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宝失笑,将那五彩斑斓的小石头放入他小小的手掌之中,“礼物。”
司香微微一愣,摊开手掌,看着掌心漂亮的小石头,随即小脸儿一板,收回小小的拳头,将那石子小心翼翼收入怀中。
香宝刚醒,越女便奉命来问诊。
“心口会疼吗?”半晌,她抬头看向香宝。
香宝微微一愣,点头。
“心结不除,只怕那心病是永远也好不了的。”越女定定地看着香宝。
香宝侧头不语,心结?她的心结太多了,要解哪一个才好?范蠡的袖手旁观让她不得不背负着不属于自己的名字,那一夜大雪覆山,她在悬崖之下生死一线的恐惧,还有……姐姐的死。
还有……卫琴。
“卫琴,他去越国了,是大王派他去监国的。”越女忽然开口。
香宝微微一怔,去越国监国?细细一想,又了然,他本来就是夫差的剑客。难怪这么久没见他了。
“他很担心你,临行前要我好好照顾你。”越女不紧不慢地道,眼中却有淡淡的敌意。
香宝唯有苦笑。
吃了越女的药,身子轻了许多,香宝昏昏沉沉地在榻上躺了一下午,发了一身汗,这才舒服些。
快要傍晚的时候,房门轻轻被推开,香宝侧头一看,是司香。
“起来。”
香宝微微侧了个身,懒洋洋的不想动。
“晚宴要开始了。”他催促。
“晚宴?”香宝有些无奈地起身看他。
“那些女人都打扮好了,你却还是这副模样,真是不争气!”司香一脸的恨铁不成钢。
香宝瞪大眼睛,“诶?”
“放心,有我在,不会让父王被别的女人抢走的!”司香神气的拍了拍小小的胸脯,“我会帮你的。”
香宝闭了闭眼睛,无力的抚额。
真是头痛呀……
“西施。”一个声音有些突兀地响起,轻柔却冰凉。
云姬?!香宝猛地睁开眼睛,瞌睡虫立刻无影无踪。
不用猜,定是梓若放她进来的,所以她才会在这醉月阁出入如入无人之境,不经通传便直闯进来,如此的有恃无恐。
香宝一时有些想不透她的来意,她总不会笨到亲自来醉月阁来杀人灭口吧。
“你也在这儿?”见到司香,云姬有些惊讶。
司香看到云姬,不自觉地后退一步,随即又挺直了脊梁,站在香宝面前。
看着小小的他以保护者的姿态挡在她的面前,香宝有些感动,只是看他刚刚的神情,想必这云姬与一般姬妾不同,否则司香也不会如此忌惮她。
见司香挡在她面前,云姬有些不可思议地道,“呵,真是稀奇事儿,听说你认了一个越人俘虏当娘,我原本还不大相信呢,原来竟是真的。”
听说?听谁说?香宝看向站在一旁的梓若,她有些心虚的低头。
“不准你说她!”司香握紧了小小的拳头,低吼。
“本来就俘虏,还怕人说不成?”云姬嗤笑,“死了娘的孩子真是可怜呢,怎么随便就认了个娘呢,当初如果你肯认我做娘,就不用吃那么多苦头了,大王也不会几乎忘了有你这个儿子啊。”
忘了有他这个儿子?香宝心里一痛,看到司香小小的脸儿微微有些苍白了起来。
“就算是认毒蛇做娘,我也不会认你这毒妇!”苍白的嘴唇微微带着颤音,说出与年龄完全不符合的话来。
“哼,跟着这个越国俘虏,你的下场不会比你亲娘好到哪儿去!”云姬恶毒的诅咒。
“呵,父王不知道多疼我娘呢,你在嫉妒,对不对?”苍白的唇角倔强地弯出一丝笑,司香转身拉着香宝的手,示威一般。
“疼?据我所知,大王可从来没有在醉月阁过夜,从来没有宠幸过这个俘虏呢!”云姬冷笑。
宠幸?香宝嘴角略略抽搐了一下,还是算了吧。
司香怔了怔,小小的脸上血色全无。
香宝看了司香一眼,上前一步,将挡在她身前的孩子拉入怀中,“你在胡说什么,司香是我的亲生孩子。”
司香微微一僵。
“哈,你疯了不成?”云姬笑了起来。
“这是我失忆之后,大王亲口告诉我的。”香宝淡淡开口。
她知道什么最能打击人心。
果然,云姬猛地顿住,狠狠瞪着香宝,眼中似乎要冒出火来。
“你看着吧,我娘一定会独宠后宫,让你这毒妇尝尝被冷落的滋味!”司香火上添油。
“好!我等着!”云姬气得咬牙拂袖而去。
香宝有些头疼地抬手抚额,天呐,他这是在帮她下战书吗?他是嫌她日子太过清闲了,还是嫌她命太长?
