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模样长得真是惹人怜!”
“看这小不点的样子!”
“这两个是兄弟吧?”
“看着像,不知道是不是双生兄弟?”
“父母呢?他们怎么单独跑到这里玩?不知道有没有吃过东西。”
云歌转悠了一圈,仍旧进不去,视线扫到他们身后亦步亦趋的于安,计上心头,“于安,你想不想挤进去看看?”
在刘弗陵的视线注视下,于安敢说不?他只能皮笑肉不笑地说:“想。”
云歌笑眯眯地说:“我有一个法子,很管用,你就大叫‘里面的是我侄子’,众人肯定给你让路。”
于安神情一松,还好,不算刁难。他运了口气,中气十足地吼道:“让一让,让一让,里面的是我侄子。”
外面的人根本不知道里面是什么,听到喊得急迫,纷纷都让了路,里面的人却是惊讶,也让了路。
“让一让,让一让,里面的是我侄……”看到人群内的东西,于安的话咽在口中,差点没给呛死。
四周一片静默。
众人都默默地看着于安,表情各异。
只见两只长得一模一样的小猴子正在场中戏耍,此时人群突然安静下来,它们好似十分奇怪,挠着头,大眼睛骨碌碌地转,一条细长的尾巴在背后摇来晃去。
云歌强忍着笑,赶紧把刘弗陵拽开几步,和于安划清界限,小小声地说:“我们不认识他的。”
片刻后,人群发出爆笑。
两只小猴子也来了劲,吱吱尖叫,又翻跟斗,又抓屁股,兴高采烈。
有人笑着高声说:“不知道哪里跑来两只小猴子,我们正想着如果不管他们,大冬天的只怕要饿死,既然娃他叔来了,那就好办!麻烦娃他叔把他们领回家。”
于安脸色一阵白一阵红,云歌笑得直打跌。
刘弗陵怕她又开始咳嗽,忙轻拍着她的背,对于安吩咐:“于大哥,把它们带回去,等大一些放生到山中,也是于大哥的一件善事。”
于安愕然看向刘弗陵,很多年后的第一次直视。
刘弗陵扶着身边的绿衣女子,面上虽没有什么表情,眼中却是笑意轻漾。此时的他不再独自一人高高在上,不再没有喜怒,他只是一个宠着身边女子的平常男人。
于安眼眶一酸,低下头,应了声“是”。
于安虽收留了猴子,却一直板着脸,云歌和他说话,他只嘴里“嗯嗯哼哼”,好像十分恭敬,却不拿正腔回答。
云歌向刘弗陵求救,刘弗陵拿了食物喂猴子,对云歌说:“自己闯的祸自己去收拾。”
云歌赶在于安身边,赔小心:“于大哥,我也不知道里面是两只小猴子呀!我以为是谁家走失的孩子。于大哥,给猴子做叔叔也挺好呀!你看这两只猴子多可爱!”
于安嗡声嗡气地说:“那么可爱,也不见姑娘说那是你侄子。”
云歌笑:“别说是我侄子,就是我儿子也可以!我娘是狼养育大,算来我的外婆是狼,有个猴子儿子也很好……”
于安恼中也被云歌气出笑,“你亲都没成,就儿子、儿子挂在嘴边,不害臊吗?儿子他爹呢?”
于安话刚说完,就想到云歌是娘,他是叔叔,皇上可刚叫过他大哥,那皇上不就成了两只猴子的……
又是想笑,又是不敢笑,忍得十分辛苦。
云歌知道自己说错了话,偷偷瞅了眼刘弗陵,刘弗陵也正好看向她,两人视线撞了个正着。
他似笑非笑,几分打趣,云歌立即臊了个满面通红。
云歌跺了下脚,扭身就走:“你们两个合起来戏弄我!”
刘弗陵忙吩咐于安照顾好猴子,自己去追云歌,不想云歌走了不远,又一个急转身,匆匆往回跑,脸色十分难看,刘弗陵握住她的胳膊,“怎么了?”
