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鬼千叮咛万嘱咐,刘恒对这事自然牢记在心,所以很沉得下心来,哪怕身在这样的处境,也没有一点焦躁。
极为缓慢地切下一刀,虽然还是用力不均匀,切出了或大或小无数孔洞,但好歹是薄如纸了。
第二刀,第三刀。
每一刀都极慢,切下来的蛇肉上,孔洞在逐渐减少,他的手变得更加平稳。
用了近半个小时,同样巴掌大的蛇肉全切完,他却只下了八十二刀,显然和蛮厨子相比,肉片厚了近十倍,时间更不用提。而且坑坑洼洼,最好的是最后一片,也还有五个极大的孔洞,肉眼都能看出上面厚薄不均。
端到蛮厨子面前,蛮厨子一脸嫌弃,等他回转原地,转手抽了他十多鞭。全打在大腿处,硬生生疼得他身子往下沉了一截,马步都险些蹲不住。
刚稳住身形,蛮厨子又是十鞭,再次把他压下去。反复几次,好像除了惩罚,故意让刘恒摆出极困难的马步,重心太靠后,腿上筋和肉都要随时绷紧,撑得格外艰辛。
刘恒吃疼也一声不吭,心里也激出了火气,干脆就维持这样的马步,宁愿苦苦支撑也不让蛮厨子看笑话。
一天下来,他两腿彻底失去了知觉,皮开肉绽,满是纵横密布又触目惊心的鞭痕,肿胀得厉害。
刘恒吃半斤就觉得撑的蛇肉,蛮厨子起码吃进了二三十斤,还在不住怒骂刘恒想饿死他。最后自己动手,行云流水般且切且吃,又是二三十斤下肚,才抹着嘴皮翻身便睡,看得刘恒暗暗吃惊。
这肚子,简直是个无底洞!
“睡了吃吃了睡,跟头猪差不多!”
不片刻鼾声大作,又是这种毫无防备的样子,但刘恒却没心思再试探了,练了一天他也累得不行,心里暗骂几句,很快也沉沉睡去。
“这小子,有点韧性。”嘟哝一句,蛮厨子翻过身,从怀里掏出个瓷瓶,满脸肉疼地倒了几滴绿色荧光的液体在刘恒腿伤上,这才回去躺下。
第二天醒来,身体居然恢复得很快,腿上已经消肿,只是鞭痕还在,却不影响修炼了。
“这些蛇肉果然是大补之物!”
继续在鞭打中练体练刀,这样枯燥煎熬的日子,竟不知不觉,过去了十多天。
“如果没记错,今天是十二月十二,雪下得可真大。”
一直坐在车厢里,他也不知道这辆每天慢慢前行的马车,究竟会去什么地方。这两天的苦修,已经不能再感到一丝一毫的进步,如果没错的话,他应该和秦长武一样,被困在了武生三重巅峰。
“我练筋期已经圆满,老鬼要是还不醒,没有炼骨期的秘法和秘方,我进无可进。”他也隐隐焦躁起来。
十二天接连不断的切肉,他的双手稳如磐石,下刀已经不用看,就能切出薄且均匀的肉片。巴掌大的蛇肉全切完,能用近两百刀,但速度却怎么也提不起来,尝试了好几次,一快就切得乱七八糟。
一分钟,最多十刀,速度慢的惊人。
回想蛮厨子瞬间数百刀的绝技,刘恒才真正体会到差距究竟有多大,这刀法真的有多么可怕。
近千斤蛇肉,仅仅十二天就被刘恒切得仅剩十多斤,起码十万刀的苦功,大半进了蛮厨子的嘴,看上去一点事都没有,这食量也的确吓人。
正在消灭最后一点蛇肉,车外突然飘进了熙熙攘攘的声音。
“好多天都行走在荒无人烟的野路,第一次听到人声,这是到了哪里?”长久枯寂,突然感受到人的气息,刘恒难免新奇,探出头去往外看。
“看什么看,切你的肉去!”不耐烦地话音伴随的又是狠狠一鞭,然而刘恒竟像是没有感到痛觉一样,呆呆望向前方,脸上渐渐浮现出掩盖不住的惊喜之色。
远处城墙又高又广的大城,城门上写着的是……临顺城!
