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牛毕竟是苏老爹买来的,他与常年跟着苏婉的小绿不同,在苏家的那么多年,他都跟着苏老爹在外边跑的,就是刚跟苏婉他们去京里的那会儿,他的卖身契还在苏老爹手上,直到这回外放,宋子恒亲自找苏老爹要带大牛一道过来,苏老爹这才想起,将身契给了宋子恒。
在大牛心里,苏老爹分量仍是不轻,听到苏老爹能来参加自个儿成亲,还是做证婚人,不能在父母跟前成亲的遗憾,顿时就消散不少了。
苏婉也知道他的高兴,点头笑了笑:“不过即便如此,聘礼你可不能少,小绿跟我这么多年,我早已把她当半个妹妹看待,如今我就是她的娘家人,嫁妆我给她张罗了,聘礼你要敢寒酸的话,小心我临时反悔,不把小绿嫁给你了。”
“小的怎么敢。”大牛呐呐的道,抬头看了苏婉几眼,终于鼓起勇气,“只是小姐,小的对这个也不太懂……”
正给宋良辰擦干净了小手的刘妈,闻言噗嗤一声笑了:“你放心罢,夫人昨儿就给我打了招呼,你置办聘礼,少不得我给你掌掌眼。”
大牛闻言大喜,忙作揖道:“那就劳烦刘妈了。”
刘妈摆摆手:“客气啥,都是自己人。”
苏婉也笑道:“刘妈说得对,自她来家后,便一直一心为咱们,我早已将她当自己人了。”
刘妈听得心里狂跳,倒不是害怕,而是激动。跟着夫人小几年了,她自认为看人也算有一套自己的章法,夫人虽看着年轻,为人也随和,其实最是个滴水不漏的,她从不把话说满,也不会无故哄别人,今日既然这般说了,那便是当真的。
尽管夫人如今对她,定还比不上大牛和小绿那般放心,可大牛如今管着外院,小绿很快要成亲,生子也快了,还能在夫人跟前伺候多久?未来夫人手头没人,还不得倚重她。
自从得到上任主子的密令,刘妈一直惴惴不安的这颗心,到这会儿才终于彻底的放下心来了。
“行了,差不多说定了,你先去前头忙罢,叫刘妈尽快列张要备的单子来便是。”
“是,小的先下去了。”大牛一脸喜气的出了门。
苏婉拍了拍怀里的宋良辰:“你老实坐着,娘回屋换件衣裳。”
宋良辰眨着大眼睛,格外的可爱,奶声奶气的问:“换衣裳做什么?”
“装无辜。”苏婉手痒的捏了捏他的脸,好半响才放下,道,“还不是被你给弄脏了的,小小猪。”
宋良辰把脸埋在苏婉怀里抗议:“爹说了良辰不是小小猪。”
“为什么不是?”
“因为娘不是大大猪啊!”
苏婉嗤笑道:“这倒是记性好,你爹说一回你就记住了,我叫你别脏脏的冲到我怀里来,你怎么就死活记不住?每日早上都要害我多换一次衣裳。”
苏婉换了衣裳出来,刘妈端了两个椰子上来,宋良辰已经伸出小胖手,环抱住一只搁在腿上吸了,吸管就是一根简单的芦苇杆,里头是空心的,圆圆润润,用热水煮过消了毒,连杆子也光滑了许多,并不比现代的塑料吸管差多少。
最近母子俩都爱喝椰子汁,要不是怕过犹不及,苏婉恨不得直接把椰子汁当水来喝。
正事之类的果断放一边了,苏婉先抱了自己那个椰子开始吸起来。
宋良辰喝得很快,啧啧有声,好像后面有人在追一样。而事实上不是有人在追他,是他要抢别人的。很快将一个椰子吸完,宋良辰抬起头,冲着苏婉可爱的眨眼睛:“娘亲。”
苏婉如他所愿的松开嘴,将椰子放在桌上,宋良辰眼睛一亮,手一松,怀中的椰子咕噜咕噜转到地上了,他则迈着小短腿跑到苏婉跟前的桌子旁,踮起脚够住她的椰子,挪过来,迫不及待的含住吸管,吸了两下,松开,扁着嘴控诉的小眼神看着苏婉:“空的。”
“我又没说它不是空着。”苏婉拍了拍他的小脑袋瓜子,转头又对刘妈道:“咱们府里也该添人了,小绿成亲后,我身边没丫鬟也不成,灶上的人也少了,该多备两个打下手的才行,家丁里头有两个是挺机灵的,叫他他们日后跟着大牛锻炼,另再招两个守门,这倒不拘壮年还是老年,可靠就成。”
“老奴已经打听过了,琼州有个人牙子还算可靠,他家都是清清白白买过来的,不做那偷人拐卖的生意,若不然就找他家?”
