尖上的人同睡一床,战战兢兢摸两把当作投石问路,谁想那石头刚投下去,砸出了一星半点耳热心跳,就弹回来打了他自己的脸,还能怎么样,只能立马撤手装傻了。
胆子虽然没练出来,心却没那么容易就死了。接下来一个多时辰闭着眼睛装睡,一定等到身后那人睡得沉了,这才转回来,偷偷摸摸的把手探过去又摸了几把。廖秋离困得睁不开眼,随他去作怪。
行,自己一夜不睡换手上“开小荤”,好歹也是肉么。
但老这么下去可不行,他都二十了,廖秋离也二十四了,他可没自作多情到以为他至今未娶是在等他。他也曾问过他为何至今未婚娶,挺忐忑的等他回话,他说,嗐,忙着画画就够了,哪顾得上来找呢,再说了,我前边还有三哥四哥,他们的事儿比我的急多了,爹娘即便要逼,那也先逼他们俩,一时半会儿还到不了我这儿。我爹也是二十八了才娶的我娘,不着急,一着急一胡乱,万一错过了命定的主儿,那多不好。
谁是你命定的主儿?
萧煜忍不住要问他。
缘分的事儿,谁说的好呢。
他倒是轻描淡写,一句没谱的话又把那位的心吊在了半空中。怕呀,怕他某月某日当真碰上他那“命定的”,自己这份说不口念想连一线生机都没了。不是没想过用强的,但依着廖秋离那看似绵软、实则刚烈的性子,说不定他们两人从此落入他爹和他娘的套路当中,一辈子相互折磨,不到闭眼那天不得解脱。
想要水滴石穿,时间已经不多了。想要弄“霸王”,没那个胆子。
二十岁的萧将军衣带宽了,也憔悴了。他这儿正惆怅着伤春悲秋呢,打岔来了。
打岔的名叫陆弘景,也是个将军,不过萧煜是主将,他是副将,两人年岁相当,一同入军伍,一同戍边,一同打北戎,一同出生入死,一同往上升,到了最后一同守虎牢关,一位主一为副,破锅配烂盖,王八配绿豆,就跟门神两边站似的,有你的地方铁定得有我。两人这交情,那叫不打不成交。初入军伍的时候,两人分在同一队里,一个觉着另一个天生一张狐媚的脸相,肯定不耐摔打,肯定是托了谁家的后门进来的,进来了以后肯定得拖他们这一队人的后腿,所以对他一直没有好脸。另一个觉着那个满头黄毛,一对金银妖眼,一看就是西域那边过来的蛮子种,而且这货说话向来嘴毒,什么好话经了他那张嘴就跟下了一趟十八层地狱似的,谁也别想落着好!
相互看不顺眼了吧,迟早要打一架,入军伍的第三天两人就打起来了,是真打,黄毛提着两只拳头照着那张狐媚的脸上狠揍,别揍边骂:“揍你个小舅子的!别以为你生的好老子就不舍得打你!告诉你,照打不误!!”。被揍的那个啐掉一口血沫子,不动声色任他骂随他揍,等他稍稍松了劲,他再从地上弹上来,一头撞向揍他揍得正过瘾的黄毛的脑壳上,撞得黄毛眼冒金星,从前脑门一直疼到后脑勺,捂着脑门骂:“你个小舅子的!这么撞我你不疼啊?!舍得孩子套狼啊你!”,他骂他的,人家抱着他的腰把他举起来往地上一摔,拣直走了,多一句都不屑说的。
好,愿打服输,打架没赢你,不等于其他地方找补不回来!且看我秋后算总账!
陆弘景爱赌,赌大小、推牌九、搓麻将,样样熟,没条件时拔根野草来斗草他也能比个输赢。和萧煜打过一架后,他时时想着找补回来,某天设了个麻将局,让人把萧煜拖过来打两圈。本以为这狐媚兮兮的少爷秧子铁定不会搓麻将,搓麻将一准输得当裤子,谁知少爷秧子上来就赢了他两吊钱,打过四个令,他输了个溜光净,就差当裤子了,幸好少爷秧子自己开口说不打了,不然,他要不要当裤子还真不好说。
好,愿赌服输,搓麻将没赢你,不等于其他地方找补不回来!且看我想别的辙!
