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火星四溅。
除了较为平静的诚恶山,因为小日本挖空了山体,实在没法儿进攻,国防军谨慎些,只是不停地派出小股部队渗透。从诚恶山往东延伸一直到元山,双方几十万士兵搅和在一起。国防军仗着火力强劲,日军仗着人数众多,双方倒是你来我往斗了个奇虎相当。一时间谁也吃不下谁,逐渐形成了战壕拉锯战。
大队大队的士兵蹲在战壕里,饿了就啃素食粮食,困了抱枪往战壕一靠,任凭枪炮声震天,眨眼间便能睡着。无数的骡马驮着组成了运输队,将各种物资、武器弹药运送上去。那些弹药几乎没有入库,便被送上前线,转瞬便射向了对方的阵地。
前线每一刻都在流血!而眼前已经变成旅游景致的八达岭长城,似乎还出于夏日的安静当中。导游举着喇叭,字正腔圆地介绍着各处景致。明显是外地来的一群游客则东张西望,这摸摸那有不少人聚集在黑匣子照相机前头,如木偶一般被不耐烦的摄影师摆弄着。对于普通国民来说,战争,好像是另外一个世界的事情!
他们只是零星从报纸上知道,朝鲜进行着一场怎样惨烈的战争。阵亡的士兵化成一个个数字呈现案头,与日本人的数据一比较,国人无不雀跃,转瞬便再也没有人关心己方的数据……
何绍明和唐绍仪就躲在一处城楼里纳凉,摆一副棋,旁边放上茶具,一边下棋一边品茶。这些日子他用脑过度,实在紧张的太过分了。物资调配、统筹安排、战略战术等等不一而足。这是倾国之战,就是比之当初甲午还要微妙,由不得他不紧张。
等到真正开战了,一切都有条不紊,就算他再操心也没处使力,便在唐绍仪的奉劝之下,每日除了处理政事,便是寄情于山水。
一阵威风袭来,卷走了些许夏日的烦闷,让何绍明胸怀一畅。
一个统治了东亚千年的古帝国,适逢三千年未有之变局,毫不容易转变了政体。可转瞬就得参与为了生存的全世界竞争,不得不如同悬崖走钢丝一般,倾国与对面的弹丸小国一战。而正是对面这个弹丸小国,在历史上两场战争将这个古帝国打得遍体鳞伤,甚至国人在步入二十一世纪之后,依旧低人一头。这是何等的悲哀?
听着何绍明重重一声叹息,唐绍仪缓缓落子,询问道:“大总统,又怎么了?还是放不下?”
何绍明摇头苦笑:“毕其功于一役,倾国一战,不成功则成仁,凡此种种,如何放下?”
唐绍仪仿佛头一次见这位年轻的顶头上司如此迷茫,揶揄着笑道:“所谓在其位谋其政……大总统身在此山,不识庐山自然是有情可原。如今海军大胜,日本蕞尔岛国,没了战舰护佑,6上逞强不过是苟延残喘。这场战争输赢如何,早已有了定数。”
何绍明还是摇头:“我从来就没有担心过日岛国,匍匐在天朝脚下数千年,天朝势强之时,只有卑躬屈节以求全的份儿……比之日本,英国人、俄国人更叫人不放心啊。”
“英国人在远东,合纵连横。日俄本是死敌,可对马海战之后,愣是在英国人的居中调停之下休战了。英国人一方面视俄国为可拉拢的盟友,希图于俄国转向欧洲,与德国碰撞,从而减轻自己的压力。另一方面却扶持日本,企图折断俄国在远东的触手……这些此前都跟你说过,也就不再提了。现如今的情形变了,共和国骤然加入战局,打乱了英国人的整个部署。无论内心抑或是通过外交途径,英国人怕是早就认定共和国不受其控制。而英国又扶持了日本好些年,对这条看门狗还算满意……这种情况下,英国人插手其中也是必然。远东兵力紧缺,出兵是不可能了,可给咱们找麻烦,给偏袒日本这是必然的。别看海军大胜,可要定局,还要6地决战啊。”
