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品提到正四品,还是正四品的京官,早已不是三年前的情景。
三年前江州知州还能强留,如今宋子恒一句时辰赶不及,对方立刻没有二话,派了骏马护送他们回老家。
又一次衣锦还乡,村民倒也不怕宋子恒官威,围在宋家看了好一阵热闹,寒暄许久,一个个变着法子夸宋良辰和宋良奕兄弟两。
宋老爹和宋母也是喜不自胜,走的时候宋良辰还是个白白嫩嫩的小包子,如今已经变得彬彬有礼,他小时候还像足了苏婉,越长大眉眼却更像宋子恒的清秀,没有那般精致,倒更多了些温润的气质。
宋母爱得不行,将宋良辰抱在怀里就舍不得放开,可这里还有个小的,精致得跟瓷娃娃一样,脾气比宋良辰小时候更好,见谁都咧着嘴笑,宋母心都化了,索性一起搂着,可她年纪毕竟大了,抱一会儿便有些累,宋老爹便抢了过去。
“老了就别逞强,给我抱抱。”
众人笑,人群中在问:“子恒这回去哪里当官,是几品?”
宋有根喜气洋洋的替他回道:“就在京城,是正四品呢。”
“呀,正四品的京官!”众人哗然,看着宋子恒眼神越发崇拜。
不过村民也体贴他们一家人好不容易团聚,倒也没逗留太久,八卦完便有眼色的散去,苏婉和宋子恒便随众人进屋,宋奶奶确实老了,没走出来,只在屋里坐着,人也有些不太清醒,对着宋良辰直喊“仨儿”。
宋良辰愣在那里,宋子恒忙走上前:“奶,我在这里。”
宋奶奶拉着他看了好几眼,才恍然大悟:“仨儿你长大了啊。”
“是啊,孙儿不孝,不能在奶跟前承欢膝下。”
“唉,我个老婆子跟前有什么好呆的,我家仨儿是要做大官,为国为民的好官……”
宋子恒将头抵在宋奶奶膝上:“仨儿定不辜负奶的厚望。”
苏婉带了两个儿子凑过去:“奶,这是良辰和良奕,您的曾孙。”
宋奶奶便搂着两个小家伙一阵揉搓,宋良奕是个会来事的,在宋奶奶脸颊送上香吻一枚,因着对宋良辰有印象便更疼他两分的宋奶奶,顿时就抱着宋良奕不放手了,脸上几乎没笑出朵花来。
不过宋奶奶到底老了,精力不济,闹腾一阵便倦了,丫鬟扶她进屋,苏婉索性也让小绿和刘妈把兄弟两带下去:“坐了几日的马车,想是累了,带他们洗漱完去睡会儿。”
宋母恋恋不舍的目送小孙子离开,若不是还有关心的正事,只怕立马要扔下儿子媳妇,去给乖孙子洗澡,哄他们睡觉了。
小家伙们走了,宋老爹也才收回视线,咳了咳,问:“何时动身回京?”
“明日一早便回去。”
宋母惊讶:“这么快?”
宋有根提醒道:“娘,子恒身上还带着皇命呢。”
“也是。”宋母反应过来,又有些担忧,“那你身负皇命,这几日耽搁下来可会被惩罚?”
“还不至于如此,爹娘不必忧心。”宋子恒笑了笑,道:“明日再上路,快马加鞭,也耽搁不了几日。”
“那就好。”宋老爹点点头,又问,“子恒,我听你来信说是回京做什么少什么事……”
张氏提醒道:“好像是叫少詹事,正四品。”
“对,就是那个少詹事,这是个什么官,我都没听过?”
宋大人便开始科普了,“主要掌东宫事务,与翰林院一般,也是文臣之地。”
“东宫?”去过京里的宋有根一愣,“指的可是太子?”
见宋子恒点头,几人更奇怪了,“圣人好像并未册太子,为何还要……”
宋子恒道:“圣人未设东宫,詹事府如今便也是在圣人跟前听职。”
“那不错,天天能见圣人呢。”宋老爹闻言笑了,抬头挺胸,一脸与有荣焉的样子。?
