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正惊愕了,这个消息对他来说简直像天方夜谭,如果陆军取得胜利,即便战果再匪夷所思他也可以接受,因为有个吴孝良守在京沪,此人的实力他是了解的,有惊人之举也在他接受范围之内。但能将日本乃至是世界上最先进的战舰击毁甚至重创整个日本第三舰队的几乎所有主力舰,这就太不切实际了。
虽然,蒋正陆军出身但是对海战还是有所了解的,海军完全是比拼实力的的军种,如果实力相差悬殊是根本不可能取得逆转性战果的,更别提将敌方舰队重创到如此程度。
蒋正在房间内踱了几步,又回到座位上坐下。
“畅卿依所见,这能是哪一国干的?”
如此战绩断然不会是国所为,那几艘炮舰的威力他知道,给人家塞牙缝都不够,自是理所当然的认为是洋人所为。
被称作畅卿的年人正是原北洋政坛上叱咤风云的“政学系”首领之一杨永泰,自从北洋政府垮台后,此人投靠了蒋正,深得蒋某人信任,成为其不可或缺的智囊之一,更是带在身边事事征询。
不过这个问题却将杨永泰问住了,他能制定剿匪方略,在政治场上突袭奔杀,纵横捭阖,但想破了头也猜不出是谁打击了日军舰队,帮了国的大忙。
在远东有直接利益的俄国,因为内乱刚刚平复,无暇顾及国外的变故,就算它想顾及恐怕也没这个实力,其举国精锐舰队早在几十年前的日俄大海战损失殆尽。美、英两国更是不可能,战后其主要精力早就转移到了本国以及本国殖民地之内,也无暇顾及其它国家尤其是日本的扩张,甚至对其利益有所侵犯的行为都睁一眼闭一眼。
那是谁呢?杨永泰默默将世界上几个列强过了一遍塞子,最后竟得不出任何结论,只好尴尬而歉意的摇摇头!
“永泰愚钝,实在猜不出,怕是这列强们都不会来趟这浑水,奇怪,奇怪啊!”
蒋正自然不是真的问计于他,所以也不以为意,笑道:
“不管是谁,都帮了咱们大忙嘛!本以为将吴维放在京沪的位置上会带来一些惊喜,可没想到回事这结果!”
杨永泰撇撇嘴,“吴维在常熟恐怕守不住了,他的表现和十年前想必可相差不少呢!”
“哦?畅卿对吴维还算了解?”
蒋正听杨永泰如此说,便想起了他在北洋叱咤风云多年,定然对吴孝良这个北洋出身的将军大为了解,并且此人多数时间都在相对封闭神秘的绥东,所以其言行并不为多数人所知,不禁颇为感兴趣的问道:
“如此说来畅卿对这吴维了解颇多喽?”
杨永泰又是一撇嘴,“永泰当年在北京和此人接触不多,但其发迹路线却是看的清清楚楚,才华兴许有之,但却心机颇深。”
说罢,别有深意的看了眼蒋正,只见他刚才还颇有兴致,此时却有些意兴阑珊,杨永泰知道自己刚才那番话起了作用,便不打算再继续这个话题。
“寿山在常熟失利,央军最好再顶一个师上去……”
蒋正见杨永泰谈到常熟前线,便也再没了兴致继续刚才的话题,而常熟前线更让他心堵得慌。宋希廉的教导团在日军突袭七丫口的当口上,挺身而上,**支撑局面,抵抗日军一个师团的登陆攻击,最终全面崩溃,可是却虽败犹荣。而自己钦点的模范旅才顶上去一天便被日本人砍瓜切菜般打的屁滚尿流,落花流水,这就让他面子上挂不住了,日本第十四师团前出到何家浜的兵力紧紧也只有两个联队,而他整整一个加强旅,在编制上已经超过一个甲种师,竟然也败得如此之惨,那就太说不过去了。
“娘希匹!胡寿山平时大话叫的响亮,如今真到了为国尽力的时候,就变成了这个软蛋样子,黄埔军校没有这样不成器的学生。”
说到最后竟有点语无伦次,对胡宗南他是动了真怒,那吴孝良虽然颇有野心,但执行自己所交代的几个命令却都毫不含糊,甚至是非常完美的完成了。蒋正心暗暗可惜,只可惜吴维不是他黄埔的学生,如果出他师门,以他年纪轻轻就有如此成绩,到真可委以重任。
杨永泰则舒展了一下紧皱的眉头道:“委员长息怒,寿山虽能力出众,但失之孤傲,国内大战,各派系掣肘之事时有发生,永泰以为寿山之败未必是其力有不歹……”
“哦?”