“再说俄国人,虽然在英国强势介入下,不得不暂时休兵。可依着老毛子贪婪本性,指望他们完全放弃远东的利益,那是不可能的。恐怕这会儿是存了坐山观虎斗的心思。一旦俄国人瞅准了实际,给咱们致命一刀,咱们要是抵挡不住、处理不好,恐怕真就万劫不复了……不同于日本,共和国与俄国毗邻,国境线太长了,俄国人甚至不用西伯利亚大铁路,就能从伊犁进军。没了后勤巨大的压力,从容动员,这战争比的就是综合国力!咱们有多少家底,你这个总理心里清楚。虽说沙俄现在情况挺糟糕,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就算勉强打了平手,恐怕这些年积攒的家底也得典当个干净。”
唐绍仪是第一次听到这番话,这会儿已经惊愕的张大了嘴巴,腾的一下站起身怒道:“大总统,你这番话当初怎么不说?若是……若是……”
“若是知道了,你这个总理就会头一个挑出来反对对日开战么?”何绍明一脸的苦涩,摆摆手让其落座:“地缘上决定了,中日必有一战。日本为了半个朝鲜大打出手,难道就只为了半个朝鲜?恐怕是要以南朝鲜为跳板,进军大6啊。真要是等到尘埃落定,日本兵强马壮挑起边衅,咱们再应战,恐怕损失的更大。与其如此,莫不如将这场已经注定的战争,掌握在自己手中。趁着日本最虚弱之时,果断出击,用最小的损失,一下子打得日本万劫不复!”
唐绍仪听着,一颗心渐渐沉了下去。再次站起身,激动道:“大总统,莫非别无它途?非要行险一搏?”
“它途?满清开关五十年来,一条条路都走绝了,哪儿还有它途?少川,现在就如同逆水行舟,不进则退。唯有放手一搏,方能绝处逢生啊。”
“绝处逢生……绝处逢生……”唐绍仪反复念叨着,颓然坐下。如此险境,果真能绝处逢生?难啊,难!
两人对坐,都没了谈话的心思,烽火台下只隐隐传来远处的欢声笑语……
几个人影奔来,当先一人却是总统府幕僚长杨度,远远的就招呼道:“大总统……国防部急件!”声音中透着一丝焦急。
正是这略有些不安的声音,让二人心中有了不好的预感。
须臾之后,文件拿在了手上,草草扫了一眼,怒气顿生!深吸一口气,脸上没了怒气,就只剩下了冷笑。他手一抖,那文件就被徐徐的微风吹落山间,只是在空中翻腾着,并不下落。
“……满清总算出动了……同是国人,北地军民血洒朝鲜,图的是为这个几千年的古国在这乱世争一个生存空间,谋一个展空间。可南面上到朝廷大员下到士族子弟,一个个嚷嚷着扶清讨逆……为了自己的那么点儿利益,真是什么脸面都不要了!他们也不想想,图谋要真是得逞了,列强还不得把这个古国给瓜分了?瞧瞧,这***大清老子能不反?这帮***士族,老子能不革他们的命?”
何绍明许久没动肝火,其脾气来震得一众人等大气都不敢出。泄了好久,何绍明这才冷静下来,深吸一口气,道:“拟令,淮河沿线第十四、十六、十九师组成第四军,张成良调任第四军军长……电令第十九师师长……”
“段祺瑞。”杨度在一旁提醒道。
“电令段祺瑞,不惜代价,歼灭来犯之敌!”
四二六逆袭(三)
天际乌云滚动,电闪雷鸣,可出奇的是,天地之间只是蒙蒙细雨。细如牛毛,反倒是象一场浓密的雾气,隔着百十米只见接天的水雾,再也瞧不清景物。
大队大队的新军沿着官道两侧逶迤前行,中间空出,留给了骡马、驮车组成的辎重队伍。士兵扛着步枪打着背包,一步一挪地前行。军官骑在马上,也是有气无力地催促着快行。所有人等衣衫行李无不被水雾浸透了,江风一吹,里外透着凉意。有体质怕冷的,这会儿都打了哆嗦。平日里严明的军纪完全没了约束,队形散乱不堪,抱怨之声更是不绝于耳。
“这仗打的,白天往北三十里,晚上后撤二十里。光是行军,连个鬼影子都没碰到。合着咱们过江是来拉练来了?”
