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生冷眼看着在手术室前面发疯的两个人,其他在手术室前等待的家属都远远地躲开了,还都聚在一起眼神奇怪的窃窃私语。他招手让护士过来,小声道:“这里由我顶着,你赶快去通知保安室和精神科。”
“李医生你是说…?”护士试探着问。
“不是发疯了是什么?明明是他们亲手把这个病人送进来的,现在又在这里胡搅蛮缠。要么就是疯了,要么就是来找茬的。”李医生恨声道。
又过了几个小时,这场医院风波才平息了。冷静下来的费云帆在院办面前扔下了一堆狠话,才带着那个似乎是汪紫菱却长着一张汪绿萍脸的女人转到了另外一家医院里。
到了第二家医院里,汪展鹏找来了他老友的儿子何医生。听完汪展鹏和费云帆的叙述之后,他果断地作出了判断。
“抽血检查。验DNA。”
“抽血检查?”
“对,鉴于现在病人看上去就是已死的汪绿萍。只有抽血检查,验DNA才能确定她的身份。”
汪展鹏还在一边喋喋不休的自言自语道:“我发誓我是亲眼看着绿萍和舜娟的尸首被火化的,当时还是我亲手按得按钮。”
“验DNA就可以确定身份了么?”费云帆不确定的问道。
何医生微微颔首,“虽然无法验证汪绿萍的DNA,但是可以验尊夫人的DNA。只要把尊夫人日常的牙刷或者头发带过来,和床上这个一对比就知道真伪了。”
费云帆急忙把他们带来的旅行牙刷带到了医院,花了好多钱去插队,做了DNA鉴定。但是结果还没出来,一直处于麻药昏迷状态的汪紫菱就先醒了过来。她一醒来就喊腿疼,喊了半天也没人应,最后还是隔壁床的病人被吵得头疼才拉铃找了护士过来。
护士一给汪紫菱拉开身上的被子,她就尖叫了起来。
那副残肢——那副残肢——那丑陋的模样,分明就是她曾经见过长在绿萍身上的那一对!
绝对不会错的!汪绿萍惊恐地想,绿萍刚断腿的时候,她曾经看着护士给绿萍换过一次药,那残肢的模样她终其一生都不会忘记!她当时就在心里感慨,毁了,曾经风华绝代的汪绿萍!毁了!
但现在这种情况居然转移到了她的身上!汪紫菱实在不敢想象。为什么没有人向她解释究竟发生了什么?她只是没站稳从楼梯上摔了下来,怎么就截肢了?
受不了这残酷的打击,汪紫菱还虚弱的身体没抗住,她睁着眼睛就晕了过去。这一次的梦境里,疼痛和黑暗一遍一遍的拍打着她的海岸。
有一个熟悉的声音在她的耳边说话…是那句话,是那句之前她没听完的话。
它说——它说——
黑暗穿梭时空向我们袭来,复仇者挥动着她的镰刀!一切都会被毁灭!
作者有话要说:
☆、《皮囊》
4
这起诡异的事件发生后的第三天,DNA报告出来了。证实躺在病床上断腿女确实是汪紫菱本人无疑。接到报告后,汪家紧急召开了一次家庭会议。连出事当天和紫菱接触过的费云舟还有楚家的人都一起到了现场。
“医院那个人就是紫菱?这不可能!”在医院里见过汪紫菱现在的样子的楚妈妈斩钉截铁的说:“我从小看着绿萍长大,又和她当了这么多年的婆媳。我会不清楚她长什么样子?!我连她身上长了几颗痣都一清二楚,那个人绝对是绿萍不会错的!”
“可是DNA报告怎么解释?”楚尚德问,“咱们可是拿了紫菱的DNA去化验的。就算绿萍和紫菱是亲姐妹,她们的DNA也不可能完全一样啊!”
楚濂大胆揣测道:“是不是酒店哪里出了问题?说不定是有人偷偷混进去换走了紫菱的生活用品。”
“得了吧!”刘雨珊不屑地反驳自己未来大伯,“汪紫菱和费云帆她们住的可是号称全市安保最好的一家酒店,而且还是费氏集团名下的酒店。怎么可能有人会偷偷溜进去?!”
