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今上决策。”
太平转过身来,冷冷说道:“不担心三郎直接除掉你们?”
众人愕然,这么多朝廷重臣,手里掌握的都是国柄,要全部杀掉?那手笔也太大了!
但薛崇训却露出欣慰的表情来,心道:母亲总算醒悟了,人心不在咱们这边,就算他李三郎使用血腥手段,也可以叫住“除恶”,统治基础不一定就会动摇!外祖母武则天当初杀了那么多人,也不见倒台。
或许历史上太平公主后来也意识到了肯定会有武力冲突,可惜太晚了,才会败得毫无反抗余地吧?这回提前下定决心,是不是就有机会?薛崇训也不敢断定,只有等到结果才清楚,在大势面前,作为凡人他感到很有压力。
这时太平公主冷冷道:“我与李三郎已有积怨,他称帝以后,我与他必然无法共存,迟早要分出高矮……要不这样,你们都辞官回乡,放权免灾保得平安;而我毕竟是他的姑姑,只要不再涉足权力,他也没有必要再对付我。就像李大郎(李成器)当初如果自持长子身份非得和三郎争皇位,他们兄弟俩必定反目成仇,重演玄武门之事,但李大郎谦逊退让,他们兄弟不就相安无事感情融洽了?”
她很有诚意地继续说道:“我们也可以这样做,三郎名正言顺的,我们何苦要和他争个你死我活?大家以为如何?”
众人面面相觑,也不知她说这样的话是真心还是反话……辞官?好不容易做到宰相,位极人臣,这样就放弃先不说甘心不甘心,以后李三郎坐稳了会不会慢慢清算?
第八章 信你
太平公主说得诚恳,说是要放权,可是大家都将信将疑。和她相处这么久,他们都知道太平是个强势的女人,会甘心像其他众多公主那样默默无闻地淡出人们的视线,孤独到老?
那么她如此说话,只有两种可能:一种便是想通了,真要退一步海阔天空,保得平安;另一种便是已经下定决心要和李隆基兵刃相见,拼个你死我亡,故意激将。
崔湜的反应最快,马上就表态道:“殿下所言极是,迟早要分出高矮,请殿下示意,只要您一句话,我等愿调南衙军策应。”
众官听罢皆是愕然……这个崔湜的才能确实有限,就算大家都是依附太平公主的,但其他宰相最看不起的就是他。因为崔湜之所以能当上宰相,完全是靠在太平公主面前拍须遛马讨欢心,他以前常常穿着花俏的衣服,弄得男不男女不女的,只为博太平开心……这样一个人,心思都不在正事上。
政变用南衙府兵?亏他想得出来,南衙是三省六部控制的地方,派多水浑、人多嘴杂,等调集好在京府兵时,恐怕消息都被千儿八百人知道了,人家还给你机会?而且府兵本来就是被迫服役的,打异族还能用,你内斗关人家鸟事啊,谁愿意给你拼命!想当初韦皇后下令召集增援长安的那六万府兵,临阵就直接倒戈投降了,反正他们本身就是唐朝百姓来的,是投降自己的朝廷,还能杀俘不成?
这时听得太平改口说道:“崔相公怎么能如此说话?你这是在挑拨关系!我本就是李家的人,岂能和自己家的人刀兵相见?”
崔湜忙道:“我一时心急说错了话,请殿下恕罪……用南衙兵确实不妥,此事须详细商议对策才行。”
太平却皱着眉,缓了口气道:“是否就此退隐,我也很犹豫,但是并未想到要用极端手段,诸位休要再提!身为朝臣,话不能乱说,你是清楚的。”
这下子薛崇训也奇怪起来:刚才母亲明明是想用激将法让众官支持她,可是现在怎么突然改口?莫非刚刚我会错意了?
