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喝水吗?”被他盯得发毛,香宝怯怯地问。
夫差摇头,继续盯着她看。
“那……饿不饿?”
继续摇头。
“躺下睡一会儿?”
摇头。
“你想怎么样嘛!”香宝怒了。
夫差笑了起来,忽然坐了起来,张开双臂,“过来。”
香宝脸微微红了一下,“不要。”
“那过去?”夫差扬眉,“说不定我身上还有余毒未清,说不定我一起来就会昏倒,说不定……”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香宝已经急急地走到他身边。夫差笑了起来,伸手,软玉温香抱满怀,微微一用力,便将香宝拉上了榻,压在身下。
“你……你身体还没好……”涨红了脸,香宝小小声地道。
“好得很。”他轻笑着挑开她的衣带。
香宝闭上眼睛,咬唇。感觉到他的手忽然停了下来,香宝疑惑地睁开眼睛,随即被吓了一跳,他看起来好可怕呀……
微微眯起狭长的眼睛,夫差看着她左边肩上被简单包扎过的伤口,殷红的血虽然已经干涸,但看起来依然触目惊心。
“怎么回事?”他的声音听起来危险极了。
“诶?”香宝打算装傻。
“来人!”斜了香宝一眼,夫差坐起身,替她拉好衣裳,“传医师来。”
以为大王身上的毒又有什么变故,医师们屁颠屁颠地赶来,却看到黑着面的大王,和缩在一旁成小媳妇状的西施夫人。
瞥了香宝一眼,夫差皱了皱眉,“算了,你们退下,传越女来。”
越女听传赶到醉月阁的时候,还疑心是不是什么地方出了差错,在看到受伤的香宝后,立刻明白了。
“伤得如何?”夫差没有看香宝,径自问越女。
“伤口很深,虽然及时包扎过,止住了血,但是因为没有上过药,所以需要拆开来重新上药才行,否则伤口很全痊愈。”越女禀道,“只是……”
“只是什么?”
“因为伤口的皮肉和包扎的布长在一起,拆的时候可能会撕裂皮肉,会有点疼。”
“啊?!”香宝张大嘴巴,立刻把脑袋得摇得跟个拨浪鼓似的,“不要不要,我不要拆,随它去长吧,反正早晚都是要好的……”
“嗯,你拆吧。”夫差点头,完全无视香宝的抗议。
“是,大王。”越女点头,起身从腰间的竹筒里倒出一些药粉来放在杯中,用水和开。
“诶?”香宝瞪大眼睛,明明她才是当事人啊,为什么要忽略她本人的意愿!
越女转身拿干净的布蘸了药水,一点一点将裹着她伤口的布浸湿,白色的布上那干涸的血迹因此显得更加鲜艳起来。
夫差微微皱眉。
越女解开绑在伤口处的结,一点一点将布撕下来,白色的布连皮带肉的一点一点被扯开,殷红的血一下子流了出来。
这哪是有点疼,分明是很疼啊啊啊!
