更难一层。夜雨泽的毒已是同他融了一体,很难再剥离开来。
其实毒气入髓还是有好处的,可以中和一些轻微的小毒。或是抵制一些烈毒,再逐渐转化为自身的毒性。
这种以毒炼身的也不是没有,可有的靠后天培养的毒人穷极一生都无法到此程度。
万事都得讲究个机缘,若是楚云辞自己,肯定觉得益大于弊,不愿治疗的。可毕竟不是自己的孩子,也做不得那个主,只能尽力去了夜雨泽的毒素。
夜雨泽的毒怎么来的?凤倾月实在疑惑。
照连翘的说法,这毒是下到虞婉婷身上的。正因为此毒,才导致了虞婉婷身子状况不佳而早产。也是夜雨泽好命,与体内的毒素相依而活,楚云辞才救回了他一条小命。
也是因为这毒,惹得虞婉婷身子虚弱,郁郁而终。
皇德妃虽亲口承认,是她害死了虞婉婷。可凤倾月回想一下,又觉不对。
奶娘说过,皇德妃曾请旨来看夜雨泽这个小金孙。按理说他没出生之时,皇德妃该是期待疼惜这个孩子的,又怎会下毒害虞婉婷呢?
可若说不是皇德妃下的毒,她又何必承认了去,惹得母子异心呢?
也不知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还是怎么的。凤倾月老觉得事有蹊跷,可她不知就里,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楚云辞还是用上了老方法,以药浴调解夜雨泽的毒性。治疗得比较温和,只需要泡上多月时日就行。毒性会慢慢中和,直至同普通人一般。
夜雨泽泡在专为他准备的小药桶里闹得高兴,殊不知楚云辞心头揪心得很。好不容易有这么个特殊的毒胎,却要在自己手里没了。
难得的好材料以供试验,可惜了。若是他师弟仇千离得知有这么个小祖宗,定得想尽方法给夺了去。
凤倾月看顾了夜雨泽几天,见他没什么不对劲的,也就放宽了心。
闲来无事,便同楚云辞在一旁的小桌对弈了数局。
同她一番对弈,楚云辞连连道一个服字。
她下棋不同于其他女子只有一个套路,谨慎小心引人入瓮。常常兵行险招,出其不意杀得人措手不及。
凤倾月虽赢时居多,却让楚云辞直呼爽快,相逢恨晚。
他跟虞婉婷也下过棋。如同小孩子过家家一般,你追我赶扭捏得很。步步小心紧逼,一点没剑走偏锋的爽利,惹得他不胜其烦。
也不是说谨慎有错,而是这种出其不意令人赞赏,那种一成不变让人不耐罢了。
凤倾月在这里也住了快小半月了,其性情仪态,无一不让楚云辞看中。
也唯有凤倾月此等女子,才不算辱没了夜离轩的身份。除了叹一声夜离轩好命,也做不得他想。
他没想法,欧阳冥却是抑不住的想法向外冒。
楚云辞和欧阳冥套上了交情,便留着欧阳冥小住,论其师傅的救治之法。
顺着解夜雨泽的毒,请来了欧阳冥观棋而语。佳人作陪,还能解其心头一大结郁,欧阳冥自然乐意之至。
他早知凤倾月的聪慧胆识,现下是更为欣赏了。一个人下棋的路数,往往透着人的心性。
凤倾月的胆大机智,恰恰就入他的眼。
若说他血气方刚,纠缠于儿女情长也就罢了。为何偏偏是个已婚之妇?真是瞎了眼了!