“当官儿的没本事,又胆小怕死……眼瞅着国防军尾巴,愣是等了一天才敢追。差了一天光景,上哪儿追去?”
“说好了开拔就给俩月赏钱,这都小半个月了,连个银角子都见不到。蒙人!”
“不说了,不说了,指望前头有个落脚地,也好有口热汤喝……这鬼天气,再没口热乎得一准坏了身子骨……”
新军一分为二,几十个营头生生剥离出来,交在了奕匡手里。拖延了十来天,奕匡甫一接手,便是清点人数、武器装备,折腾了两天一点儿毛病也没有,这才心满意足,领着大军直奔淮安北行。但奕匡不知道的是,这几十个营头的新军,虽然同样是洋人操典练就的,可不但士兵大多是刚刚入伍不足半年的新兵,就连军官也大多是刚刚简拔起来的。如此兵不知将,将不知兵的队伍,军心士气乃至于实际战斗能力就可想而知了。
抱怨声刺耳,骑马的军官们只当作没听见,眼神碰在一起,都从对方的眸子里看出了无奈。更多的军官则是抽冷子瞧着后头奕匡的马车叹气。
如同冰火两重天,刻下躲在马车里头的奕匡却是心情不错。两万新军在手,在这世道就等于有了安身立命的根本。甭管北风压倒南风抑或是南风压倒北风,手里攥着这两万新军,天大大可以去得!就连前一阵子还跟自个儿吹胡子瞪眼的英国朋友,态度也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说起话来和颜悦色。不仅如此,这些日子庆王府几乎被投帖子拜门子的踏破了门槛。拉关系、表中心,前倨后恭者不胜枚举。前后不过十天光景,他奕匡竟从一个闲散王爷变得炙手可热起来!这一切,都是托了两万新军的福!
有道是一顺百顺。领着大军一路畅通无阻到了淮安,稍事休息,现游弋淮河的几艘炮艇居然不见了踪影。犹疑了三天,得知确切消息,说是逆贼的炮艇都抽调到朝鲜,跟日本人拼命去了,这才心下大定。而后真心也好假意也罢,试探着渡江小打了一场。结果居然是大胜!淮河北岸布防的国防军如同草鸡土狗,远远的放上几枪几炮,瞧着一个营头新军压上来,几百号国防军掉头就跑!
出师大捷了利是,奕匡信心大增!顺势便将试探转为了实质进攻。因着南逃留下的心理阴影,奕匡唯恐深陷囫囵,行军打仗加着十二分的小心。每日前行三十里,稍有不对便后撤二十里。击溃守军也不追击,直到瞧明白了事态这才步步进逼。如此种种,几天的光景,领着两万新军北进百余里,大小十余战,无一不是胜绩!
收复失地百余里,下大小城镇七座。此等功业,比之历代先祖略有不足,可也算南逃以来之功了!
原来,朝廷畏之如虎的何逆不过如此!原来,自个儿居然还有军事才能!话说早怎么就没现呢?要是早琢磨出这个理儿,什么李鸿章,什么刘坤一,都得靠边站!指不定自己在其位,还没有南逃这么一出呢。
……领兵征战的感觉,真是比***当个闲散王爷要爽多了!
品着热茶,透过帘子缝隙瞧着在泥水里翻滚的大军,一时间奕匡豪气冲天,成就感十足!
挑开帘子,不等吩咐,一个雄壮的汉子立马小跑着过来,小意道:“王爷,您有什么吩咐?”
奕匡一皱眉头,不悦道:“什么王爷不王爷的?行军在外,本王就是个将军。”
那汉子立刻谄笑着扎了个千儿:“喳!军门,有何吩咐?”
奕匡甚是满意自个儿这个包衣奴才的表现,脸上挂了赞许,问道:“这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