“啊……啊啊……”香宝惨叫起来,“好疼,好疼啊……”
夫差的眉头皱得更紧了,他伸手抱住她,不让她乱动。
“啊,疼疼疼……”香宝白着脸惨叫连连。
“看你下回还敢胡来。”夫差冷哼,幽黑的眼中却泄露了一丝担忧。
那一丝担忧落在越女的眼中,她垂下眼帘,掩住那一抹不意查觉的诡谲。
“呜呜呜……哇……不要……疼啊……”香宝继续鬼哭狼嚎一般地惨叫。
“不准哭。”夫差被她叫得心烦意乱。
“呜哇……为什么不准哭……为什么……呜哇……我偏哭,就哭……哇……”
夫差抬手,将手腕塞进她嘴里,香宝一口咬住,恶狠狠地瞪他。手腕上一痛,夫差哭笑不得。沾了血的布终于拆了下来,越女在伤口上敷了药,重新仔细包扎起来。
“好了,这伤口不能沾水,我再开一些药。”收拾了东西,越女起身告辞。
夫差点点头,回头看向小狗一般啃着他手腕的家伙,“松口。”
香宝瞪他瞪得眼睛都直了。
拍了拍她的脑袋,夫差放缓了声音,“没事了,松口。”
香宝这才松开嘴巴,夫差收手一看,手腕已经被咬出了血,留下一排整齐的牙印,下口还真狠。
“看,都是你的口水。”夫差晃了晃手腕。
香宝的眼睛还在发直,然后头一歪,倒了下去。
可怜的香宝姑娘痛昏过去了。
昏昏沉沉不知睡了多久,香宝睁开眼睛,便看到司香正坐在床沿上定定地看着她,梓若站在他身旁。
“娘?”见香宝睁开眼,司香微微一愣,似乎有些不敢置信地揉了揉眼睛,叫了起来。
“夫人!”梓若也叫了起来。
有些痛苦的皱了皱眉,香宝抬了抬手臂,发现自己全身都软趴趴的动弹不得。
“别乱动,小心伤口。”司香忙按住她的手道。
“夫人真是的,那样深的伤口都没有好好上药,你是没看到大王的表情有多可怕!”梓若缩了缩脖子,一脸怕怕地道。
香宝这才想起自己的悲惨经历,牙齿咬得“咯嘣”响,四下张望了一下,“大王呢?”
“呃,父王有事先走了,说晚点来看你……”被香宝怨念的眼神盯得发毛,司香忙道,终于知道父王为什么先溜了,她看起来好可怕呀……
“哼!”香宝用鼻孔表示愤怒。
香宝整整在床上躺了两天,直到第三天才能勉强下地。裹着厚厚的毯子坐在窗前,面向一室的阳光,香宝懒洋洋地眯着眼睛,静静享受着这午后难得的温暖。
门外,醉月阁的牌匾在阳光的照耀下,光灿灿的。
听梓若说,那一日夫差在醉月阁外看到那颗悬在匾上的惨白头颅时,神色阴晴不定,竟是在众目睽睽之下飞身取下那只差不多快要被风干的狰狞头颅,抬手眼也不眨地就丢进了站在一旁的伍子胥怀里。
这倒是很像他的作风,只是因此,他与伍子胥之间的隔阂应该是更深了吧。
“夫人,夫人……”梓若跑了进来,气喘吁吁地道,“华眉夫人被带走了。”
“什么?”香宝大惊,玲珑的死,还不足以了结这件事情吗?
“据说是大王彻查下毒之事,然后……在揽月阁里找到了罪证。”梓若有些迟疑地道。
香宝站起身,捏紧了拳头。
“夫人,你去哪儿?你的伤……”梓若拉住她,叫了起来。
“去送送她。”低低地说完,香宝推开梓若的手,转身走出门去。
门外,醉月阁的牌匾金光闪闪,是新换的,旧的匾额沾染了血迹,玲珑的血,死不瞑目的玲珑……
出了门,沿着走廊,香宝越走越急,在揽月阁门口,她看到了华眉。
她双手被缚,却是丝毫不显狼狈。长长的青丝细细地挽起,一枝精致的发簪斜插入鬓,蛾眉淡扫,朱唇点赤,一袭暗红的宽袖长袍,竟不像是入罪之人,倒宛如出阁一般。
抬头,华眉看到了香宝。
“到底还是妹妹贴心,这个时候还敢来送送姐姐。”朱唇轻启,粉面含笑,她盈盈道,美得不似真人。
香宝从未见过她如此的美丽,那种……宛如飞蛾投火般的美。
“该走了。”一旁,有侍卫不耐地催促。
“我们姐妹一场,让我送她一程吧。”香宝看向那侍卫,从袖中掏了些钱塞进他手里。
那侍卫犹豫了一下,终于还是挥了挥手,带人走远了些。
所以说钱真的是个好东西。
“真的……是你吗?”香宝看着华眉,问。
“是不是我都不要紧,这是我的宿命。”华眉轻声道,带着一种看透尘世的倦然。
“不是你对不对?你只是被牺牲的那一个,是不是?”香宝上前一步,拉住她的衣袖,“是谁,你告诉我呀。”
“别傻了,到了这一步,是谁都没有关系了。”华眉轻轻推开香宝,又握住她的手,“谢谢这样为我着想。”
“你不觉得冤吗?”看着她,香宝有些涩涩地开口。
“冤,好冤。”华眉笑,“一样是女子,却一世无夫婿疼宠,枉我名为华眉,一生却无人为我细心画眉呢,真的好冤……”
香宝默然,她竟是甘心入罪么?勾践,你究竟施了什么咒法,竟令得华眉甘心为你赴死?
