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公?!”她赶紧跳到他身旁,狠狠虐待他惨白的脸,可不能让他这样昏死过去了。脸颊传来的刺疼清醒了意识,布卿松微眯着眼,迷糊低喃“之夏,我、我错了……”
“真是个笨蛋!你要是在这死了,就真错了!”纤手粗鲁抹去滑落脸颊的泪水,也不管有人没人,唰一声撕开猩红的裤管,开始为他处理伤口。
……
翌日,太阳刚爬上山头,柔和的光线透过帐幔,映上紧闭的眼眸。浓眉不安地拢紧,熟睡的人从梦境中缓缓醒来。并非这阳光耀的刺眼,而是这门外传来的动静。
“我说你这客栈什么态度呀?!”
“我叫的热水怎么这会儿都还没送来?!”
“你看看现在都什么时辰了!”
“我相公等会儿醒来就得用热水呀!”
……
骂完那服务不周的店小二,真是神清气爽。林之夏长长吁一口气,这才提上裙摆跨进房内,反手轻轻将门关上,唯恐惊扰到亲亲相公的休息。只是天不遂愿,床榻上原本安眠的人早已醒来,黑眸疑惑且无奈凝觑着房门,直到那道身影踏进门来,专注中又多了几分温柔。“之夏……”他轻声低喃。
“呀!相公,你醒啦?!”林之夏几步来到床榻边,摸摸他的额头,确定温度已恢复正常后,这才舒了一口气。布卿松专注地看着妻子,惴惴不安问到“之夏……你、不生气了吧?”
林之夏见他活怕被拉上断头台的模样,嗤笑出声。真是没见过比他更胆小的了,怎么大义凛然时就没这股孬样?“气什么?气你没一步升天?”她轻拉开棉被,检查他的伤口。恩恩,只要不多动,过几天就能愈合了。“这几天你就好好躺着,伤口再裂开我可不管你。”
布卿松完全没理会她的警告,纠结于她的回答。“那……你不、不生气了吧?”继续不死心问。
“……不生气了,就算把肺气炸你那鱼木脑袋也不会开窍。”纤手轻拍他的脸颊,林之夏苦笑。认识他又不是一天两天,他那憨实正直的性子她又怎会不了解。一股脑只为正义善良,完全不顾自己安危。唉——摊上这样的相公也没办法,谁叫她是吃软不吃硬的好妻子呢?
“之夏,你真好。嘿……”
……
☆、第九章
第九章
轻烟蔼蔼的大木桶内,温和水润,几株不知名的药草沉浮其间,散发馨香。林之夏踮起脚尖,挽袖细致地为相公洗洗刷刷。
“之夏,咱、咱们明天就回家吧?”出来了好些时日,不知道家里变成啥样了。
“不行,这几天你还是少走动为好。左臂抬高。”布卿松听话抬高左臂。“可、可是,伤口不是已、已经愈合了?”没有口子了,那还怕啥?
“那也得再休息两天,不然一不小心,伤口又裂了怎么办。右臂抬高。”
“喔。”憨实的嘴型答应得快,可不过几日,什么都成云烟。
“之夏——”
“之夏——”
咋呼声伴着急切的脚步自楼下传来。林之夏困惑看向门扉,手中的药瓶刚放进布袋内,随即又被取出来。
砰——
一阵巨大的声响,慌乱的身影冲进门。
“怎么了?难不成伤口又裂了?”看他慌张成那样,林之夏顿时心中升起不好的预感,低眸检查他的裤管,没见着血迹呀?……难不成又为哪家挺身而出、慷慨激昂了?脑中刚闪过这个猜疑,只见布卿松赶紧甩甩头,急切将自己听到的消息告诉妻子。“不、不是,我、我刚听说,慕容府丢、丢了宝贝,慕容老爷都、都卧、卧病不起了!”