没想到马车竟然是一路向北行!
只要过了临顺城,翻过河界,便是北胡了!这本就是他迫切想来的地方!
强行压抑下狂喜情绪,他转身回去继续切肉,心却再也静不下来,甚至嘣嘣乱跳。
“一定要找到机会,只要出了城,便能甩开这蛮厨子,去望原寨等何伯来汇合!一定要找到机会!”
带着马车要给百枚铜钱,但进城门没被怎么刁难,找了个破旧客栈,蛮厨子便指使起刘恒来,“我得去买点肉,酒也没了,你给我去弘德楼,叫他们送十坛醉八两过来!”
说完竟头也不回,摇摇晃晃去了,弄得刘恒惊愕当场,“这不是放着给我逃跑么?真有这么放心?还是要放过我了?”
但和蛮厨子接触多了,刘恒变得警惕很多,怀疑这是蛮厨子故意设的圈套,说不定就在后头跟着呢,等后面被抓指不定又会多什么折腾。
他老老实实找人问到路,才发现这弘德楼居然就在北城门旁边,只相隔几百米,更让刘恒心里惊疑不定,“一定是试探我!”
那所谓醉八两是酒楼里最出名的酒,蛮厨子给的百两银子,恰好给完十坛酒的定金,分文不剩,可见蛮厨子对这临顺城十分熟悉。
站在楼外等人送酒,观察了北城门好半天,刘恒觉得自己已经猜出了蛮厨子的鬼主意。原来北城门和入城的南城门不同,防守得格外森严,每一个出入的人都要受到最仔细的盘查。
才一会,他就见到好几个想蒙混过关的人被抓出来,被痛打一顿绑起来押送官府,更别提他这样毫无身份证明的人,想出城根本不可能。蛮厨子想必很清楚这一点,才会这么有底气放他来买酒,都不怕他偷跑。
看了看天色,日头已西斜,刘恒渐渐露出了笑容,“蛮厨子肯定想不到,何伯曾告诉我傍晚能出城,是他自信过头了!”
送酒的车走了,他却呆在酒楼没动,静静等待即将到来的傍晚,却突然被旁边人闲聊吸引了注意力。
“南边传来的消息,轰动我大夏的御使被刺大案,竟然是一个血神宗叛徒所为!”
“听说这叛徒,在血神宗这武学圣地,曾经也是风云人物,不知道怎么会躲到了我大夏,还装成一个落破贵族家的老仆人,十多年没人察觉,直到犯下这桩大案……”
“这人据说武功高强,朝廷派了三大州尉前去追捕,如此重视,想必这人逃不了多久了。”
“能闹出这么大的风波,天下闻名,他也算是豪杰了,可惜……”
“御使大案,老仆人,说的是何伯!”刘恒一惊,心被仿佛被突然攥紧了,“事情已经闹开了么?州尉应该是和他同样武师境的高手,何伯危险了!”
第三十六章 逃!(下)
“你的消息早过时了,我昨夜听说,三大州尉围捕,两天前在西州大战,结果竟被他反杀了两个,重伤一个,结果毫发无伤的逃了!”
此话一出,引得无数人啧啧惊呼,议论纷纷。
“如此凶人,连朝廷州尉都败了,岂非要霍乱天下?”
“这等目无法纪的大恶人,堪称百年内天下第一猖狂,真该遭天打雷劈!”
刘恒却放下了担心,不由感慨,“三人合力都不是他的对手,难怪让我不用担心他,何伯……真强!我也要努力了!”