苏婉点头:“这样最好不过了。”
“只是他家那些人,怕夫人瞧不上中意的。”
“这倒无事,有合适的先挑了来,其余叫他们慢慢寻便是,只有一条,定要是人家自愿卖身的,咱们不找来路不正的。”
刘妈笑道:“就知道夫人在意这个,老奴这才仔细打听了那家。”顿了顿,刘妈又道,“改明儿老奴便叫他带人过来,不过夫人这回打算选多少人?”
“丫鬟至少要七八个,主屋里,灶房,还有良辰屋里也要两个照应着,女孩带起孩子来总归要细心些,小厮便不用了,招两个门房尽够,此外。”苏婉顿了顿,有些迟疑,想了想还是继续道,“我还想找两个跟良辰差不多大的孩子,最多相差个一岁,改明儿良辰开蒙了,有几个伴陪他,他应该也不至于太调皮。”
刘妈点了点头,却问道:“琼州不也有几家夫人的小少爷与咱们家小少爷相差不多,为何不叫他们陪小少爷一起开蒙?”
“良辰性子霸道,而这几个孩子平日在家毕竟也是千疼百宠,叫他们陪良辰玩,倒也无伤大雅,送过来念书,怕是他们家人也舍不得。”
刘妈这才恍然大悟:“夫人想的周到,老奴竟险些没想到这茬。”
其实真正的原因,倒不是苏婉说的这般,她真要开口,那些人也不敢拒绝,只是苏婉觉得没必要而已。她又不是傻子,宋子恒这些日子越来越晚回房,确实为着处理公务,更多怕却是麻烦,但她又并未听见任何风声,城里定没发生什么大事,想来想去,就只有一个问题,权力不集中了。
苏婉不玩政治的人,只上次宴请琼州官场的众女眷们,便感受到其中的暗流翻滚,她瞬间就明白了,这个圈子未必比她上辈子混的圈子好多少。
有些敏锐是女人天生就有的,比如李夫人奉承的背后又隐隐有些不屑的态度,还有州判王林的夫人大多是稳坐一旁看戏的架势——她们虽表现得很不明显,却隐隐代表着各自丈夫对宋子恒的态度。
连知州底下最大的属官同知和州判,都对这个顶头上司不甚在意,他们又是在琼州经营多年,有自己的各方势力,是宋子恒这个空降部队远不能比的,宋子恒被架空,基本上理所当然的事。
说起这个,苏婉不得不叹气,她之前看剧本,甭管男主还是男二男三,这些当官的,几乎都是每三年考评后,升一级或两级,外放的换个地方重新窝,这于是让她误以为到换届时升迁是自然而然的事了,等宋子恒考上状元,当了三年从六品后,毫无压力的升为从五品官,外放出来,苏婉更坚定了自己认知。
直到跟宋子恒来了琼州,她才知道升迁其实不是那么简单的事,要有政绩,要人脉,还要运气,更重要的是上头记得你,不然一个小透明,没有契机出现在众人眼前,谁管你到届了要不要升迁?老实在窝里继续待着罢!
