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孝良看到低迷情绪有蔓延倾向,便下令所有军官与士兵一同干活,自己脱下细尼军大衣,挽起袖子,抄起树枝干草,也加入到整修房屋的学生兵。
“旅长,你怎么亲自动手了?”有学生不解,这种事情身为长官如何能亲力亲为?
有人立刻欢呼道:“旅长身先士卒,同学们加把劲儿……”
吴孝良给学生兵们打气:“全军自我而下,均为报国而来,岂有高低贵贱之分?今后,治安军官兵同吃,同住,同睡。同学们打起精神来……”
话音未落,狂风卷过,一座淘金场棚终于承受不住垮塌,学生兵们刚鼓舞起来的士气又低迷下去,吴孝良走到众人面前,大笑道:“贼老天?喜欢与我们作对,我们就跟他斗个彻底!”说罢揪下头顶狗皮帽子,掷在地上,脑门热气腾腾,他抹掉汗珠,想起毛太祖的话,豪气干云:“与天斗其乐无穷!”
学生兵们士气果然大盛,纷纷喊着口号。
“与天斗其乐无穷!”
刚刚被晋升为排长的钱铭钧撇撇嘴,“蛊惑人心倒是有一套……”
吴孝良又命人将一块足有一人高的条石竖在场院当,他手抚过条石粗糙的表面,内心澎湃不已,筑城从立此石始。
第90章 铸城(二)
尹呈辅不明所以,一块条石为啥能让旅长兴奋成这个样子?
他们当然不明白吴孝良心之规划,这块条石是未来将在此处拔地而起的城市之奠基,只是所有在场的人都没意识到这是一个里程碑似的时刻。百年后,沧桑巨变,这里也成了自由广场,游人如织,拍照留念者不胜凡几,不变的唯有这块条石,它承载了整整一代人的希望与努力。
直到天彻底黑透修复工作也没有完成,但好歹还能挡风遮雪,吴孝良命令部队全部挤进修复好的工棚,留下两个排轮流值夜。
第二日,吴孝良在昨晚立的大石旁召集部众,宣布了一件所有人目瞪口呆的决定。
“大家想必都知道脚下这片土地自古以来就属于我们国,满清无能才让沙俄窃取,如今我们回来了,收复故土任重道远,因此只有驻军是远远不行的,还要有人民,只有取得广大人民的支持,我们才能取得最终的胜利,因此我宣布,自今日起,我们将在此地建设一座城市,一座完完全全属于国人的城市,”
几秒钟愕然后,爆起热烈的掌声。
接下来,建城筹备委员会成立,吴孝良兼主任一职,尹呈辅,王怀事为副主任,而前边防筹备处钱铭钧为首的几大科长则被彻底排除在权力核心之外。
城市命名几经商讨由吴孝良一锤定音:
“好,就叫绥东,绥芬河之东,这个名字简单霸气。”
关于市长人选尹呈辅建议道:“我建议由一位非军职人员出任比较稳妥。”尹呈辅此意甚为稳妥,城市初建,必然有大量工作牵扯精力,因此须有一位能力出众的专职人员主持日常工作才可以。
吴孝良立即同意了他这个意见:“好,我看就由布川兄来出任绥东市第一任市长。”
王怀事打趣道:“我看村长还差不多!”
