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后边再看,又不是那么回事儿了,这不像是来添面子的,倒像是来撕面子的——那张脸说不上凶神恶煞,但就是让人后背冒凉汗。人人都不自觉的往后退了两步,给他让道,盼他把戏做完了赶紧走,因此,从门口到一对新人跟前这段路特别宽阔,称得上一片“坦途”。来人踏着喜毡进来,一鸟入林百鸟压音,喜堂内连咳嗽的都没有,他在新人面前站定,一对新人呆呆看着他,然后……他半屈着左膝一蹲身,右手一捞,把新郎掠上肩膊,扛了就走!
怎、怎么回事儿?!!
抢错人了?!
新郎官跟新嫁娘都分不清,廖家怎么雇的人?!别是钱给少了,人家上门拆台的吧?!
廖叔一见情形不对就即刻使眼色让守在门口的仆从亲眷们出手拦人,起码也得问个因由——哦,我们这儿办着喜事儿呢,你上门来抢新嫁娘也就罢了,二话不说把新郎官扛走了,这算怎么回事儿?!砸场子也不是这么个砸法吧?忒不地道!
廖家那边十几人围过去,刚好一个包围圈,把抢人的和被抢的围住,这种场合,廖叔不便出面,媒婆来。媒婆嘴岔子大,糊了厚厚一层唇红,血盆大口一张,先出来一阵“呵呵呵”,“呵呵”够了才说:“哎呀!公子想是忙中出错,把新郎官错当成新嫁娘了,先把人放下来,咱们好好说道说道。”,她还想凑近了问问他,这么撕脸皮,你想要讹多少?
来人根本不理会,谁都不理会,扛着人继续走,人人都觉着不对劲——新郎官是睡死过去了么?!怎么都不挣动的?就这么让人扛大包似的扛着穿堂过户,一动不动,是活物不是?!
其实这真不怨廖秋离,因来人出手扛他的时候就点了他身上几处大穴,他是想动弹也动弹不了哇,不单不能动弹,连喊都喊不出音儿,差不多等于半个废人!
这边呢,廖叔是真急了,他暗地里又多叫了些人手,无论如何得把今天这场面托住,不能叫这不速之客把好好一场喜事搅混了!
廖家在河西颇有根基,人缘也不错,今儿这喜事儿不少亲朋过来相帮,当然,也有那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但大部分都有一份热心肠——打人不打脸,拆台不拆婚,来人是又打脸又拆台啊,不能就这么让他走了!揍他个不识相的!
然后就动手了,上百人围着一个人要打,还有不少人抄了家伙,棍棒刀齐上阵,谁知道抢人的这个也是个练家子的,不,是个练狠家子还附带不怕死的,一只手就挡住了几十只手,没一会儿这“围”也不是“围”,“网”也不成“网”了,上百人眼睁睁看着他把新郎官扛上马,一鞭子打马西去,马是千里良驹,一闪眼就只剩下一溜烟尘。追?怎么追?追得过人家那汗血宝马么?!
廖秋离一开始脸冲下趴在马背上,趴了一会儿,颠得头昏眼花,身上动不了,脑子还能活动,他就是想这么几件事儿:来人是谁?这么砸场子,到底要做什么?他这是又得罪了哪路人马,人家要找人收拾他?
他又没认出人来。磕坏了后脑勺不记事不认人是一回事,另一方面,没有谁像萧煜这样,五年多的长短能变得这么厉害的,样貌上的变化就不说了,最关键的变化在气韵上——一个受尽磨砺却隐隐有所期盼,因这期盼而酸酸甜甜羞涩着的人,和一个除了酸就是苦,灭尽期盼,只想把“当下”牢牢抓在手上的人,差别何其大。
说白了,就是这人务实了,不再奢望什么你情我愿了,弄到手才是最实际的。
他把他拎上来,不趴着了,两人脸对脸眼对眼,他问他:“廖秋离,你许我的三年之约,一开始就没打算践约,对不对?”