“酒店的安保有没有问题,我会调取监控录像查看的。”费云舟说,“重要的是,绿萍和舜娟的尸体被火化的那天,是我陪着展鹏一起去殡仪馆的,我亲眼看到她们在熊熊烈火里被烧成灰烬。绿萍不可能凭空出现在医院里,这不科学!”
沈随心试探着问道:“有没有可能…是绿萍和舜娟姐根本没有死?”
这句话点醒了费云帆,一直深陷在烦躁情绪里的费云帆一下子抬起了头,眼睛里流露出阴狠的味道。“搞不好这件事从头至尾就是一个阴谋!先是李舜娟和汪绿萍莫名其妙死了,然后我们大家又为了她们的葬礼而争吵不停,最后紫菱遭了难!这背后…这背后一定有人在导演这出闹剧!”
话音刚落,房间里的所有人都面面相觑。
费云帆问:“接到医院电话的时候,我和紫菱在法国,是展鹏去医院确认尸体的。”他凝视着汪展鹏的眼睛,认真的问:“你仔仔细细地确定过了么?两具尸体的身份?”
汪展鹏倒吸了一口冷气,结结巴巴的回答:“因为天热,尸体、尸体当时已经开始腐烂了……”
楚沛忽然惊呼一声,打断了两人的对话。“我记起来了,绿萍姐去世的那间医院——”
“那间医院怎么了?”费云帆问。
楚沛瞪大了眼睛,慌张地说:“那间医院就是你们之前送紫菱姐去做手术的医院,圣仁心医院。”
沈随心摊开手,“同一家医院?这是什么意思?难道说这件事从头到尾都是绿萍和舜娟姐策划的。她们根本就没死了,让我们这么多人平白无故的瞎忙活了半天,然后还把紫菱给绑架了?!”
“不不不不!”费云舟苦笑着摆摆手,呵斥沈随心道:“你不要危言耸听好不好?!绿萍和舜娟不可能是那种人!”
汪展鹏站出来维护妻子,“她们怎么不是那种人了?绿萍之前对楚家对紫菱做了多少伤天害理的事情难道你全忘了吗?”
“那是你们胡——”费云舟刚想说点什么,但是余光扫到一边抱胸冷冷望着他的费云帆就住口了。“总之绿萍和舜娟她们是不会这么做的。而且楚沛说的话也很有问题,什么圣仁心医院,我们市里根本没有一家叫做圣仁心的医院。”
楚沛坚定的说:“不可能!就在光阳路一百零七号,圣仁心医院!之前费云帆和紫菱姐赖在法国不肯过来处理丧事,绿萍姐和李阿姨的丧事前前后后都是我打理的!我去了那家医院很多次了,不会有错的!”
陪着楚沛一起去过圣仁心医院的刘雨珊也帮嘴道:“说不定是你记错了,也可能那家医院刚开张没多久,所以你根本不知道有这家医院的存在。”
此时气氛一片肃然,除了刘雨珊和楚沛外,其他的人都不由自主地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一双神秘的眼睛,正在远处监视着他们。
“怎么…怎么了?”刘雨珊发现大家都在望着她,不自然的动了一下身体。“你们为什么突然不说话了?”
楚尚德面容狰狞的问儿子:“光阳路一百零七号…你确定是这个地址没错吗?”
楚沛使劲点点脑袋,“我怎么可能会记错这个?”他看向汪展鹏,想要寻求汪展鹏的帮助,“那家医院汪伯伯你不是也去过很多回吗?!你快说给他们听啊!这家医院是真真实实存在的。”
汪展鹏喃喃道:“但是我从来没看过它的路牌…之前都是绿萍的同学马特开车带我过去的。”
费云帆像是在黑暗中抓住了什么,“马特?紫菱提过,之前在追求绿萍的那个美国人?”