“该走了。”站在远处的侍卫催促。
终于有泪盈于眼睫之上,华眉低头握紧香宝的手。
“妹妹万事小心。”华眉张了张口,终究只是低低地说了一句,便转身随着在不远处等待的侍卫离开,再也没有回头。
温暖的阳光下,她的身影在揽月阁的空地上留下一片孤单的剪影。只余下香宝,站在原地,面向着阳光,看着她离开。
南北路何长,中间万戈张,不知烟雾里,几只到衡阳?玲珑死了,华眉走了……当初由越入吴的女子竟然只剩下她和郑旦了……
看着华眉离开,香宝转身,竟然看到了勾践。
“吴王命我来送华眉最后一程。”见香宝看着他,勾践道,声音平静得没有一丝起伏。
又是试探,无休止的勾心斗角。
“是谁?”香宝看着勾践。
“什么?”
“下毒的,是谁?”
“华眉。”
“不可能。”香宝微微咬牙,“她根本没有机会接近夫差。”
“有些事情,不知道你会比较安全。”
香宝忽然倦极,不想再理会,低头转身就走,刚到走廊拐角的时候,迎面便差点撞上一个人,是郑旦。
香宝呆了呆,她在这里多久了?
郑旦拉着香宝进了拐角处,彻底从勾践的视线中消失,然后才放开手,没甚表情地看着她。
“你想知道下毒的是谁?”
“你知道?”香宝惊讶。
“越女。”
“怎么……可能……”香宝惊住。
越女她,又在这一场阴谋中扮演了一个什么样的角色?
“她,怕是今生都无法遇到甘心为她画眉之人了。”侧头看华眉离开的方向,郑旦的声音淡淡的,“那个傻瓜竟然就这样顶下了所有的罪名,到底是为什么。”
“也许……是为了越国。”
郑旦嗤了一声,颇为不屑的样子。
“也或许是因为她有不得不听从勾践的苦衷,也或许……她爱上了那个永远不可能为她一世画眉的男子……”香宝低头,声音极轻。
初见那个橙衣的女子,柳眉凤眼,十分泼辣的模样,她转身盈盈一笑,环佩叮铛,“我是华眉,叫我华姐姐吧。”
……
“是吗,那真是悲哀呢。”郑旦低低地笑了起来,只是笑得有些凄楚。
华眉为何甘愿赴死,只有她自己最清楚,只是她再也不可能亲口说出来了。
“还记得去拜祭思茶和秋给的那一天吗?”郑旦忽然开口。
香宝点头,怎么可能不记得,那样多的血,那么多如花的女子倾刻间凋零,怎么会不记得……
“那些杀手,是君上派出的。”郑旦轻飘飘说出真相,嘴角尤带一丝笑意,也不知是在笑谁。
香宝愣住。
“有时候,我真希望自己能够傻一点,像你这样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用担心,自然有人护着,多好。”郑旦看着她,“可惜我没那个命。”
“你怎么知道的?”香宝垂下眼帘,问。
“我亲眼所见,因为看到了不该看到的事情,君上还派出史连来杀我灭口,还记得我请你到揽月阁的那一晚吗?”
香宝记得,那一晚她在揽月阁里救了受伤的史连,“那天大王也是你刻意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