云歌没有回答,牵着他慌不择路地跑进了一家店。
是一家出售陶器的店,宽敞的院子里摆放着大大小小的陶器皿,有巨大的水缸,不大不小的米缸,还有小一点的腌菜坛子。
云歌左右环顾了一圈,根本没有可躲避的地方,听到外面传来的叫声,急切间,顾不得那么多,拽着刘弗陵跳进了一个大水缸中。
水缸虽大,可容纳了两个人后也是拥挤不堪,云歌和刘弗陵面对面,好似紧紧拥抱着彼此,十分亲密。
云歌轻声说:“我急糊涂了,他们又不认识你,我怎么拉着你也躲了起来?”
刘弗陵没有太多表情,眼中却有苦涩。
刘病已听到手下的兄弟说看见一个像云歌的女子,立即叫了孟珏,匆匆赶来。的确看到一个相似的身形,但他们还未走到近前,就看到那个身影在拥挤的人群中几晃后,消失不见。
寻了几个月,孟珏已经动用了所有能动用的消息网,从大汉到西域,可没有云歌半点消息,她就好像突然从人间蒸发,没有留下一丝痕迹。
他甚至连那夜厮杀的两方是谁,都查不出来。
他从刚开始的笃定,到现在的担心,他开始想那一夜云歌究竟有没有逃脱?是不是发生了意外?她究竟是生是死?
担心恐惧折磨得他日日不能安睡。
寻了一大圈,却找不到要找的人。两人站在陶器店外,都是黯然。
刘病已叹了口气说:“也许认错人了。”
孟珏沉默了会,蓦然一掌拍碎了身侧做招牌的瓦缸,“一定是她。”
躲在水缸内的云歌,身子不禁轻轻一抖。
刘弗陵忙伸臂拥住她,好像要替云歌把一切伤害都挡开。
店堂内打瞌睡的伙计听到动静,出来探看,见人打碎了货物,刚想大骂,可被孟珏的森寒视线盯了一下,竟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孟珏扔了片金叶给他:“没你什么事,滚回去睡你的觉。”
伙计收起金叶,立即一溜小跑,跑回店堂,直接缩到柜台下,闭上了眼睛。
孟珏对刘病已说:“她是在这附近不见的,命人把附近的几家店铺都搜一遍。”说完,孟珏亲自开始查看陶器店,不管大缸小缸,都是一掌拍下,将缸震成粉碎。
云歌一点都不明白他在想什么,利用她的是他,出入霍府的是他,想攀上权势顶峰的人是他,和霍成君拥抱亲昵的还是他,他既然要霍成君,为什么还要找她?难不成他还以为她能与霍成君共侍一夫?
刘弗陵看云歌脸色苍白,知道孟珏在她心中还是十分重要。正因为仍然在乎,所以才害怕面对,害怕自己的还在乎,害怕自己会情不自禁。
听到陶器碎裂的声音渐渐向他们的方向转来,刘弗陵附在云歌耳边说:“你若不想见他,我去替你把他挡走。”
云歌摇摇头。
孟珏外表看着是温润君子,性格实际上十分桀骜,现在他连那层君子的外衣都不用了,可见今日不翻遍了这附近,不找到她,他不会善罢甘休。陵哥哥只是个普通人,不懂一点功夫,哪里挡得住孟珏?
云歌忽地抓住了刘弗陵的手,“你帮我圆个谎,做我的夫君,好不好?我和他说我们已经定亲了,让他别再来找我……”
刘弗陵眼中带了几分酸楚,温和地打断了云歌的话,“云歌,我们本就是有盟约的未婚夫妻。”
云歌语涩,不错,他们早就是交换过信物,有过盟誓的……夫……妻!
云歌抓着刘弗陵的手变得无力,慢慢滑落,刘弗陵却用力握住了她。
脚步声渐走渐近,云歌心中零乱如麻,害怕伤痛恨怨,羞愧温暖酸涩,全挤涨在胸间,撕着她,扯着她,一颗心就要四分五裂,只有握着她的那只手,坚定地护着她。
她用力握住了刘弗陵的手,朝他一笑,虽未及完全展开就已消失,可她的眼神不再慌乱无措。
云歌听到身旁的缸应声而碎,知道下一个就是他们藏身的水缸了,深吸了口气,鼓起全身的勇气等着面对孟珏。
孟珏举起手掌,正要挥下,忽然听到一人笑叫道:“这不是孟大人吗?”