明知不可为还舍不得离不开眼去,可不就是个彻彻底底的傻蛋。他欧阳冥明白了小半辈子,这下总算是糊涂到底了。
前半辈子都不曾假想过,会栽在个女人手里。这下,却是明明白白的认栽了。
这女人好似有一双隐形的手一般,抓住了他的心,欲罢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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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四章 反噬
夜雨泽药浴多日,不见有何异状。一日用膳之时,却是突发急症,呕吐不停。
就连睡梦之中,也不时吐些秽物出来。吓得凤倾月和连翘两人不敢离身半步,不眠不休的看顾着他。
凤倾月抵不住累,便在床头小憩。夜雨泽一不安稳则会惊醒了她,忙前忙后的,很是疲乏。
楚云辞府上丫鬟众多,凡事也不必这般亲力亲为。
可凤倾月见不着夜雨泽,心里就不甚踏实,只得自己一番劳累。待他药浴的之时,才得空休息片刻。
连日里五脏六腑似火燎,翻腾怒绞。惹得夜雨泽失了胃口,对着一大堆好吃的也提不起劲来。
每每要凤倾月好言劝着,才肯勉强喝些汤水提提精神。下人伺候他药浴后,便得将他送回床上休息。
夜雨泽整日病恹恹的,日渐消瘦,看得凤倾月好不心疼。
楚云辞让她不必担忧。说这就像戒五石散的人一般,剥离一个习性,必然是不适应的。夜雨泽不过是毒素留在体内的日子久了,反应才比较剧烈。
楚云辞不以此做比还好,他这么一说,凤倾月更是吓得不轻。
这等宫中禁物,凤倾月曾见识过一回,心中一直尚存阴霾。
往前有个宫中嫔妃,耐不住寂寞,偷用此禁药排忧。后被揭发,皇上便将她打入冷宫,断了禁药的来源。
有日看守的嬷嬷一个不慎,让她跑了出来。蓬头垢面的在御花园中胡乱冲撞,没了往日的一分艳美。
那日凤倾月恰巧在御花园游玩,直直就撞见了她。她状甚疯癫,瞪着双眼就直奔凤倾月而来。
其面容狰狞,凤倾月顿时想起了吃人的魔鬼,凶残的恶兽。吓得脸色惨白,软了双脚。
宫女们为护凤倾月,顿时乱做一团。几番推搡,那嫔妃抓伤了好几个人,还生生把人咬了一口血肉下来。
几个宫女见此,怕自个儿受累,便是下了狠劲,将她推入了一旁的池塘。
即便她已疯疯傻傻的,保命的本能还是有的。她挣扎着欲要上岸,刚浮上来,一个嬷嬷就赶了上去将她按了下水。
贴身宫女忙是遮住了凤倾月的眼,怕她受惊了去。只听那水声扑通了好一阵,她才重见了大好春光。
当年的她,对死这个字眼,还是将懂不懂的年纪。不过那嫔妃癫傻骇人的样子,凤倾月却是记得清清楚楚。
她断不能让泽儿成了那般的人!
可她除了陪着泽儿,也帮不上其他忙。只得自己暗暗心累,让他自个儿强挨过这等难受的事。
眼看着凤倾月也跟着日渐憔悴,楚云辞心一狠,下了重药。横竖也就一刀,长痛不如短痛。
反正夜雨泽现下已是不适,再添几分难受也没得什么。早点熬过这段时期,大家都乐得轻松。
夜雨泽的反应更是严重了,有时还会咳些血丝出来。小小的身子蜷缩在床上,好像没影了一般,看得凤倾月好些揪心。
连着萎靡了好些日子,夜雨泽总算有了些精神头。一日早起喝了一大碗白粥,喜得凤倾月不禁连连幸道上天保佑。
夜雨泽不再吐出吃食了,吃的东西便开始丰富起来。楚云辞说他难关已过,只需慢慢调养好身子就成。
凤倾月一颗吊着的心,总算踏实了。原本圆润的脸庞,现下变得有些清瘦。
风姿不减,不过少了几分可人,多了几分艳丽。
而欧阳冥此前在这耽搁了一段时日,显得格格不入,便是早早下了山去。
老阁主的毒,他已与楚云辞商量了个解决之法。也不知可不可行,不容他再多做耽搁了。
他不明白,凤倾月为什么会对一个没有血缘亲情的孩子这般好。
她难道就不明白,那孩子就是她与夜离轩的孽。只要有他在,她便只能在夜离轩心里屈于第二。
为了个不相干的孩子,这般掏心掏肺,值得吗?
可偏偏他觉得她傻得透顶,却还是透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