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有一病不起的架势。甘茂中又气又怒,这一次败的莫名其妙,所有如意算盘全部落空,还陪上保和堂的声誉。他只恨低估吴孝良,当下重中之重是老头子的身体,只要他人还在就能镇住那些山魈野鬼,如果他就此撒手人寰这保和堂也许就真的败了。
甘茂中烦躁的在堂屋里踱着步,下人小心翼翼的来请示:“大少爷,有个叫荻原义雄的ri本人求见。是请进来还是打发走?”
“见,当然要见。快请!”
话音未落,抑扬顿挫的别嘴国语自门外传来:“甘桑,别来无恙啊?哈哈——”一个矮胖的中年秃顶男子走进屋来,此人正是《满铁月报》总编荻原义雄。
甘茂中苦笑道:“荻原桑,你好兴致啊,保和堂快要被那群宵小挤兑死了。”
荻原义雄挺挺肥大的肚子很不以为然:“甘桑,一次成败算不得什么,现在机会来了,帝国要在南满州有所动作,正是你东山再起一展身手的大好机会呀……”
蔡锷被安排到隔壁,同为高档病房,设施一应俱全,并且配有专门护士,班廷仔细检查后用了药,安顿他睡下便去找吴孝良商量病情。他能看出吴对这个中年男人的重视,但是以他的经验,此人久病迁延身体已经败坏到几乎不可挽救的程度,如果链霉素对结核真的有奇效,那么此人或可不死,但体质也将大打折扣。
吴孝良的体质似乎变的有些特异,恢复程度令医生都为之惊讶,仅一天时间伤口便愈合大半。天se渐晚班廷已经回良大药厂,小东子和狼二一天一夜没合眼,也打发他俩休息去了。蒋百里坐在病床前,原本他对这个年纪甚轻的吴孝良是抱有一丝疑虑的,但班廷的出现彻底将之打消,这时代对洋人的迷信连jing英如蒋百里也难以免俗。
屋里的灯光闪了几下忽然灭掉,蒋百里jing觉xing极高,立刻摸向腰间的枪牌撸子,玻璃窗顷刻碎掉,人影晃过钻进屋里。他拔枪便she,岂料对方并没还击,几个翻滚挪到床前。蒋百里怕she伤吴孝良,上前与其肉搏,此人身法极其灵巧,难以制服。
枪声惊动了在外面休息的狼二与小东子,两人不顾一切的冲进来,屋内漆黑一片,四个人打的乱成一团。隔壁蔡锷听到声音也摸了进来,黑影见人愈来愈多,几下翻滚来到窗前,一跃而下。待几个人凭窗向下望去已经空无一人。四楼跳下常人非死即伤,黑衣人却早已没了踪影。
有人破坏了电闸,医院方面重新接通电已经是两个小时以后。
“这帮王八犊子,暗杀一次不成就来两次,太卑鄙。”狼二恨恨的道。
蒋百里则不以为然:“此人身手向极了ri本人,但和杀吴先生的人却绝不是一伙,以他的身手杀人一如反掌,可能因为某种原因有所顾忌,不敢下杀手。”
吴孝良歉然道:“孝良连累二公,还望海涵。”yin差阳错之下堂堂前保定陆军军校校长蒋百里竟给他当了回保镖,只是连累他们深陷险境心中过意不去。
“既然黑衣人不想杀我,那他半夜潜来又有什么目的呢?”