孟珏顿了下,缓缓回身,负着手也笑道:“于……”
于安忙摆了摆手,“都在外面,不用那么多礼了。我痴长你几岁,孟大人若不嫌弃,就叫我一声于兄吧!”
孟珏笑着作揖,“恭敬不如从命,于兄怎么在这里?”
于安笑着说:“出来办些私事,经过这里时,看到孟大人在敲缸,一时好奇就进来看一眼,孟大人若有什么事情需要帮忙,尽管说话。”
孟珏笑着向外行去,“没什么大事,此店的伙计惹人眼烦,一时之气。难得于大哥到外面一趟,若有时间,容小弟做个东道,喝几杯。”
孟珏和于安一边谈笑,一边出了店门。
他们前脚刚走,立即有太监进来接刘弗陵和云歌,护送着他们从后门上了马车,返回骊山。
云歌脑中思绪纷杂,于安和孟珏认识,而孟珏对于安显然很忌惮,对于安的客气程度不下对霍光,可于安不过是陵哥哥的管家。
云歌沉默地坐着,刘弗陵也一直沉默,只听到马蹄敲着山路的得得声。
回到别院住处,刘弗陵让所有人都退下去,“云歌,你有什么想问我的吗?”
云歌拿着簪子有一下、没一下地拨动着烛火,眉尖微蹙,“我以前觉得只要我对人好,人也一定会对我好,我以诚待人,人自然也以诚待我,可后来知道不是的,这世上的人心很复杂,有欺骗、有猜忌、有背叛、有伤害。我不会去骗人,但我现在不再轻易相信任何人,可……”云歌抬眼看向刘弗陵,“陵哥哥,我相信你。如果连你也骗我,我还能相信谁?我只想知道真实的一切,你告诉我。”
刘弗陵静静凝视着云歌。
云歌又看到了熟悉的暗影沉沉,里面翻卷着万千无奈。
云歌心酸,她是想要他高兴的,从小到大都是,“陵哥哥,你若不想说,就算了,等日后……”
刘弗陵摇了摇头,“我的名字是三个字,并非两个字,刘陵二字中间还要加一个‘弗’。”
云歌正在挑烛火的簪子跌落,打灭了烛火,屋内骤然陷入黑暗。
云歌无意识地喃喃重复:“刘弗陵,刘弗陵……陵哥哥,你……你和汉朝的皇帝同名呢!”
刘弗陵坐到云歌身侧,去握云歌的手,入手冰凉,“云歌,不管我的身份是什么,我仍然是我,我是你的陵哥哥。”
云歌只觉得这个世界怎么那么混乱,陵哥哥怎么会是皇帝?怎么可能?
“陵哥哥,你不是皇帝,对不对?”
她眼巴巴地瞅着他,唯一企盼的答案显然是“不是”。
刘弗陵不能面对云歌的双眸,他去抱她,不顾她的挣扎,把她用力抱在了怀里,“云歌,我就是我,过去、现在、将来,我都是你的陵哥哥。”
云歌打着刘弗陵的胸膛,想推开他。
刘弗陵紧紧抱着她,不管她如何打,就是不让她挣脱。
云歌打了一会,终是大哭了出来,“我不喜欢皇帝,不喜欢!你别做这个皇帝,好不好?现在这样不是很好吗?在山里盖一个房子,就我们清清静静地生活,你不是喜欢读地志奇闻吗?现在的地志多不全,我们可以亲身去各处游历,搜集各地风土气候传说,还有食物,你写一本地志奇闻书,我写一本食谱……”
刘弗陵把云歌的头紧紧按在他的肩头,眼中是深入心髓的无力和无奈,只一遍遍在云歌耳边说:“对不起,对不起……”
因为他的身份,他的生命中已经有太多无可奈何,所以他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