太平又道:“你们少安毋躁,找机会再劝劝今上。我也会尽量让今上回心转意。传位的诏书不是还没有正式颁布么?别让三郎得逞,这才是我们现在最要紧的事,诸位再想想办法。今天就先这样罢。”
众人只得告退。等他们都走了以后,太平的脸上便露出了忧郁之色,在薛崇训眼里,以前母亲总是那么自信从容,威严而有大家之风,她现在这种神情倒是很少见到。
宫殿中的地板一尘不染,她便在朱红的柱子间缓缓踱着步子,就像嫦娥徘徊在月宫中一样,仿佛有无尽的情思。
“母亲……”薛崇训欲言又止,本想问她是不是决心不够,但转念一想,母亲不是那样的人……可是刚才她为什么就突然改口了呢?要说刚刚在殿中的七个官僚,那是四个宰相、三个重臣,都算是太平一党的骨干,应该都是信得过的人。
太平公主听到薛崇训喊她,便停下脚步,怔怔地看着他,她的眼神看得人身上不知什么地方很疼痛似的。只听得她幽幽叹息道:“也不知是不是我变得多疑了,现在哪些人才靠得住?”
薛崇训一听顿时恍然,忙躬身道:“母亲的做法很对,这事首先要保密,万一被三郎知道了,他心里一急来个孤注一掷,咱们可快不过他……不是我想说别人坏话,刚才那个崔相公我就看不顺眼,不如窦相公和萧相公靠得住。”
太平凄然地笑了笑:“现在咱们的确切态度就你我母子知道,事情还不糟。”
听到这句话,薛崇训只觉得心里流过一股暖流,动容道:“母亲授我身体肤发,我永远与母亲共进退。”
太平道:“如果有一天我们有了厉害冲突,你也会这么说?”
薛崇训断然道:“如果连您都容不下我了,活在这世上和行尸走肉有何区别?我以前就说过,母亲如果不满,只需要一句话,我立刻便自刎谢罪于跟前,绝无半点犹豫!”
太平忙握住他的手,却用责备的口气道:“大事当前,别说那些不吉利的话。”可是她自己却说道:“万一不利,我们母子相伴,黄泉路上倒不孤单。唉,骤然之间,想到那些依附我、讨好我、献媚我的人,或是摄于我的权位,或贪图荣华,谁又真正愿意与我为伍呢?你外祖母至今仍然有人偷偷在骂,或许我在别人的心里,也是那种冷血无情、不顾大局的恶毒女人……”
她把自己和武则天相比,但是薛崇训却觉得母亲完全比不上外祖母武则天。武则天恐怕到死都不会认为自己做得不对,临死还陶醉在一种虚荣之中。母亲为什么要说这些话?薛崇训感觉到她的情绪有点低落,她的心还不够狠、不够硬,所以是永远比不上武则天的。
现在一定要让她找回自信果断,否则真就玩完了!薛崇训忙好言道:“母亲不是一直对外祖母念念不忘么?她做的坏事可比您多了,可您仍然在意她……不管别人怎么认为,您永远是最好的人,最值得敬重的人!您没有做错,儿臣坚定地站在您的身边,放手一搏罢!”
太平听罢心里一高兴,露出了一个笑容:“到底还是崇训最好,那些人平时不论怎么顺着你,也是身在曹营心在汉。”
薛崇训见状松了一口气,沉吟道:“咱们得赶紧了,第一步先确定参与谋划的人,越少越好,除了必须用得上的人,其他的都要保密。”
太平想了想道:“禁军里的几个将领须得参与,他们是至关重要的人。几个宰相……陆象先不会来,窦怀贞和萧至忠比较信得过,让他们参与,一来可以参与谋划,二来必要之时南衙兵至少不会反戈一击,让我们措手不及。另外薛稷、李晋、贾膺福、唐晙等文臣善谋,可以让他们参与谋划,让布局策略更加完备。”
薛崇训皱眉道:“人太多了!后面那几个文臣除了出谋划策,没什么大用,还是别让他们知道。就两个宰相、两个羽林军将领四个人参与最初的行动,其他人待大势稍定之后再与共谋。这样圈子小,几个人知根知底的,都会比较谨慎。”
太平摇头道:“这种事必须考虑周全,万一谋划出了纰漏,事到临头时再要补救就不好办了。”
薛崇训昂首道:“母亲,干脆初期策划方案交给我来办,我今天就想好,晚上便让其他人到母亲府上来商议,尽早定夺。现在最重要的不是完备,而是兵贵神速!”