几个人百思不得其解。
第二十五章 一波又起
医院人多眼杂,已经不能再住下去,良大药厂肯定也已经成为对方严密监视的目标,吴孝良让小东子在大西门外租了个院子,决定去那里养病。在几个人等待天黑便出院的空档里,沈自冰慌慌张张赶来,看到收拾好的行装,问道:
“你们这是要去哪?”她知道吴孝良受伤,不可能这么快就出院,看他身边多了几个陌生人,yu言又止。
吴孝良的体质的确变的有些特异,枪伤恢复的一ri千里,已经可以下床走动。他看沈自冰似乎有话要说便道:“沈大记者有什么好消息?”又看了看蔡蒋二人示意她道:“没关系,直说便可。”
蔡蒋二人很识趣起身便要回避,却被吴孝良一把拦住,“蔡公蒋公无妨,沈小姐所讲之事说不定便是昨夜的答案。”
“昨晚?什么答案?”沈自冰奇道。小东子嘴快,“昨晚又有人来杀孝良哥,不过让他跑了,蒋先生说那是ri本人。”
“什么?ri本人这么快就来了?”沈自冰大惊失se,她拉过把椅子坐下,对吴孝良说道:“有大麻烦,那天你杀的两个东洋兵其实是特高科的特务,手中握有重要情报,两人失踪后关东州都督府震怒,已经派人来调查此事。”
吴孝良目瞪口呆,没想到事情败坏的这个程度,回想两人身手哪里有半点特工人员的素质。蔡锷沉默不语,蒋方震则重新打量着这个貌不惊人的后生。
“沈小姐,这么机密的情报你是如何得知的?”蒋方震很快想到其中破绽,如此机密的情报不是核心人员很难得到,他突然觉得这个记者很眼熟,似乎在哪里见过。
沈自冰心想,我若直说这是在叔叔那里偷听来的,便会暴露身份。
“这是我在荻原义雄口中亲耳听到的。当然,是偷听到的”
吴孝良毫不怀疑沈自冰所带消息的真实xing,她作为一个记者对事件真相有着近乎偏执的坚定,所以对情报来自何处并不刨根问底。
吴孝良的处境很为难,自己招惹了ri本人,随时都会有危险如果让蔡蒋二人和自己一起走难免会受到牵累。
“蔡公,蒋公,东洋人凶险狡诈,不若你们留在医院,晚辈让班廷每ri来此,如何?”
“后生仔说哪里话,松坡与我岂是藏头露尾之人?”
吴孝良怕出意外执意不允,蒋方震一挥大手,固执的道:“无需多说,后生仔是想陷我于不义吗?”蔡锷轻咳了下,赞同道:“我与百里当与吴先生同去。”
话已至此,吴孝良当然不能再拒绝,他内心也是极希望与他们同往的。
门外忽然传来女人的争吵声。
“现在就让他们搬走!”
“什么?还要等到晚上?你知道我是什么人吗?”
房门被一脚踢开,一个满身珠光宝气的中年妇人气势汹汹闯了进来,“你们听好了,马上给我搬走,否则有你们好看”她狠狠瞪了眼身后赶来的护士。那护士一脸无辜的呆在当场,不知如何是好。
狼二上前指着鼻子骂道:“哪来的老泼妇,撒野也不看看地方。”
贵妇更加生气,见几个人毫无惧意的望着自己,冲门外吼道:“副官,副官……”
“到!”副官应声而入。
“让卫兵把他们抓了,这几个人意图对我不轨。”副官应了声是便出去叫人。
狼二暗道倒霉,看样子这泼妇是个官太太,自己可惹不起她,缩脖子就想往后躲。
“奉天是**制的,谁赋予你权力随便抓人?”沈自冰边说边扶着吴孝良来到他面前。
“老娘就……”后面的话没等出口她竟硬生生咽了回去,立刻换了一脸笑容,“是,奉天是**制的地方。你们想几点搬就几点搬。”旋风一样出去关门。
大伙莫名其妙,吴孝良看看扶着自己的女人,想到她家住大南门里,似乎豁然开朗。蒋方震终于想起这沈自冰是谁,只是她为什么来奉天,又改姓沈,还做了记者?
贵妇刚出门就开始后怕,这次踢到铁板上了,她怎么会在这里,还好没认出自己,自家男人在她叔父手下讨生活,若被嫉恨上可真是自作孽。
副官带着人气喘吁吁跑来,贵妇上前骂道:“蠢货,等你们我死十次都不够。”
……
次ri,大西门里一处院落,孙家钰坐在吴孝良病房前,他刚带来一个令人不安的消息:甘茂中四处高价收购裕昌兑票。此事孙家钰还没说与孙鼎臣听,怕他担心过度病情反复,但心里总是七上八下,这才来找吴孝良讨个商量。
“不管他是何居心,咱们就以不变应万变”随即又补充道:“还是要做个准备保险些,今ri起银根要缩紧,以备不测”
孙家钰刚走,药厂胡管事又匆匆赶来,进门一脸的焦急,“中法实业银行今天起停止兑换奉票,设备眼瞅就到奉天,没现款提不了货可怎么办?”