众人听了都哄然大笑,此后;村长之名在军传开,无论军官士兵都私下里叫他王村长。王怀事听说后,摇头苦笑:“言多必失啊!”,此后每逢开会,果真惜字如金,倒落下了个谨慎持重的名声。
绥东命名后,吴孝良对内将绥芬河治安军的名号也改成了绥东边防军,以鼓励士气。
由于是寒冬时节,无法进行施工,所以绥东军所部近千人每日任务只是整修场房,修筑工事。尤其是防御工事,他们深处敌境,周边形势复杂,土匪,苏俄游击队,白俄军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因此将根据地巩固好才是重之重。
东北的夜晚寒冷无比,吴孝良所部士兵多数来自南方,对于严寒没有准确的概念,防护十分不到位,只短短数日,已经有十余人被冻伤,严重者双脚坏死。但绥芬河治安军所处环境恶劣之极,缺医少药,医护人员不足,伤病员们根本得不到良好及时的救治,无奈之下吴孝良只好派人护送重伤员前往奉天。
对于第一天就出现的大量非战斗减员。吴孝良头疼之极,他下令专门组织防寒抗冻学习班,有马开山出任教员,在工作之余的闲暇时间,讲授严寒之下如何更好的自我防护,以防止再次出现大规模的人员冻伤。
行商马开山常年奔走于俄边境的老林子,对于严冬野外的防寒与生存自有一套自己的章法。如今吴旅长让他担任学习班教员,心下沾沾自喜,还有些惴惴不安,怕这些士兵军官们给自己难堪,出乎意料的是士兵们非但没有出幺蛾子,还态度十分恭敬,见面行礼,言必称老师、先生,这让他受宠若惊,随后又隐隐得意起来,他哪知道这些士兵都不是普通的丘八行伍,入伍前可都是北京各大学校的爱国青年,尊师重道自是不必说。
吴孝良对马开山非常满意,有了他的经验,士兵们不但在自我防护能力上有了提高,而且在各种施工进程的不足也得到了改进。随即在扎营第七天的表彰大会上对他进行了大力的表扬。
马开山受到表扬后,出谋划策更加积极,例行晚间总结会时,他建议道:
“旅长,小人建议先不在营地四周建造木栅栏,而应以雪墙代替。”
吴孝良听了也觉得眼前一亮,这的确是个好主意,是以鼓励他继续说下去。
“老马还有很么好主意尽管讲出来。”这些时日,随着与马开山日渐熟悉,他觉得叫老马更能拉近与他的关系。
“目前仍是严冬,建造的木栅栏只能插在雪,等到了大雪开化时还得重新修整,费时费力。再一个,大雪开化得等到四月底,这两个月的时间,咱们完全可以用雪来做墙,省时省力……”
马开山讲的啰嗦,但大伙还是听明白了他的意思,这的确是个不错的主意,八十公里外便是一整个旅的白俄驻军,必须尽快建立起有效的防御工事,过几日他们得到北洋军进入白石垫的消息必然会采取动作,到时难免将有一场恶战。
但是,在目前的工作强度下,所有战斗人员以及非战斗人员均超负荷劳作,导致物资消耗加剧,粮食药品等生活必备品已经消耗大半。由于初入俄境,所有物资均需从东宁转运,而事前约定好的军资物品早在昨天就应该抵达,此刻已是晚间却仍旧没有半点休息。
吴孝良隐隐担忧,但又不能轻易将这担忧说出来与大伙商议,他的一点点情绪变化都可以影响到整个部队的士气,
王怀事最近被各种物资尤其是粮食的调配搞的焦头烂额,尤其是从昨天开始已经出现捉襟见肘得情况,如果物资再不运到,后果将不堪设想,所以他将吴孝良的担忧提了出来:“旅长,粮食再不运来,我这里就无粮可调了。”
马开山听了心隐隐有种不详预感,但看到吴孝良阴沉的脸,嘴张了张最终没说出口。
吴孝良当然急,但又不能表现出来,只好命令报务员给驻东宁办事处发电报,催促加紧运送军姿。
卫兵突然走进会议室,快步来到吴孝良身边耳语几句,他大惊失色。一旁尹呈辅耳朵尖,听到卫兵所说内容,脱口道:
“什么?军资被土匪劫了?”
