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孝良原本就是想吓唬吓唬她,冷笑一声,说道:“押回长沙交给宪兵团方团长,由军事法庭审判去吧。”
处理完光腚团长后,吴孝良心情依旧沉重,堂堂民国政府的团长,因为私愤就敢跟水匪勾结,毫无半点军人气节,这和他想象的北洋军人差了何止十万八千里。再者,邵之孝与浑江龙背后究竟有没有幕后黑手?他前往汨水剿匪的消息究竟有没有泄露?这都很难说,警备司令部人多嘴杂,泄露出去的可能性太大了。
吴孝良不愿再回长沙搅这趟浑水,但也不能让那些肮脏的政客舒服了。
“老尹,第二团的人勾结水匪已经不适合再回军队,将他们就地遣散。水匪辨认清楚后就地枪决,一个不留!”
尹呈辅能感受到了旅长克制的浓浓愤怒。
“是!”
“浑江龙找到了吗?”吴孝良知道这浑江龙未必便真如世人所传一般厉害,军阀自古就有以战养战一说,称雄一方的地方军队与当地土匪、水匪都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此次官匪一家攻打自己便可见一斑。
“回旅长,浑江龙被流弹击毙,尸体已经辨认过,确系无疑。”
“可惜,这样一来很多秘密可能就此石沉大海。”吴孝良心里却道:这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他已经无意再在湖南官场掀起风雨。
“将浑江龙头颅割下,送往长沙警备司令部。”
“是,旅长!”
“整军,北上武汉,回北京!”
“啊……”
尹呈辅本以为应该得胜返回长沙,旅长却要直接回北京,这可是轻率之举,难道旅长太过失意才导致如此行事吗?他当然不知道吴孝良心有更要的事。
吴孝良行此轻率之举的另一个用意是减少他木秀于林的风险,如果旁人见他性急易折,或许会少很多无形的敌意。
打发走尹呈辅,梅蕴亭携侄女梅近雪进了军帐。
梅蕴亭恭维道:“旅长神勇、谋略令在下佩服的五体投地啊,浑江龙横行汨水十数年,如今授首伏诛大块人心呀。”
“梅先生谬赞,剿灭水匪乃**人之责任。”
“旅长少年英雄,乃当世豪杰……”又是一连串的恭维之辞,梅近雪偷偷的拉了下他的衣角。
吴孝良见两人小动作不断,梅蕴亭欲言又止,笑道:“梅先生,可有话说?但讲无妨。”
梅蕴亭搓着手,嘿嘿笑道:“吴旅长,我叔侄二人打算送你一份大礼!”
“什么大礼?”吴孝良有点疑惑,好端端的送什么礼。
“黄金两万斤!”梅近雪贝齿轻启,声音入耳轻悦,待吴孝良仔细回味,给予其震撼绝不亚于一门野战炮带来的震动。
第70章 返程(一)
“黄金两万斤!”
像平地里一声惊雷,吴孝良没想到这个传言竟是真的。
梅近雪继续说道:“大哥哥,爹爹生前的确藏了两万斤黄金,但这些黄金却不是贪污所得,他一生为官清廉,以兼济天下为己任。”
“是啊!家兄的生活在前清知府里算是清贫的,常言道,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可他这知府当的却是两袖清风,十余年来唯一渐长的是一把年纪和他宝贝不得了的藏书。”梅蕴亭附和着谈起大哥生前故事,想到如今物是人非,天人永隔,不禁长叹一口气。
梅近雪受三叔感染,也忍不住流下泪来,又继续诉说:“宣统三年,武昌闹兵变,说是革命了,各地跟着闹起来,岳州也不例外,巡防营的管带剪了辫子就变成革命军人,山贼水匪都跟他们打成一片,那管带以我一家老小性命要挟爹爹在通电上签名。爹爹无奈之下只好署名,因此得以继续执掌岳州,但世道已经败坏,光天化日之下的奸淫掳掠屡见不鲜,他担心岳州十余年来积攒下的府库落入贼人之手,便于每日夜间命心腹衙属,偷偷将金银外移藏匿。怎料一夜间这些衙属出去后就再没回来,来不及转移的白银只好继续存放在府库内。”
梅近雪说到这里轻轻一叹:“果不其然,没几日那些贼人就将府库内的白银抢劫一空,爹爹当天就气的病倒在床。这以后也算平安的过了几年,半年前那马阎王突然便来找爹爹讨要几年前失踪的府库黄金,爹爹当年于衙属失踪后曾去查看库金藏匿地点,知道黄金仍然完好,便推脱都被乱兵抢去,马阎王很生气,闹了一通便带着人离开。后来,爹爹说他应该是知道内情的,难保当年几个衙属的失踪也与其有关。”
听梅近雪娓娓道来,吴孝良心底升起一抹苦涩,这就是武昌首义后的华大地吗?