太平低头沉吟不已。薛崇训忙劝道:“上回我的三河法做得如何?当时姚崇也在洛阳,还有几个御史盯着,他们不是照样投子认输?母亲,你信我么?”
这时太平骤然抬起头来,用鼓励的眼光看着他:“我信你,如果连你都不信,我还能信谁?”
第九章 祥和
春暖花开,紧挨着东市东北面的隆庆坊内,王府豪宅风景绮丽,太阳暖洋洋的一片祥和。李隆基做藩王的时候就住在这里的五王子府了,现在当了太子一年多,仍没搬进宫去,依然住这儿。他还叫人缝制了一个够五个人睡的长枕头,说是要兄弟五人睡一起,当然不是为了搞基,只是表明团结亲兄弟的态度壮大势力而已。
在这样暖烘烘的午后,李隆基忽然收到了一份礼物,是他的心腹谋士之一名叫姜皎的人送来的。李隆基便叫人打开包裹,骤然眼睛一晃,原来是把明晃晃的横刀,连刀鞘都没有,一展露便反射着太阳的明光。
就在这时,门外数人求见,听说是高力士等人,李隆基便即刻宣之入内。进来的人有三个,宦官高力士、谋臣王琚、家奴出身的王毛仲。
王毛仲已有四五十岁的年纪了,面方肚大,本是高丽人,做了李隆基的家奴,因在对付韦皇后时帮李隆基结纳诸多万骑将军,居功至伟,现在已经封了官职,不过平常仍旧留在府上做管家一样的事。
所以进屋的三个人都是李隆基心腹中的心腹,高力士一看案上刚打开的包裹,不禁问道:“殿下,这是谁送来的?”
李隆基若有所思地答道:“姜皎。”
高力士立刻沉声道:“刀可斩断困扰,他是在劝殿下尽早决断!”
李隆基道:“你们也是这样的心思?”
王琚忙道:“薛大郎去幽州联络汾王等蛛丝马迹表明,太平一党可能有阴谋,殿下不如先下手为强!”
除了家奴王毛仲没有多言,另外两人一唱一和,力主李隆基尽早动手。李隆基自己也有这样的心思:除了防止太平先下手;还有一个原因,就算自己登基,重要大权仍在李旦手里,不政变是得不到大权的。
这时高力士也说道:“禁军四军中左右飞骑将领多私谒太平,飞骑主力又驻扎在虔化门,偏偏今上让殿下仍在太极宫武德殿听政,万一他们要鱼死网破,飞骑和南衙兵前后夹击,殿下危也。”
虔化门在太极宫内,是内宫与外宫之间的东面通道,左右飞骑的大本营就在那个地方,飞骑要进攻武德殿的话,中间根本无险可守,所以高力士才有此一说。
时长安的武装主要有两大股:一是禁军;二是卫士(府兵)。
其中禁军主要有四军:左右羽林(飞骑),左右万骑。直接统兵的将领分别有十个旅帅和五个校尉。禁军掌宫廷北部防御,左右飞骑的本部在太极宫虔化门,左右万骑在宫城北面的玄武门夹城。很显然飞骑更近武德殿。
目前太平和李隆基在禁军中的势力:飞骑多数将领更倾向太平,特别是大将军等上层统帅,毫无疑问是太平的人;但李隆基对万骑的控制很好,将军是他的两个弟弟岐王和薛王,刚安排上去的,不仅如此,里面的许多中层将领都站李隆基这边。以前李隆基率万骑击毙韦皇后一党众人时,万骑就跟他干过一次了,他在军中的人气更增一步,更如葛福顺等校尉都是李隆基的心腹。
……其实李旦有点惧怕自己的儿子,很大的原因就是李隆基在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