呀,真是好消息!林之夏心中暗想,不敢将窃喜表现于脸上。她坐到桌边,倒了一杯茶送到相公手里。故作淡然问到“那又怎么了?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不是吗?”布卿松刚喝下一口茶水,差点全数喷出。
“是、是这样没错。可、可是……”后面的字被吞回肚子里,因为他看见妻子正危险眯上双眸,纤手迅速从布袋里换了一瓶不知名的药,瞧那黑漆漆的颜色,应该不是治伤的药吧?
“可是什么?”冷森的字从红唇间飘出,穿过层层衣服,侵入每一个毛孔。布卿松不由心生寒意,不停甩头。他就算再傻也知道现在最好乖乖闭嘴,不然就是死无全尸。
“没有可是,今天就得离开,我连行李都整理好了。”玉指指向床榻上挨挨凑凑几个包袱,小脸上略显几分得意。大大小小的瓶子加上这几日新买的货物,她可收拾了好半天耶!可不能因为他一时热血而白费了。布卿松偏头看看妻子的战果,拢了拢眉,委屈点点头——他不想让妻子的努力白费,可又愧对于自己的赤子之心。
原来回家也是一件不错的事。以前在家时,老爹总爱骂她、揪她耳朵,害她时不时逃家,难以产生归家的想法。可今儿,她算是体会到什么是归家心切了。
林之夏哼着小曲儿,一蹦一跳,左看看右瞧瞧,难掩心中喜悦。高兴归高兴,但身后大个儿的一言一行仍然未逃过林之夏的双眼。无力叹气,林之夏回身,叉腰凝视那张哭丧的大脸。“相公,你能不能别摆个苦瓜脸,我们是回家,不是上刑场。”
“喔……”苦瓜脸勉强上扬唇角,露出齐刷刷的大白牙,还不忘问问效果。“这样呢?”真是……够难看!不想笑就别笑,干嘛强扯笑容,看上去真够狰狞。林之夏扶额,重重叹息,还未等她发表感言,身后蓦然传来呼声,顿时让四周沸腾起来。
“喂,听说没,西街口慕容府贴榜,重金征求神医呐!”一个中年男人高呼。
“这事儿我也知道,听说慕容老爷病入膏肓啦!啧!”一人帮衬。
“真的?!走走走,快去看看!”一人应和。一大群人,不管是商贩还是买主,形成一股人流,齐齐向西街口跑去。
“哇!别挤啦!”娇喝声从人群中传出,林之夏拼命挣扎,却还是被身旁的人左推右拉。
“之、之夏,你没事吧?!”布卿松赶紧伸出宽臂,将妻子揽进怀里,用身躯护着被挤得晕头转向的人儿。慌乱的步伐,涌动的人群,皆为这‘天下大事’好奇不已,谁还管有谁被碾成肉饼还是挤成肉条?就这样,小两口在众人的推挤下,从街头被‘送回’原地——西街。
站在这白纸黑字前,林之夏不知道是该笑还是该哭。笑是因为有钱赚了,哭是因为这病人是她前几日后悔救活的老爷子,而且她总感觉摊上这事儿将会带来一大堆麻烦,可是……啧!瞧她相公充满期望的眼神——这次是怎么也推脱不掉了!
“你们俩谁是大夫?”慕容府门前,管家凶煞着脸,左右打量这自称神医之后的俩人。
“她。”布卿松老实回答。管家顺着他的手,瞥向大个儿身旁的小姑娘,眼中浮现一丝不屑。“跟我来吧。”
“你,不能进去。”侍卫拦下紧跟其后的大个儿。“为什么?”大个儿看向妻子,一脸困惑。
“公子,对不住。我们少爷吩咐只许大夫进府。”管家回身,几句话说完转身欲走,又被唤住。“可是……”
“相公?”林之夏步下石阶,双手覆在布卿松脸颊,轻声道“在这等着我,我一会儿就出来。”
“喔。”黑眸凝视她良久,仿佛要将那俏颜刻入眼中,布卿松万般不舍看着妻子只身踏入慕容府。
一会儿是多久?布卿松扳着手指,细数这已过去的时辰,心中焦躁不安。从正午妻子进入府后,他就一直在门外等着,站累了就坐下,坐立难安就起身踱步,走累了又坐下……就这样反反复复,不知是多少遍了,仍未见那挂心的身影出来。抬眸看看这已暗淡的天色,心中的不安又增几分。
“侍卫大哥,可否让我进去寻我妻子?”