忽然感觉到掌中的小手在微微颤抖,香宝低头看他,却见他脸色苍白似雪,额前渗满了汗珠。
他,在怕?
“我娘……是她下毒害死的……”他低着头,香宝看不清他面上的表情,只听到他微微带着哭腔的声音。
弯下腰,香宝有些怜惜地抬手抹去他额前的汗珠和脸上的泪痕。
“娘,你一定会得到到父王的欢心的,对不对?”他拉住香宝的手,眼中满是希翼。
呃?香宝有些头疼地看了他半晌,却突然发现自己竟然狠不下心去拒绝他。
终于,香宝咬牙点头。有些时候,善意的谎言还是必要的,是吧?
七、夜宴
香宝一踏进大厅,便见夫差高高坐在殿堂之上,依然一身明黄色的长袍,长发却是高高束起。随华眉郑旦等众人一起行过礼之后,香宝便低头默默地随众人坐在安排好的座位上,不想再惹人注目,加深对她这个红颜祸水的印象。
大殿之下安放着两排矮桌,地上都铺着柔软的坐垫,左边一排首位坐着的是伍子胥,右边一排首位坐着的是伯嚭,旗帜鲜明。
“司香见过父王。”司香一袭小紫袍,贵气十足,他下跪行礼,一板一眼,都极为周到。
微微扬眉,香宝注意到行礼之时,司香一直都在抬眼偷觑坐在大殿之上的夫差,眼中是满满的崇敬之情,转而看夫差,却显得有些过于冷淡,只是微微点了点头,便挥手让他坐下了。
注意到司香眼中的失望,香宝不禁有些忿忿。
“寡人外出狩猎,收获匪浅,今晚设宴与众同乐。”缓缓举高手中的酒鼎,夫差半眯着眼睛缓缓开口,虽然此时并不凌厉,只是眉目之间,尽是王者的威严。
“谢大王恩典!”众人举杯,谢恩。
香宝忙也跟着举起酒杯,一杯酒下肚,感觉脸孔微微有些热了起来,这是什么酒,竟然很烈的样子。
夫差挥了挥手,立刻有十几名舞姬翩然而来,轻歌曼舞间,大殿之上一片丝竹之音。
香宝缓缓低头,感觉有些不胜酒力。
微醺,她啜饮着杯中酒,竟是感觉异常的顺口。香宝微微侧头,朦胧之间,看到大门外右侧的守门侍卫竟然是范蠡?!
夫差他……是故意的吧。
堂堂越国的上大夫范蠡,竟然沦落至此,可是即使是守门,他也是如此的处之泰然。大丈夫啊……果然是能屈能伸呢。
正想着,香宝忽然感觉到一道冰凉的目光正死死盯着她,不容忽视。转眼看去,呃,左侧那守门者,是史连吧……
史连瞪着大殿内那个面色绯红的女子,咬牙丢出两个字,白痴。
这种场合,居然还敢饮酒,真是白痴。
“夫人,看什么呢?”一股温热的气息轻轻拂上香宝的耳垂。
香宝一愣,忙回头,电光火石之间,只觉得唇上一软,眼前一片朦胧,等那片薄雾好不容易散去的时候,却看到那张漂亮得近乎不真实的脸庞正与她面面相对,柔软微凉的嘴唇与她的轻轻相触。
“咳咳……”耳边隐隐有轻咳声响起。
啊?脑袋罢工了一下,香宝忙回过神来,后退着,一下子半坐在地上。
“呀,小心呐。”夫差大惊小怪了一下,伸手将她拉入怀中。
“红颜祸水。”一旁,伍子胥冷声道。
啊?又是她错?