“对,”汪展鹏说:“有一天我在上班,他突然出现告诉我绿萍死了。我不相信,他就带着我去了医院。”
费云帆还没说什么,沈随心就先害怕的捧住了肚子,一个劲儿的说:“不可能…这个不可能…”
现场的环境变得更加阴沉可怕起来。
“好了!你们到底怎么了?”刘雨珊最先受不了这种情况,她大声地问道:“光阳路一百零七号怎么了?那个马特又怎么了?你们别不说话行不行?真的是会吓死人的!”
沈随心舔了舔干燥的嘴唇,道:“马特,就是之前和绿萍谈婚论嫁的那个人…他生下来就是个聋子。”
“聋子怎么了?”刘雨珊不明白的问。
楚妈妈缓慢的说道:“他不仅是个聋子,因为他听不见声音,所以他根本不会说话。他还是个哑巴!”
”拜托你们!不要自己吓自己了!”刘雨珊说,“你们都不看广告的吗?现在有可能先天性耳聋的孩子,通过训练之后都能发声说话!”
“就算他后来会说话了,可是光阳路一百零七号…”汪展鹏鼓起勇气,对女儿说:“那里根本就不可能会有房屋或者是医院。”
“什么意思?”
汪展鹏把刘雨珊拖到自己的怀抱里,紧紧地抱着她,用沙哑的嗓音在她耳边说:“光阳路一百零七号,是座骨灰堂。”
作者有话要说:
☆、《皮囊》
5
最后这场恐怕的对话因为所有当事人都陷入恐慌的缘故而被迫中止了。他们还是没能得出结论,那个躺在医院里的女人究竟是汪紫菱还是汪绿萍?之后费云帆鼓起勇气去看过那个断腿女一次,那个人清楚地描述出了费云帆和汪紫菱婚姻期间的各种琐碎事。费云帆几乎被说动了——
“紫菱心地善良,以为绿萍变好了,就和她无话不谈。”汪展鹏警告他,“知道你那点闺房秘事的人可不止紫菱一个…而且你要知道绿萍在小学初中高中都是演讲赛的冠军!她想要说服一个人,再简单不过了。她之前只不过是被妹妹和丈夫的联合背叛给击溃了。一旦她振作起来,就没有人能阻止她了!”
“我能阻止她!”费云帆自信满满的说,“我能让她失败一次,就能让她失败一辈子!”
与此同时,另一边在医院里终日惴惴不安的汪紫菱,因为没有家人和朋友的陪伴,看不见丈夫和儿子,心理已经走到了崩溃的边缘。她让护士把所有镜子都盖了起来,如果有人在病房里使用镜子,她就会大声尖叫!然后把整个病区都吵得天翻地覆。
绿萍的脸…汪紫菱害怕地躲在被窝里,双手紧紧地抓住自己的面颊,想要用力把这张脸给扯下来——把这张不属于她的人皮给扯下来!
“小姑娘,小姑娘。”
有人在拍打她的身体,汪紫菱钻出来一看,是隔壁床的奶奶。她年纪很大了,躺在床上几乎动不了。
“你怎么下床了?”汪紫菱诧异地问。
“你是不是遇到了什么麻烦?”老奶奶满是褶皱的脸上,露出了一个善意的微笑。“这几天都没有看见你的家人来探望你!”
汪紫菱放松了警惕,失落的说:“他们…他们都不相信我说的话。他们以为——以为我是另外一个人。”
“一个人怎么可能平白无故变成另外一个人呢!”老奶奶用皱巴巴的手摸摸汪紫菱细腻的脸蛋,粗糙的手与脸颊接触的瞬间,她的心少跳了一拍。“除非,那个人把自己的皮剥下来,披到了另一个人的身上。”
汪紫菱往后挪了挪屁股,紧张地笑了笑,“您在开玩笑吧?”
“只有做过亏心事的人,才会受到这样的惩罚。”老奶奶站在她的床前,又露出那个慈祥的笑容。可是她说的话却让人胆战心惊。“这是阴阳魔界的规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