☆、第一百四十九章
? 果真只在宋家逗留一晚,天蒙蒙亮时,苏婉便被从被窝里喊起来了,南方的春日寒冷又潮湿,乍一时从温暖的琼州过来,还有些适应不来老家的天气。
被窝一掀,冷风吹来,苏婉立时打了个寒颤,还未说话,下一刻温暖的手炉被塞进手中。
苏婉抬眼笑了笑,起身下床,宋子恒拿了棉衣披在她身上,而后又是厚厚的皮毛大氅,被裹得密不透风,苏婉全程抱着暖炉无需自己动手,只问几个孩子。
“天太冷,让他们再睡会儿,等收拾完,喊他们起来吃个早饭,直接抱进车里便是。”
其实是宋母一大早便在那里喊不要打扰乖孙子的睡觉,小家伙们得以安心窝着,苏婉却没这个待遇,毕竟是当媳妇的,一年到头也见不到面,难得回来总得好好表现。
乖乖听着宋母他们一阵交代,苏婉和宋子恒只负责点头应好,半个时辰后,马车也准备完毕,烧上了炭火,将车内烘得温暖十足,刘妈和小绿这才一手抱一个,把小家伙们抱回车上,宋良辰揽着刘妈的脖子昏昏欲睡的问:“这是去哪儿?”
“去马车里,要动身回京了。”
“爹娘呢?”
“他们还有些事,两位少爷先上车等着。”
宋良辰打了个哈欠,大眼睛里泛起一片迷雾,刘妈眼神温柔的道:“大少爷继续睡罢。”
宋良辰果真在她身上蹭了蹭,又安心睡过去了,连宋母他们掀开车帘看了半响都没察觉。
宋老爹满脸慈爱的收回视线,对宋子恒夫妻道:“良辰和良奕醒不来,就让他们继续睡罢,车上带了吃食,晚些吃都不打紧,别扰了孩子休息。”
宋子恒和苏婉点头应道,终于在宋家人依依不舍的目光中,登上了马车,宋母和张氏抹着泪,一家人在马车后跟了好一段路,直到再看不到的,宋子恒也终于放下了车帘。
此时仍旧没阳,天色尚浅,苏婉低头看着两个孩子躺在毯子上睡得香甜,一时没忍住,打了个哈欠也趴过去了,母子三人头靠着头睡,宋子恒本来离愁的心情,见这场景一时没忍住笑出了声,心里涌上一股难以言喻的满足。
有妻有子,天涯处处是家。
这回带的行李多,车马足,倒不方便乘船,兼之从琼州出来也坐够了大船,一家人索性一直坐马车走官道进京,倒也没耽误太长的时间,回京正好赶上宋子恒入宫述职。
宋子恒毕竟是有功之臣,虽然没能论功行赏,圣人却是记在心里的,也因此一回来,他这样的四品官才得以被圣人召见。
京城里的宋家宅子满院欢迎,欣喜之情还未散去,因着圣人宣召这般大的荣耀,又直接将众人的情绪送上高潮了。
家里人人喜不自胜,本来还拉着苏婉抹眼泪的苏太太和宋小妹宋小芬姐妹,这会儿也不伤感了,一个个翘首以盼等宋子恒回来。
宋小妹自两年前随徐永方进京赶考,便一直在京城住下来了,徐永方埋头苦读,宋小妹也不是吃干饭的,葡萄场没她和宋小芬,单宋有根张大姐夫两个男人也撑不起来。
一家人都在翘首以盼,宋子恒偏姗姗来迟,他自中午被宣入宫,一直到傍晚时分才回家,倒是带了不少圣人的赏赐回来。
众人与有荣焉,问他为何逗留这么久。
宋子恒眼神闪了闪,回道:“因着遇上了衡远兄和长安兄,多聊了几句,险些忘了时辰。”
“原来是三皇子,啊不,该喊荣亲王了……”苏太太笑眯眯的看着宋子恒。
萧瑱去年回来,因着平定琼州之乱的大功,被圣人封为亲王,于是自来透明的萧瑱,瞬间就凌驾在还是郡王的两位皇兄之上。
宋子恒点头:“正是他们,过几日他们要来家里一聚,还得麻烦岳母张罗了。”
一干人的注意力瞬间被转移了,苏太太拍着胸脯保证定安排得妥妥当当,其余男人女人们也凑上去热切的商议。
宋子恒笑容之余反倒有些犹豫,夜间回了屋,拉着苏婉便坦白:“娘子,今日衡远兄告诉我,圣人原是没想起来,只是柳尚书——就是之前的柳大人,在圣人跟前时特意提了我,近几年圣人对柳大人宠信有加,因着他说话,才提着精神见了我一面。”
“就是那位原户部右侍郎的柳大人?”