第91章 镇东洋
尹呈辅语惊四座,会场上大大小小二十几位高级军官,不可置信者有之,面如死灰者有之。
吴孝良责怪的看了眼尹呈辅,好歹也是一营之长,整个绥东军除了自己这个旅长以外,尹呈辅已经隐隐有了第二号人物的基础,但还是如此沉不住气。不由想起了傅作义与方其道,两人若在,定然明白自己心所想,心一叹,傅宜生从私带兵自进驻汉口后,再没有与自己联系过,方致之则被自己留在了长沙,第四旅被别人窃取,是从军路上一大挫折,他绝不会再让错误再次发生。
随即他醒悟到自己跑题了,目前当务之急是找回军用物资,并且将这股土匪消灭掉,这也是立威的一种手段,如果放任不管,其他武装势力都会有样学样,不把绥东军放在眼里,到那时别谈收复失地赶走白俄,就是这群土匪都能把绥东军收拾了。
既然此事被尹呈辅说破,也就没什么好隐瞒的了,他叫来逃回的学生团押运士兵以及本地向导,仔细询问被劫时的情况。
向导进来就想磕头,被卫兵拉了起来。
“绥东军没有磕头的规矩,不要害怕,站着回话就可以了。”吴孝良和颜悦色的说道。
“将……将军,队伍是过了黑瞎子河快到老背山那会遇到土匪的,他……他们打的旗号是镇……镇东洋,里面还……还有老毛子。俺们几个靠装死才捡回一条命……”
逃回的士兵也点头,证实向导所言不假。
吴孝良只是听说关外土匪心黑手辣,却没料到黑到如此程度,押运队上下几十人说杀就都杀了,这和李振清留给他的印象大相径庭。
“他们有多少人?”尹呈辅则关心土匪的规模,好计算出剿了他们需要多少人出马。
向导掰着手指想了半天,说道:“总在五百上下,一半人是有枪的。”
吴孝良见这向导对答如流,暗道:这人倒是胆大心细,比那逃回来的士兵强多了。
“很好,俄国境内的土匪都这么胆大么?连军队的东西也敢抢。”王怀事很好奇,在他印象里土匪凶狠厉害也是对老百姓,在军队面前便如土鸡瓦狗一般。
王怀事哪知道,在关外军队土匪就是一身皮的区别,穿上那身土黄色衣服就是军队,脱下那身衣服摇身一变就是土匪。
向导解释道:“镇东洋这股柳子里收容了不少溃兵,常年在老背山一带活动,又跟老毛子勾结,实力可强大的紧,经常抢夺地方上军队的武器粮草,去年孟督军实在受不了,便派了一个团来剿匪,哪成想被打的败了个稀里哗啦。那以后在没人敢惹他,如今镇东洋在绥芬河一代那是属螃蟹横着走的主。不管行商还是官府的运输队,只要过境就得交过桥费。”
马开山也被请了来,点头附和道:“听说那团长都被俘虏了,折磨的不成人形,孟督军总算仁义,拿二百条枪将他赎了回来。”
吴孝良倒吸了一口冷气,猛拍了一下桌子。
“老尹,你带两个连立刻去老背山剿了这个镇东洋。”
虽然镇东洋有着义匪的名声,但如今挡在了刚刚成立的绥东军面前,说不得只能兵戎相见了。
那向导低着头不说话,马开山则吓的一哆嗦,吴将军初生牛犊不怕虎,硬来是要吃大亏的。
尹呈辅早跃跃欲试,就等吴孝良一声令下,原第四旅直属营乃是第四混成旅精锐的精锐,在湖南大小几仗未尝败绩,骄兵悍将如何能将土匪放在眼里。
“向导,你可敢再次带路;去老背山?”
“敢,俺还要为死去的弟兄们报仇……”
第二天一早,准备完毕尹呈辅便带着三个排的士兵开赴老背山,其两个排是原直属营老兵,另一个排则是由学生团的新兵组成。尹呈辅心态极为放松,在他看来这和出去游山玩水没甚区别,出去打仗远比窝在军寨里修房子砌墙痛快多了,手下士兵同样也是满面兴奋之情。
而留在军寨内继续进行成产建设的士兵们则极为失望,满眼羡慕的看着尹呈辅带领人马远去,直至消失在雪原之上。
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