“没过几天,家里就来了水匪……”梅近雪说到这里,声音开始颤抖,两行清泪留了下来,再也说不下去。
梅蕴亭见侄女泣不成声,接过话来,说道:“吴旅长,家兄一心为百姓谋福,却被诬陷为贪官,实在是令人心寒。我和近雪思来想去,这笔巨款留在湖南早晚得成了那些军阀政客们扩充地盘的工具,我看将军是个为百姓干大事的人,决定将黄金的下落告知将军,由你来处置。”
……
吴孝良命尹呈辅挑了最可靠的一个排去随梅氏叔侄提取黄金,那个怂包骑兵连长又期期艾艾的进来,“旅长,卑职审讯过了,何丰钜根本就没来汨水,这很可能是个圈套……”他汇报完了所得情报,又加上一句自己的分析,希望能在旅长面前挽回些印象分数。
如果骑兵连长所说属实,事情的背后可就大有章了,这些人可能并没打算一步能至自己于死地,但自己敞开了让人家钻空子,人家还会手下留情吗?亏得旅部直属营战斗力超强,否则今日死无葬身之地难免还要被这些人耍手段如梅蕴良般弄的身败名裂
他们梦寐以求的黄金被自己得到,算是因祸得福,今后想要有所作为用钱的地方多了,药厂方面目前借力不大,这些黄金就是及时雨,解了燃眉之忧。两万斤黄金折合成银元大概在千万上下,段祺瑞向日本借款一次数额也就一千余万,自己得到这笔巨款便可以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想到这里吴孝良兴奋不已,随即给长沙警备司令部暂时负责人傅作义拍电报,立刻派来专列,他准备由汨水镇上车北返。
傅作义、方其道得知吴孝良与旅部不会长沙直接北返的消息后都直呼胡闹,两人误以为他督军落空耍上了脾气,也不好相劝。
当天晚间,列车发到汨水镇,被派去提运黄金的一个排也押着满满几个货车赶到会和。
登上北返的列车,吴孝良踌躇满志,大有海阔任鱼跃之感,与率部南下时的忧虑心境大相径庭。但在长沙本地官场众人看来,这位年纪轻轻的吴旅长受不了挫折,夹着尾巴灰溜溜滚回北京去了,一时间拍手称快被压制许久的情绪终于释放出来,只是他们没想到即将履新的王督军可不是傅良佐一样的弱势督军,强势程度一点不比吴旅长差。
一夜间,专列驶抵武昌,第四混成旅直属营所有人列队等候渡轮,尹呈辅则与心腹守候在黄金大车旁不许任何人靠近。
清晨的武昌码头停靠满了蒸汽船,烟囱高耸,冒着浓浓的黑烟,汽笛声拉响,掩盖了岸边苦力们的号子,路人更是形色匆匆,对全副武装的第四旅官兵都不正眼看上一下,武昌乃长江大埠,乱兵如过江之鲫,已经很难再引起人们的主意。
报童夹杂人群卖力的叫卖着手报纸。
“卖报!卖报!北洋政府财政总长徇私舞弊……”
“卖报!卖报!林白水精彩时评……”
听到段祺瑞政府在报上爆出丑闻,吴孝良一阵苦笑,新一轮的较力又开始了。林白水这个人他在前世便知晓,到想看看这个人是如何评论实事的,于是叫住报童。
“小兄弟,来份报纸!”