然后这货又想到了游泳比输赢、跑步比快慢、爬树比高低,等等等等,不论哪种,老输少爷秧子一截,他心气儿高啊,总想着赢回来,后来竟把主意打到了沙场上。沙场酷厉,最是不容私心,他存了比较的心思,这就是私心,有了私心,那场仗就打输了。虽然是场小仗,而且只有几名袍泽受了小伤,但输了就是输了,追根究底,根底就在他的私心上。他们的上峰见损失不大,没有深究,但萧煜事后找了他一趟,问他:赢我真这么重要?重要到能把私人恩仇带到沙场上,重要到能把袍泽手足的生死抛诸脑后?如果是的话,我让你赢。
让你赢?什么叫“让”你赢?那是因为你赢不了,发了疯,疯狗似的乱咬,没关系,真这么介意的话,让着你啊,来,揍我一顿,心气儿平了吧不发疯了吧?
陆弘景还要点儿脸,他僵站在原地,好一会儿才心不甘情不愿地开口:“行,我没本事,做什么都输你一截,但我还要脸,少瞧不起人!这次是我不对,咱们来日方长,且走着瞧!!”
打那以后,陆弘景暗地里用功,使劲朝前赶,人也开阔多了,虽然那张嘴还是那么损,但做人倒是正人君子起来,再也没耍小手段。
第7章 从拉小手开始吧
一晃五年,萧煜升了主将,这货也当了副将,两人在虎牢关时焦不离孟孟不离焦,这回萧煜要回帝京,这货也跟过来了,不为啥,就为了看他吃瘪、看他闹心、看他衣带渐宽斯人憔悴,然后他好损他,或者当个狗头军师,出一二损招,充几天搅屎棍子。
萧将军那会儿正在刚买来的小院落里发呆,狗头军师兼搅屎棍子摸进来了——门锁上了?不算大事儿,他天生会翻墙!
“哎,我说老萧,你猫这儿叹啥气呢,出去玩儿去呀,好不容易回一趟帝京,走,哥带你去个好地方!”
萧煜正烦着呢,懒得理他,转过头来朝向另一边,继续发呆。
“怎么,没遇见你那小梨子?”搅屎棍子就是要一棍子插到底,搅和得到处臭。
“……”
“唔……我知道了,你见着了,但没吃着……”搅屎棍子做狗头军师状,做彻悟状,做痛心疾首状,做相思成疾状,做病得要死状,做梁祝化蝶状。真是变化多端,逼真得让人糟心。
萧将军赏他一个货真价实的大白眼,还有一张冷脸和一面冷脊梁骨。
“别介呀,哥给你出个主意怎样?”搅屎棍子笑得怪肉麻的,拐过来站到萧将军正对面当起了狗头军师,“哥跟你说,女人其实都好摆弄,曲里拐弯不行,那咱就来个单刀直入,直入正题,三板斧,行不行先砍一下子,说不定一下就定乾坤了呢,实在不行,还有‘霸王’这招么,女人有了孩子就好比煮熟了的鸭子,给她插上翅膀她也飞不了啦!”
这货不知道萧煜他们家的家事,不知道他有个“霸王”的爹,有个被“霸王”的娘,从小过着家不成家的日子,出这么个主意,就好比让他再走一次他爹的老路子,他喜欢的人再受一次他娘受的罪。这就叫哪壶不开提哪壶,提了不开的还告诉你这壶水开着呢,泡芝麻酱正合适!
再说了,廖秋离也不是女的呀,男的比女的更不好摆弄,要是霸王了,可能不会跟女的似的寻死觅活,但他有脚哇,他会走哇,女人走不到哪去,男的可不一样,尤其他们家还开着营造厂,天南海北的走,一个人进了人海里到哪捞去?敢轻举妄动,一会儿就给你来个“天南海北”,你就找去吧,找到死都未必找得着!
“不行。”
“不行?!舅子的不行!你今年都二十了,你那小梨子怎么也该十五了吧,当婚嫁了呀,你再不动手可就晚啦!”