廖秋离就是再不记事再不认人,听了这话也该猜出这人是谁了。
“……”你问我话,好歹也该把点了的穴道解开吧?!这么堵着嘴还让回话,你这是准备屈打成招么?!
“两年多来,你音信全无,我给你去了多少封信也不见你回……”
“……”
这话锥心泣血,像什么呢,就像一只流浪了许久的狗儿好不容易找着个窝棚,以为这窝棚十拿九稳是自己的,傻了吧唧的把自己囤的粮都放窝里,谁知这窝棚不老实,骗了他一颗心就跑了,一跑跑两年多,还胆肥,敢在外边另找一个结亲,他要不来抢他,他就敢心安理得的和别人亲热和别人生一窝孩子!这么一个人,分明是个情寡的货色,不配他怜惜!
两人之间的误会实在是年深日久了,一两句话说不清楚,但也不是说不清楚的事儿,坏就坏在廖秋离被点了穴,想张嘴申辩他也来不了呀,只能这么憋屈着听那个苦大仇深的道白。短短两句话,他听出蹊跷来了,怎么的?说他两年多音信全无?这是怎么话说的?分明是他给他去了回信,他自己没空闲回,还倒打一耙!
廖秋离不言语,萧煜连气恨带伤心,把他点了他周身大穴这事儿给忘了,还以为他不说话即是默认,如此一来,愈更伤心,他爹娘过去时他都没哭过,却让心尖上的人的沉默惹得眼眶濡湿。
“……我等了你五年多,不论如何,该我的,你得偿我!”
你说的等我三年,三年后若我还是那门心思你就和我一道过的,说话不算话!看看期限到了就连夜跑路,你这是把一颗痴心跺在脚下狠碾呢,我那颗心就这么不值钱,非得上赶着让你下脚跺?!行,我犯贱,我认了,但你也别想落着什么好!
“……”偿你?偿什么?怎么偿?当年我是这么说话的么?你偷了梁换了柱还要反咬我一口!不带这么诬赖人的!
萧煜见廖秋离由头至尾不言声,心彻底凉了,只能一狠心把人给收了,这样至少少赔一些。他把他带往最近的一处镇集,挑了间带单门独院的客栈,包下一个院落,钱一甩,扔下一句话:我不叫人你们谁也不许进来,贸贸然进来,打死了不算我的!
他给的是金叶子,足金,一小把,砸都把掌柜的砸晕乎了,他说什么就是什么,哪怕他肩上扛着一个一身喜服的大男人,他们一样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装作啥也没看见。只要别弄得房倒屋塌,或是弄出人命,随你们在里头怎么闹腾!
第14章 一不小心就霸王了
院门一关,房门一带,周围帘幕一放,整个房间就成了个私密的所在,隔断世事,暂遁红尘,两人专心专意来场清算。他把他卸下来,搁床上,心里恨嘴上狠,动作却还是不自觉的轻柔,都不舍得“顿”着他,缓缓揽起缓缓放下,把他放稳当了、放舒服了,才把自己“叠”上去。
廖秋离急得额上冒了一层的汗,一次次使劲想要动一动手或是张一张嘴,没用,整个人跟中了“定身术”似的,只能这么看着萧煜叠上来,解他衣衫上的活扣,一个个解,一层层剥,那双手热热的、怯怯的,手心一层潮汗,摸到皮肉上留汗渍。摸了一会儿,手往下去,嘴上来了,嘴比手还热,称得上烫,两片火烫的嘴唇寻到另两片冰凉的嘴唇,四片唇胶着,胶了一会儿又不得不分开来,没法子,两人都是雏儿,没吃过猪肉也没见过猪跑,想要霸王的那位亲个嘴都亲到舍生忘死,连气也忘了喘了,没亲够,可气不够了,只能停下匀一会儿再扑上去接着亲。
廖秋离忍着让他折腾,想:够了吧,还想怎么样?还要怎么样?