宋子恒点头,和盘托出:“且衡远兄还说,先前若不是柳大人大力举荐,圣人也不会把握提为詹事府少詹事。”
苏婉挑眉问:“柳大人想做什么?”
“长安兄提醒我说柳小姐如今大龄未嫁,不知是不是……”宋子恒说到一半又道,“不过柳大人素来两袖清风,也不会做这等之事,还是等改日见了再说,无论如何,登门道谢是必须的。”
关于宋子恒被圣人宣召,别说宋家人欢喜非常,整个京城都知道新任的詹事府少詹事,虽只是四品官,却颇得圣人青眼,毕竟自四皇子病逝,圣人打击之下大病一场,到现在仍没痊愈,每日只靠太医院吊着命。
也是老了,一病更是精力不济,在宫里的人都知道,近来许多奏折,几乎都是荣亲王经手,也是因着这个,他都受封亲王了,还在皇宫住着,礼部都跟聋了似的,谁也不提这不合规矩。
原先京里就有些猜测,圣人忽然设詹事府,詹事和少詹事俱是有才干之人,一个是满腹诗书的文豪,宋子恒与另一个少詹事都是进士一甲出身,单是这举动背后的深意,就不得不令人思考,圣人此举,是不是有了立太子的想法?
还只是隐隐的猜测,等宋子恒被圣人宣召并且在圣人宫中与荣亲王相谈甚欢的消息传出来,几乎已经可以确认了,圣人定是在为荣亲王铺路!
一时间宋子恒这个不够看的四品官,也在京城权贵中变得炙手可热起来,只他自来低调,招待完萧瑱和曾长安,又去柳尚书府上拜访一回,便闭门谢客了。
宋子恒先还担心柳尚书是有目的的提携他,等拜访完回来,已是彻底放心下来,转述给苏婉听:“柳大人称是因着之前的事,一直心有愧疚,如今是谢罪,且也不过一句话的事,圣人本就对我有印象,这才愿意见的。”
“只怕不止是先前的事罢?”苏婉挑眉反问,并不客气,位高权重的尚书大人,当真犯不着为了这点小事对宋子恒如此照顾。
“娘子果真聪慧。”宋子恒点头道,“我瞧着柳大人与衡远兄颇为亲近,只怕也是看在衡远兄的面上。”
苏婉虽然并未放下心来,那柳小姐到现在还没成亲,只怕是要不死不休的样子,没这么容易好打发,不过瞥见宋子恒的表情,她却也只笑着道:“只要他不为难咱们,为着什么都无所谓了。”
柳小姐从来不是她的威胁,苍蝇叮不进无缝的鸡蛋,男人若不愿意,十头牛都拉不回来,她算是胸有成竹了。
京城众人的预测,终于成了真,圣人册封荣亲王为太子,不过已是半年后的事,这半年发生不少事,贵妃终于撑不住痛失爱子的打击,病逝了,作为圣人的真爱,又没在位的皇后,圣人非要以皇后之礼下葬贵妃,倒也没人拦着。
主要是圣人也病重了,一直托着病体不好,连番打击之下更是不容乐观,强撑着办完葬礼,举国哀悼的期间,圣人又一次陷入昏睡,也是这个时候萧瑱才接到圣旨,被封为太子的同时又替圣人监国。
册封太子对宋子恒还真不是小时,詹事府终于迎来了他的主人,宋子恒自然也成了旗帜鲜明的太子党,也是众人严重炙手可热的未来新贵。
历史是真的变了,苏婉觉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