小报童见是个军服笔挺的军官叫住自己,有些害怕,紧张的望着吴孝良。
吴孝良微微一笑:“别害怕,我买一份报纸。”伸手递上一块银元。
报童这才反应过来,忙摆手摇头,语无伦次的说着:“用不上这么多钱,用不上这么多钱!”
吴孝良则不由分说,将银元塞到小报童手,又自己抽一张报纸,小报童明白遇到好人了,一块银元可是他卖报两月的酬劳,对他来说这是笔巨款,连连作揖,千恩万谢,然后欢天喜地的蹦跳着远去。
摊开报纸,整整首版头条都是财政部的丑闻,林白水言辞还是那么犀利,将一干蠹虫骂的体无完肤。此公有付对联他一直大为欣赏,慈禧七十大寿时,林白水嘲讽道:今日幸西苑,明日幸颐和,何日再幸圆明园?四百兆骨髓全枯,只剩一人何有幸?五十失琉球,六十失台海,七十又失东三省!五万里版图弥蹙,每逢万寿必无疆!
第71章 返程(二)
吴孝良合上报纸,政客倾轧是他最头疼的;所以打定主意,回京后一门心思扑在西北边防筹备处上,不理他们那些龌龊事。
等到午时分,吴孝良所部人马全部摆渡过江,出了码头便奔汉口火车站而去,湖北是直系大将王占元的地盘,他不愿在此处多做停留。临近火车站,前方一阵骚乱,枪声大作,吴孝良刚想询问情况,那个骑兵连长颠颠的奔了过来。
“旅长,前面是第十六混成旅的人,他们和湖北军起了冲突。”
竟然是冯玉祥的部队,这也是一员直系大将,如今连他都派了出来,看来北京政府为了南征已经空巢而出。不过两方同为直系人马,不应该起冲突啊。
“走,去前面看看。”吴孝良有心见一见那位闻名于后世的倒戈将军。
吴孝良排开卫兵走到前方,只见双方人马剑拔弩张,枪上膛,刀出鞘,更有几个身上已经见血躺在地上哀声连连,他厉声喝道:“都住手,同为陆军袍泽,枪口相向,成何体统?”
冲突在一起的士兵见来了个少将,都有点心虚,枪口放低,往后退了几步。
吴孝良走到间,冷冷道:“你们长官呢?让他来见我”
“哈哈,小的们不听话,俺老张代他们长官教训教训,算得上啥大事?”士兵们闪开一条道,一名身材彪悍的军官大踏步走了过来。
红色简章三颗铜花,是个上校,有士兵喊道:“团长,和他们啰嗦个球,一起揍趴下。”
上校团长骂道:“小兔崽子,你知道个屁,还讲不讲上下尊卑了?”说罢来到吴孝良面前。
“是你?”
“是你?”
两人异口同声。
吴孝良一脸惊讶:“张大虎!怎么是你?”
“嘿嘿,小兄弟……”他看了眼吴孝良黄橙橙的少将肩章,改口道:“吴将军,俺有大号,张宗昌,还是你给起的,可别再叫错了。”
吴孝良哈哈大笑:“对,对,张团长叫兄弟们收了枪,咱们叙叙旧。”
这团长正是金川县接官厅大当家张大虎,被吴孝良恶搞改名张宗昌。
“兔崽子们,把家伙收了,别吓着湖北这些怂包。”
张宗昌手下士兵干脆利索,收枪上保险,满脸不屑,看着紧张兮兮的湖北兵。好一团骄兵悍将,吴孝良暗赞。
吴孝良命令第四旅士兵原地休息,他和张宗昌来到路边茶水摊坐下,小贩还被刚才冲突吓的惊魂未定,张宗昌再三催促才上来添水。
“你我还是兄弟相称吧。”吴孝良说道,他对这张大虎没甚恶感。“你年长,老弟便叫你张大哥。”
张宗昌见吴孝良直率坦诚毫不扭捏作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