关于这一点,宋子恒倒是有先天的优势,他状元出身,还是本朝最年轻英俊的状元,每逢细数风流才子,谁不提一句玉面状元宋子恒?且宋子恒在翰林院当了三年的编撰,该有的存在感都刷足了,即便没抱团,人家也都记得他,到换届的时候,说不定谁忽然想起跟上头一提,他就往上升了呢。
也因此,世人提到宋子恒“状元出身”这一点,紧接着就是前途无量,即便他来了琼州这个鸟不拉屎的地儿,只要不犯错,他三年后基本上往上走是没悬念的。
还是琼州这个鸟不拉屎的地儿,太贫困,又天高皇帝远,连圣人提起此地,都是直接与穷山恶水挂钩,心里头就存了几分不好,真正有背景的根本不往这儿来,至于那些没背景外放过来的,做不出什么政绩,也不敢乱吹,所以基本上一个位置就直接坐到死。
上任知州木大人要不是存着一口恶气,奋而告老回乡,他估计在琼州养老也是没问题的。
此地大多是像李晓林一样做了十几年的,早已与当地势力融为一体,宋子恒想为百姓做事,让他们填饱肚子,势必要削琼州当地富人的好处,如此一来几乎与整个琼州官场为敌,人家愿意帮他做事才怪。
苏婉正是想通了这一点,对于那些女眷们,都不愿太亲近了,只是因为没撕破脸,面上交情还是要维持,至于之前有叫他们家小孩来陪宋良辰一块念书的打算,如今是半点都不想了。
宋子恒也知道苏婉想给儿子找伴读书童,并不反对,只叮嘱注意找那家世清白的,最好是农家子,乐意让孩子念书的。
苏婉一开始还有些不明白。
“为什么要农家子?”
“因为他们不是贱籍,孩子若念书好,等他们可以下场了,咱们便送他们下去又如何?若能考中,咱们倒是做了件好事。”
苏婉这才反应过来,点头道:“这也算是培养人才了,他们若真有资质,日后考中了,也能给良辰做个帮手。”
“我都没想这些,娘子想得倒长远。”
“我也只是想想而已,并未想过要良辰未来做什么,他自个儿高兴就好。”苏婉笑着往宋子恒肩上一靠,“相公有没有觉得我很开明?”
宋子恒点头,一本正经的道:“良辰有娘子这样开明的母亲,委实是他的幸运。”
话题稍稍歪了一会儿,苏婉才继续之前的事,若有所思的道:“照相公这般说的话,咱们倒不能用买这个词,而是给良辰请伴读——不用签卖身契。”
“这样更好。”
“我倒觉得不用通过人牙子,改明儿有空,咱们亲自下乡一趟,既然是找伴读,肯定不是什么人都可以的,须得是那真正聪明有资质的才好。”
苏婉倒不担心太聪明的天才,让宋良辰有压力,她儿子小小年纪就显出了好胜心的一面,越是有挑战性的小伙伴,只会越让他有动力进步才是。
“娘子说了算。”宋子恒笑道,“娘子可还有别的吩咐?”
苏婉想了想,又补充道:“咱们去琼州最偏远最穷的村子,因为他们最需要这样的帮助。”
“娘子如此善良,我先替那些孩子谢谢你。”
苏婉兴致勃勃的继续道:“我觉得日后咱们可以开个……”
话还没说完,宋子恒已经吹灭了灯,眼前一片黑暗,苏婉伸手摸到了宋子恒的手臂,一把挽住:“我还没说完呢,为什么吹灯?”
宋子恒却将手臂抽出来,地笑道:“夜深了,娘子。”说着,手扶在她肩上,一把将她推到在绵软的被褥上。
一夜激情,苏婉累得不行,自然也就醒得没平时早,起来时宋子恒已经走了,怀里却多了一个软软的小身子。
自打来了琼州,苏婉作息变得规律,早睡早起,宋良辰已经好久没能趁着她睡觉时爬到她床上,然后等她醒来做一副得意的鬼脸了。
苏婉见到他,就想到再过几个月他要上学了,连伴读都开始准备起来了,宋子恒更是已经看过两个夫子了,他都不满意,后边还是苏婉提议不妨多找几个夫子,毕竟术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