蒋正眉头一跳,杨永泰的说法的确让他心有警觉,常熟、太仓两线都是吴孝良的嫡系部下,此人虽表面恭顺,但心里未必是和自己一条心。他在淞沪抗战爆发之初,领兵南下未必就没有发展个人势力之野心,看来此人的位置要动一动了,山东决不能让他久住,调个穷乡僻壤去少闹腾幺蛾子,自己也好省点心。
不过现在不是解决他的时候,央军两度大败,日军势如破竹,常熟、江阴两道防线未必有用,吴孝良此人的部队还是很有战斗力的,南京与上海的安危很大程度上还要指望他呢。至少在淞沪战事结束之前不宜动他。
“畅卿那,日寇海军惨败,上海形势必然有所缓解,是时候反击了。”
杨永泰摇头道:“委员长,国内战事频纷,淞沪战事不宜再拖了,与日军久决不下,**必将趁此机会就势坐大。抗日皆我央军主力,日渐消耗之下,与阎冯宵小之辈相比,实力也此消彼长。所以,此一战必须快刀斩乱麻,切忌拖延。”
“娘希匹!**先让他在那蹦跶几天,淞沪日寇必然与之决战,出一口我国民之恶气!”
第464章 城下之盟(六)
“委员长三思,攘外必先安内,内乱不靖,外患难安啊!”
杨永泰突然情绪激动,疾言劝道,他在淞沪事变之前刚刚给蒋正上了万言书,其正式提出了“攘外必先安内”的理论,而“安内”又必须“三分军事,七分政治”。如果蒋正与日本人死磕到底,那么他所提出的方略则彻底流产,通过种种迹象表明,日本人这回动武,绝不会轻易就收手,如果不见好就收,局势很可能糜烂到不可收拾的地步。
“畅卿差矣,攘外必先安内的策略并没有变,与倭寇之陆战也要打出一场威风仗,到时候在谈判咱们手也能多些筹码,是打是和才能游刃有余,如今第三舰队受重创,吴维部下又很有战斗力,各方面都对我方有利如果就此放弃,于心何甘?”
杨永泰听罢默然不语,他知道蒋正自济南“五三惨案”时就憋着一口气,当时国民政府在世界上还很孤立,为了大局隐忍了日本人在济南的暴行。现今国民政府如日天,天时地利人和俱在,正是一雪前耻的大好时机。
可是,还有个可是,一旦与日本人彻底开战,国民政府究竟已经做好了抵御全面战争的准备吗?**会不会趁势坐大?心腹大患,肘腋之疾,眨眼之间都可能成为塌天的大祸啊。
蒋正颇为亢奋的对杨永泰说道:“我意已决,京沪之战必须分出胜负,到时候再谈和战!”