这位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一意描房子的画匠不是没见过龙阳春宫(因有些大户人家为求情趣,也有让在房子里边描这个的),自然知道男子之间情动以后大概是个什么弄法,他就是不敢想,也不敢认。
这事儿放在萧煜身上,他是一点也不敢想一点也不敢认,一点也没防备,没提防那位把手探到了后庭,那手上不知抹了什么,“哧溜”一下就抠进去了。
这一下廖秋离吓得不轻,他动不了,只能用眼神问他:你唱哪出?闹够了没?!
正“霸王”着的这个毕竟是头一回“犯事儿”,虽然事先看了无数春宫,但那毕竟是纸上谈兵,真正到了实战的时候,心里没底,手上猴急,猛的“入了港”,更是绷不住,掏出“家伙”就想往里硬碓!家伙老大,洞忒小,两边对不上,根本进不去,硬碓进一点,被霸王的那位疼得不住的颤,两人面对面缠在一起,他盯着他看,还是用眼神问他:你哪来那么狠的心肠?这还是从前那个小栗子吗?那个从前说个“喜欢”就要脸红的小栗子到哪去了?你说的“好”就是这样的好?不问青红皂白,连个说清楚的机会都不给,做什么全凭自己的喜好来,这就是“好”了,对吗?我这么些年来的关照关心,给了一堆驴肝肺,对吗?
这么问,先把廖秋离自己问伤心了——他知道他难,知道他的孤寒,也尽心竭力体谅他的难和孤寒,所以从帝京出来到大食的路上一路走一路写,写了一路的信,到了大食国头一件事儿还是给他写信,以后隔两天写一封,都记不清写过多少封信了,写还不算,碰到漂亮的画,他还在信纸上描几笔,轻轻几张纸,多少心意,这个人一封也没回过,今日却拿这个做由头来做些没首尾的事!
“哭什么!跟了我亏不了你,也亏不了你们廖家!”
哭了?谁哭了?
又过了一会儿,他尝到嘴里一股咸咸的滋味,这才知道哭的人是他自己。
一旦点破,泪水止也止不住,汹猛非常,没一会儿就湿了一张脸。
萧煜摆过头,不敢看那张泪湿的脸,他伸出左手捂上去,把那张脸盖没了,这才敢动作。
不能再心软了,再心软,这辈子他就两手空空,留一世遗憾做什么,还不如狠心把这层关系撕开,撕烂,撕得稀烂。这样,起码他能拥有一具肉身。
两个雏儿,都是头一回做这事儿,一个浑身紧绷,一个怕伤了那一个,忍得几乎气血逆流,折腾了许久,终于成事了,真是生撕的,床上一滩血。
见血了,萧煜忧心,下床拿了药上来,轻轻抚他后背,意思是让他转过身,敞开点儿,他给他上药。
廖秋离蜷着身缩进床角,面色惨白,真算得上是面无人色了。他想走,可是身上疼得很,动不了,挪一挪都疼,只能缩进角落,合上眼,眼不见心静,他真的一眼也不想看见他。
萧煜摸了一会儿,就是不见他应答,心里那股邪火压不住,手下的动作也蛮霸,他把他连人带被褥拖过来,扒拉开,硬把人扳正了,正对着他。他不愿看他,他就用舌尖去舔他的眼帘、眼睑,舌尖扫过薄薄的眼帘,奇痒难耐,看他还怎么闭上眼装看不见!
五年多不人不鬼的龌蹉生涯,让一个原本说到喜欢就要脸红的青果子变成了这副模样。违心的事做多了,连这件事也得先“违心”,起先他确实忘了自己点了廖秋离的穴道,但不可能从头忘到尾,从他买下一间独院,铁了心要收了这个人的时候,不,或许更晚一些,他亲上他,他掉泪的时候,自己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泪都落了还不发一语,怎么可能。知道怎么回事也回不了头,那就自己跟自己说他这是默认了,不是他不给他机会说。对,就是这样,多说几回,自己就把自己骗住了——没错,这人就该下狠手去夺,夺来了才算是自己的,别让他说话,一说话他说不定就心软了,又给他躲过去一次,什么时候才能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