“不行,少爷有吩咐,我们也只是按令行事。”
“可……”
吱嘎——开门声顿时打断两人的谈话。
“公子,我们大少爷请您进去。”
“欸?”
……
真奇怪!
从她踏进慕容府开始,这个感觉就未消减。
重金征求神医看病,结果让大夫等了整整两个时辰。好心救活了快躺进棺材的老爷子不说,结果还让她继续坐着等。等什么?!等天上掉肉饼吗?!还有还有,不是重金酬谢吗?怎么连半块银两都没见着?!
林之夏一手支着脑袋,一手在桌面不断敲击,像是发泄心中愤怒一般。星眸环顾这偌大的花厅,除了门外的守卫,连只苍蝇也没有。
真是越想越火大,难不成这城里传得风风火火、家财万贯的慕容府其实一贫如洗,夸下海口后再准备讹大夫?!一想到这,林之夏再也无法等下去,气冲冲挂上布袋便向门外冲。只是脚还悬在半空,连门槛都未触及,就被连人带包拦回屋内。
“喂喂,我说你们也太无理了,我人也救了,赏金没有不说,这还不让我回家了是吧?!”林之夏仰着脑袋,对那守卫张牙舞爪。
“大少爷吩咐让你在这等,我们只是领命办事。”
“你……”真是个好奴才!林之夏狠咽一口气。“那你们少爷呢?”
“主子的行踪我们下人岂会知道。姑娘还是耐心在这等吧。”
“你……”再一次哑言,狠狠甩给他一个大白眼,林之夏跺脚回到桌边,一股劲儿坐到椅子上,气鼓着脸看着门外暗下的天。真不知道她亲亲相公怎么样了?这么凉的天,在外面肯定很冷。
“……相公?”轻声低喃并非源于她的习惯,而是门外那道神似她相公的黑影。“之夏!”黑影几步冲进屋,将发愣的人儿抱了个满怀。他埋下脸,在她颈项轻语“还好你没事。”
“笨蛋,我会有什么事呀?”林之夏双手捧起他的脸,冰冷的温度浸入掌心。“怎么这么凉?”布卿松回以她放心的笑“在外面吹、吹了一会儿风,没、没事儿。嘿……”
“让你等那么久,对不住。”早知道会耽搁那么久,说什么也要让他一起进府来的。林之夏心疼地将手覆在他两颊,用手心的温度暖和他冰冷的面容。“没、没事。我现在不、不也进来了嘛。”
对嚯!不说她还未察觉,为嘛她相公也被带进府了?不是应该让他们离开吗?林之夏凝觑相公的脸,心想着其他事。
“之夏?”布卿松抬手在她眼前晃晃,拉回她的思绪。“你怎么了?”感觉她心神不宁的。
林之夏看了看他,再觑了眼门外,鬼鬼祟祟将他拉到角落里嚼耳朵。“相公,你有没感觉这府里怪怪的?”
怪怪的?除了比之前那座府邸要热闹些,没哪里奇怪呀!布卿松赶紧摇摇脑袋,不明妻子口中怪是指什么。林之夏淡睨他一眼,苦揽眉头。“我总感觉这府里上下都很奇怪,特别是慕容鹤。你知道吗,我上次在慕容府别院见过他,当时他看我的眼神,说不出有多神气!斜睨着眼,像是什么在他眼中都一文不值似的。”说着就来气。
“欸?可我见、见他时,很谦逊呀!”温和儒雅哩。
“所以呀,这就是我的疑惑嘛!刚才他带我去见慕容老爷时,像是另外一个人似的。”两个完全相反的性子,会出自同一个身躯?不可能嘛!……要不然其中一面就是伪装的!老爹说过,心术不正的人,眼神就是最好的证据。唔……可是这次见他并没有这种感觉呀。真是——要疯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