吴孝良心里咯噔一下,不详的预感笼罩心头,难道是挤兑风chao……
民国五年五月,京津地区爆发了“京钞风chao”,奉天不可避免的受到波及,金融大厦有一夜将倾的趋势。
说起这事件的始作俑者,还是前洪宪皇帝当今大总统袁世凯。打民国废两改元以来,纸币开始流行,北洋zhengfu**透顶又要维持庞大的军费,经费不足便加印纸币,通货膨胀愈演愈烈。去年底,袁世凯为筹备称帝从中国银行以及交通银行提取现银两千万元,导致准备金不足。称帝后各省纷纷纷纷起义发动讨袁战争,北洋zhengfu为镇压南方起义军又不得不加印纸币,致使财政糜烂不可收拾,国民经济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终于在年初引发商民争兑现银的风chao。北洋zhengfu一声令下,中、交两行停止纸币兑换。此令一出,市面现银几乎绝迹,物价飞涨,百姓生活ri渐维艰。
东三省奉天城的形势更加严峻,山雨yu来,谣言遍地,各股势力蠢蠢yu动。
第二十六章 蚀金风暴
奉省闹钱荒,银号纷纷倒闭,多少人旦夕之间便一无所有,一生积蓄付诸东流。孙家裕昌银号也濒临崩溃的边缘,吴孝良不得不带伤拜访裕昌掌舵人孙鼎臣。
才几ri功夫孙鼎臣消瘦的变了样,走起路来颤颤巍巍,老态尽显,他拉起吴孝良的手,“贤侄啊,如今这一关不好过啊……”一句话道尽处境之艰难,老人强硬一生,若不是真的山穷水尽断不会说出如此软弱泄气的话来。人生暮年锐气不复,令吴孝良唏嘘不已。
“老人家勿忧,孝良在此裕昌定可无忧过关。”
孙鼎臣双目一亮,握住吴孝良的手激动的发抖,“贤侄有何妙计快快讲来。”他知道老二这个结拜兄弟从来不说没有把握的话,既然如此说必然有应对之法。
吴孝良当然有应对之法,良大药厂十万现银便是保障。前世它曾读到过关于“京钞风chao”的文章,所以早在药厂成立之初他便有意识的囤积现银,如今危机既然如意料中出现,这笔现银就派上大用场。
“良大有十万现银,明ri全部提来。”吴孝良又接着道:“不过不能尽数兑换,得有个花样,每ri限兑一万。”
孙家钰激动的有些语无伦次:“这,这当真想不到,二弟你早便料到会闹钱荒?”
没等吴孝良答话孙鼎臣拍了下桌子,“老二啊,说你多少次了,要沉住气,沉住气。《孙子兵法》白读了吗?胸有激雷而面如平湖者方可为上将军,如今还是这么轻佻浮躁;叫我怎么放心将家业交给你啊!”老人越说越激动猛烈的咳了起来。
孙家钰赧然道:“父亲教训的是,孩儿孟浪了。”
孙鼎臣教训儿子丝毫不避讳吴孝良,足见已不把他当外人,他还是有些疑惑:“贤侄,这十万现银虽说可解燃眉之急,但也总有用完的一天,据说甘家老大高价收购了大量裕昌兑票,他对咱们可是志在必得……”他拉长了语气,吴孝良赶忙答道:
“不会多久,张雨帅必然出面整顿奉天金融,到时便是甘茂中等一干卖国贼的末ri。”
说起甘茂中吴孝良忽然想到一个主意。
……
保和堂甘家,甘茂中在堂屋里激动的躲着步子,兴奋的搓着手,这一次他赚了个盆满钵满,早前被迫屈从荻原义雄的屈辱感一扫而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