被这消息鼓舞,刘恒握紧拳头,城门刚换班,他便大步走了过去。
排在人群中,打量着每一个刚换班的守卫,他知道何伯的意思,这里面肯定有像留安县城门的张子忠一样的人,他却看不出来究竟是谁。
人不算多,十个里面只有五六个能顺利出城,其他的不是被抓出来,就是转身逃跑,一看就是犯了案子要逃去北胡的。随着前面的人迅速减少,刘恒也渐渐紧张起来,不时回头扫视,生怕这当口蛮厨子又蹦出来。
到他了!
“把路引拿出来,去北胡干什么?”
厚重盔甲下,高壮守卫一脸冷肃地质问。
大夏子民要走远路,必须带有当地官府发给的相应的路引,上面写着本人的姓名身份和年龄,更有身高、外貌的详细描述,标明要去何地干什么,沿途经过哪些地方,一点都不能弄错。
可这东西刘恒怎么可能拿得出来,顿时心急!
迟疑了片刻,旁边两三个守卫已经警觉地关注过来,不动声色地围拢。再拿不出来,也没有变故的话,他同样要遭受毒打,捆绑后押送大牢的待遇!
“把手伸过来。”面前高壮守卫忽然低声急语,那种目光,和留安县守卫张子忠看他的目光,何其相似,复杂又坦然。
绝不会错,何伯暗指的人,就是他!
刘恒毫不犹豫伸出手,守卫凑近身子,将手伸进了他的手袖,装模作样掏弄了几下,再收回时手里神奇的多了一叠像是银票的纸。
“真够大方的,赶紧滚吧!”
他朝四方嘿嘿地笑,其余守卫立刻露出意会的笑容,朝两旁退去不再理会刘恒。
刘恒深深望向这个守卫,浓眉大眼,方正的面庞,神色沧桑但看得出来曾经高大俊朗。就是这样的人,和张子忠一样,甘心潜伏在某处数以十年,只为了在关键时刻成为掩护某些人的退路,甚至以死尽忠。
他不能理解,究竟是什么让他们信守诺言,但其中似乎有某种精神,令他觉得莫名的震撼!
“能告诉我你的名字么?”
刘恒突然的低语,让守卫愣了愣,似乎没想到他会这么问,认真看了看刘恒的神情,便恍然大悟,轻轻感慨一声,“难得恒少爷体恤下人,小的叫李不悔,能帮到少爷,便是我等的福分。少爷一个人来,小的却不用死了,否则反而引人猜疑,少爷不必挂念,也不必多想,快走吧。”
李不悔!
听说不用去死,刘恒心里好过不少,但也牢牢记住了这个平凡的名字,日后有机会,一定要为他们做点什么。
踏出城门,他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李不悔就站在城门里,平静而祥和的目送他远去,这目光他怕是一辈子都忘不记了。
张子忠,李不悔还有何伯,这些人都在拼命,拼命帮他活下去,显然自己活着就是他们最大的希望。自己的性命被他们看得这么重,他都能感受到那种沉甸甸几乎能压垮人的沉重感,那么他就更得活着,替他们活着!
夕阳西下,走过渡桥,他真真切切踏入了北胡的境地,颇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蛮厨子,自己玩去吧,小爷不奉陪了!”
“甩脱了蛮厨子,就该寻找永顺州望原寨所在,然后在那里等待老鬼苏醒,提升实力,静静等何伯的到来。”面对白皑皑的厚土,他大步朝前,心情似乎随着远离临顺城和大夏,也变得轻松起来。
才走出几百米,便听到顺风传来一阵吵闹哭喊声。
“娘!”
“快逃!快逃回城去!”
“天杀的北胡狗!”
前面出城的人炸窝般接连朝回跑,入目满是惊慌和恐惧,哭喊和惨叫声不绝于耳。散乱人群之后,数十匹烈马跃过山丘,马上都是魁梧男人,皆头发披散穿着简陋皮甲,呼喝嬉笑,围着人群绕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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