“……”。不是十五,是快二十五了。所以才犯愁啊,这么样的年岁,随时要婚娶了的,哪里还有时间慢慢腾腾的两情相悦“我说你到底在怵什么?你顶着将军的衔儿,住着御赐的宅院,长得还挺能骗人,怎么就不敢做不敢当呢?!别说多,拿出一分你在沙场上的气魄来还愁事情没结果?”
“……和你说了你也不懂。少掺和,回你的窝里呆着去!”
好心当成了驴肝肺呀!
死小子怎么这么不懂事!
陆弘景跳起来要掐他,被他一手臂拦了下来,正在这时,外头有人拍门了。
“小栗子你在吗?”
萧煜没想到廖秋离会在这个时候上门,更没想到他会叫他那小名字,有种被人窥了私的羞臊,一下闹了个大红脸。
陆弘景本来没注意,但见对面那个那张脸忽然之间红透了,再想想刚才听到的话,顿时爆开一个大笑,“哈哈哈……小栗子?!小栗子是你?!怎么不叫个小橘子、小茄子、小地瓜?哈哈哈……不行,笑死舅子了!!”
这货老早就受惯了萧将军的冷眉冷眼冷背脊,随便他怎么打赏,他就是要笑。萧将军飞起一脚踹他小腿骨,这货当真练出来了,闪避飞快,没踹着。他借着这工夫,泥鳅似的溜到了院门口开门去了!
门一开,陆将军愣住了——不对呀,这人是个男的……
怎么回事儿有故事啊!老萧几天前搬的新家,没几个人知道,知道的不是至交就该是他那小梨子,但……这事儿不大对头……,他想的是“小梨子”青天白日的避开自家亲眷上门私会“竹马”,有戏。如今看这情形……难不成,他们家那俊将军要搞断袖?!
这货杵在门口,挡住了道路,廖秋离进不去,又不好就这么回去——他还带了刚做好的卤牛肉过来,这么拿回去不是浪费了么。
萧煜追在后边过来,一脚撂倒了旁边阻路塞桥的一坨人,冲廖秋离笑笑说:今儿有空过来?快进来吧,给你煮一壶茶,就是你上回说好喝的那种……
阻路塞桥的一坨陆将军就这么被萧将军晾在了背后,眼睁睁看着他摇头摆尾的把心上人拐进去了。
这怎么行?!当然不能让缺了德的这么顺当!
陆将军也跟过去,笑嘻嘻地自报家门:陆弘景,和萧煜一道在虎牢关守城门。
他这是谦辞,守城门可用不着俩将军亲自出马,这算玩笑,自个儿拿自个儿开涮。廖秋离听他这么一说,就知道这也是位将军,平头百姓见了官,那就得行礼啊,就站起来要行礼,萧煜把他按住,说,少听那货瞎说八道,那货就是个赌鬼、酒鬼还有讨债鬼!
“喂!我可没说你坏话啊,你这算怎么回事儿?嘴上留点儿口德,不然当心我兜穿你的底子!”他冲着萧煜说完这么一段,又摆过头来笑嘻嘻的对着廖秋离说另一段,“我介绍了我自个儿,你也说说你呗。”
“草民廖秋离,家住煤渣胡同,现在廖家台口做画匠。”
“噢,叫廖秋离?”这么听来,和“小梨子”有瓜葛!
他又转过来冲萧煜使眼色——小梨子就是这位,对吧?你可别瞒我,我都知道了!
萧将军挺漂亮一对招子,盖下眼帘,那双眼皮儿得有韭菜叶片那么宽绰,得天独厚的本钱,非得这么翻白眼,非得把白眼翻到绝处,活糟蹋这对挺漂亮的招子!
两人的眼仗打来又打去,廖秋离见了莫名其妙。陆弘景一搂萧煜的脖子,丢下一句:“你先慢慢坐着,我和这家伙有要事商谈,去去就回。”
他把萧煜弄走了,撇下廖秋离在正堂呆坐。
那头呢,两位将军从正堂一直撤到了灶房,看看前后左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