屋顿时陷入了一种奇怪的沉静,两个人都默然不语,空气却紧张的让人呼吸困难。杨永泰胸终是发出了一声叹息,转身而去。
……
民国十八年九月二十日,天阴的可怕,南京街头一片萧瑟荒凉之色,行人匆匆,报童则扯开喉咙喊着:
“卖报,卖报!沈阳事变,张少帅看戏,赵四风流朱武狂……温柔乡是英雄冢,哪管东师入沈阳……”
报童喊得声嘶力竭,人们却仍旧形色匆匆,早没了猎奇的心情,偶尔有一人才驻足唤过报童,买张报纸,边走边看边摇头,间或也有三两人聚在一起小声议论。
“唉!国之重器落在此等人手……”
“这等花花公子哪有胆量和日本人打仗……”
而此时,数千公里外的北平,人们议论的焦点人物,花花少帅张学良正紧张的和东北军高层紧张的开着军事会议。已经整整一个上午,大家还没讨论出个结果,究竟该如何做,打还是不打,在座高层们议论纷纷却没能有一个统一的决定。有的主张打回东北去,日军在东北兵力并不多,此刻他们更多的注意力都在南方的淞沪战线上,只要东北军戮力同心定能击败日寇的野心。
也有人主张日本人不能轻易打,东北军如果翻回头去硬抗日寇他们将很难得到南京央政府的支持,甚至还可能面对某些人的趁火打劫,丢失平津河北,不如先守住眼前的地盘再徐徐图之。
张学良此时心乱如麻,一个早上全困在会议室,大烟瘾又上来了,头晕阵阵,一把鼻涕一把泪,实在忍得难受便在大腿上掐自己几把,他知道在这个时候又怎能轻易离开呢?人心已经散了,不能再因为他雪上加霜。
以熙恰为首的一干留守东北老臣主动投降日本人,导致吉林几乎没有放一枪一弹便落入了日本人手,吉、奉两省以超乎想象的度沦陷了,只有黑龙江的马占山还像点样子,可他远离关内又能抵抗到什么时候……
他迟迟不表态,在座的高官们情绪更加激动。
“诸位!诸位!”
张学良强忍住痛苦,双手向下虚压,示意大家安静。
“诸位,请听学良一言,如今东北落入日寇之手……咳……咳……”
他的呼吸突然开始变得急促,手捂住胸口似乎转不过气来,脸色瞬间煞白,豆大的汗珠从额头上面颊上滚落,终于“啊”的一声跌倒在会议桌之上。
“司令!”
“大帅!”
“汉卿!”
大伙立时都忘了适才的争执,紧张的看着张学良的情况。
自他在年前一举杀了杨宇霆和常荫槐之后,少帅的绝对权威在东北军再无人敢撼动,如果真出了什么事情东北军可就彻底完蛋了。一干人赶紧上前扶起张学良,又是揉太阳穴,又是拍胸脯,可人就是不见醒转。
突然有人灵机一动,急道:
“赶紧将人扶到后面宅子里去,那里有药……”
有人还不明就里,“快去请医生!”
早有人不满的小声嘀咕:“医生哪里有福寿膏好用?”
“唉!少帅这个样子,如何对得住老帅在天之灵?”
东北军自杨宇霆和常荫怀被处死以后,虽然张学良的威严再无人敢撼动,但也伤了一批老人的心,多数时候自然是阳奉阴违。
张学良被高官们七手八脚抬到后宅后,有人烧了上好的大烟,服侍他狠狠吸上几下,竟然缓缓的醒转了,声音虚弱以及,两行泪水再也抑制不住,看着守在床边的张作相。
“张叔,学良难啊,日寇在东三省发难,万没有眼睁睁看着落入贼手之理,可日军强悍,国内掣肘,一旦打下去,老帅留下的基业恐怕将十不存一。可如果不打国仇家恨,又焉能忍得下去?学良又该如何抉择?”
这番话说出了张学良心底最深处的想法,在会议室他绝不会如此表态,但决定早晚得下,该如何抉择,张作相也做不了主。只是默然不语,他又怎么忍心将东北军推倒万劫不复的境地,可若劝张学良保存实力,国仇家恨他连自己那一关也过不去。自从斗倒了杨宇霆之后,他觉得自己彻底老了,便离开沈阳去了吉林城,打算消消停停做他的吉林省长。但树欲静而风不止。年初,东北军大举入关,他作为东北军元老被张学良一并带进关内,却没料到,今日出了这等篓子,东北军的老家东三省几乎在一夜之间丢光。
一老一小两眼泪涟涟之时,副官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