“来人,将鹿肉奉上。”忽然,夫差扬声道。
不一会儿,便有一人托着一个大盘子走上殿来。
那个托盘的人,是勾践?香宝愣了愣。
“夫人,寡人答应你的。”修长的手指了指盘中看起来油滋滋的烤全鹿,夫差轻声在她耳边道,虽然声音很轻,但经过大殿的回音,却足已让整个大殿的人都听得清清楚楚,“这鹿肉看来果然美味,难怪天下之人皆想逐鹿啊……越王,你说是吗?”
话音一转,夫差忽然对勾践笑道。
闻言,勾践微微一愣,随即双膝跪倒于地,“大王逐鹿,不费吹灰之力,即可手到擒来,此乃天命所归。”高高举起手中装着鹿肉的托盘,勾践朗声道。
一字一句,大厅之内,皆可闻见回音。
“勾践果然对大王忠心耿耿呢。”伯嚭忙不失时机的开口。
“哼,处心积虑的小人。”伍子胥冷哼。
夫差却仿佛置若罔闻一般,兀自伸手自那高举的盘中切下一小块鹿肉,轻轻送到香宝唇边。
唉,头疼啊。果然,酒是不能多喝的东西,闻到鼻下那诱人的香味,香宝张口便咬了下去。
“呀,夫人轻些,寡人的手。”轻轻一声痛呼,香宝迷迷糊糊地仰头看着那好看的五官微微皱到一起。
乖乖张口,香宝看他小心翼翼地将手指从她口中抽出,微微咧唇轻笑。
“唉,美人在怀,美人呐,你可也有兴趣参加这逐鹿的游戏?”薄唇轻轻扬起,夫差似笑非笑。
见香宝只是傻乎乎的笑,夫差又轻叹,“是呢,夫人想要的,寡人自会双手奉上,就如这鹿,夫人想要,寡人拼了性命也在所不惜呢。”
“哼,像什么样子!”伍子胥终于愤愤站起身,拂袖而去。
夫差看着伍子胥气冲冲离去,眼中却是一片冰凉。
抬手抚了抚额,香宝努力想让自己清醒一点。
“夫人累了?”夫差低头,似是关心道。
“父王……”一个怯怯的声音。
夫差有些狐疑地低头,司香?
“娘……呃,娘喝多了,看起来很不舒服……”司香一触到夫差的目光,便立刻垂下头去,有些结巴地道。
“嗯,所以?”夫差充满兴味地看了香宝一眼,扬眉道。
“娘……常对儿臣抱怨……”司香红了脸,愈发的结巴起来。
“抱怨什么?”夫差好整以暇地等他开口。
“说……说父王许久不曾宠幸她了……”似是鼓了鼓勇气,司香凑近了夫差,小小声道。
虽然很小声,但在夫差怀中的香宝还是听到了……
香宝张口结舌,这个小鬼!居然敢……敢败坏她的声誉!……是因为喝多了酒吗?香宝竟然感觉自己的整个脸颊都似火一般烧了起来……
“哦?”夫差低头看向香宝,眼中满是幸味的笑。
天可怜见!摆明了是那个小鬼在诬陷她嘛!香宝满是期盼地看着夫差,希望他能够明白她的意思。
夫差却是看也没看她一眼,只是转过头去,伸手轻轻拍了拍司香的脑袋,“父王知道了。”他轻轻眨了眨眼睛,轻笑道,完全忽视香宝的抗议。
司香小脸儿一红,眼睛亮得跟小狗儿似的,仿佛他父王这一拍,这一眨眼,他便得到了全世界一般……
这是小没良心的,枉她那么疼他,居然出卖她……嘴角抽搐着,香宝暗自磨牙。
“诸位继续,寡人送夫人回醉月阁。”夫差唯恐天下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