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历王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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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历王朝- 第3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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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悉为余道,所以如指诸掌。故自余在政府所措画边事,盖得之公为多。”'① 《杨博墓志铭》,《张太岳文集》第十三。'①

“我写的这道碑文,子维兄以为如何?要是不行,我再重写。”张居正双手捧字递与张四维。

张四维当时对张居正还是很佩服的,他说:“行行行,杨大人九泉下英灵,自会感恩不尽。”

张四维其实对于张居正的一些做法不屑,但他不出声儿,他看得出,张居正对于内阁的同僚们并不看好,他只要僚属们在他身后唯唯诺诺,便行了,根本就不想有一个像葛守礼那样的下属,葛守礼不病故,与他也处不到一起去。

张四维与杨博、王崇古都是山西商人世家,张四维一向以为,只要是存在的,必定有它的合理性。张四维写了《条麓堂集》一共有三十四卷,收录了许多山西商人的墓志、传,他一生重商,对于张居正的很多只重农苛税的行为,有些不满,情知张居正这样做,对大明朝的未来并没有稳定作用,可他不愿多说,张居正也听不进他的话。在他与张居正的交往中,张居正对他的礼物是来者不拒,但对他的商人身份,还是不屑一顾。

吕调阳是不在意权力的,但张四维是张居正最忌惮的一个人,他不想让张四维管理大明朝的朝政,他想着,每一件事都要自己亲自来管,才会管得很好。

张居正对两人说:“我想请马自强再来内阁,你们三人一齐办事,凡有事,一定要通告我,所有事务都得告诉我。”

张居正吩咐马自强:“我知道,你反对我‘夺情’。正因为如此,我才请求皇上让你入阁,我愿意你在阁臣中常提出反对意见,那样最好。”

马自强不知张居正心意,以为张居正是宰相大度,很感激张居正:“相爷放心,我一定会全力做好的。”

张居正把朝中事务安排得好好的,他对琴依说,我要带着你,去江陵看看我家,看看江陵的风光,我这一路回去,会很风光的,你跟着,也会享福。

琴依笑笑,没有出声。

张居正要走了,他不放心,原说是请徐阶来做首辅,这是戚继光的主意,但此时不能请徐阶了,只走那么几个月,内阁不必再请首辅了,但他在走前安排了两个新阁臣,一个是马自强,一个是申时行。

他对皇上说,内阁要自行其是,怕会乱了方寸。万历说,那就内阁不得自主,所有事儿都得首辅回来再做决定。他下了一道手谕“一切事务都宜照旧,若各衙门有乘机变乱的,卿等宜即奏知处治。大事还待元辅来行。”'① 《明神宗实录》卷七三,万历六年三月丙寅。'①

吕调阳感到很没面子,张居正走了,让他暂时代理首辅,但一点权力都没有,他何必做这个空壳子的首辅,还是一个代理的?他想辞职,不再做内阁辅臣了,他说他身体不好,请首辅大人顾念,让他辞职回乡。

张居正对吕调阳很不在意,说:“你愿意回家,也得我回来,我回来后,阁臣也多了,你愿意走,就走吧。”

吕调阳就辞病,不大上朝了,也不上西庐去办事了。

张居正一走,西庐还真的没有什么事儿可办,虽说六科及各部的奏疏还是按上不误,但一切事儿都决定不了,只能等着张居正回来再办,他们还有什么事儿可做?就是新进的内阁阁臣马自强与申时行也是无事可做,十分清闲。

第十二章 公公们

张居正带着人乘船而去,大队人马浩浩荡荡回乡葬父,一路上,各府县都是奉迎,没人敢对当朝的首辅大臣不敬,所有的土仪都送得殷勤,所有的迎送都来去隆重,张居正坐在船上,有时与幕僚谈笑,有时与琴依说说朝政,沿路看着风光,十分惬意。

吕调阳不安,请求致仕。万历很生气,吕调阳此时要离任,岂不是向朝廷发难?他说,我派御医去看你,你得好好做事。吕调阳不能再说什么,只能委屈起床,再来西庐看折子,勤谨做事。

这会儿正巧辽东大捷,泰宁部长速把亥与土蛮强攻辽东,被李成梁打得大败。炒花与土蛮诸首领再攻辽东,又被李成梁所败,辽东大捷,使得土蛮几年不敢进犯。

京城人狂热地欢呼:“辽东大捷了,辽东大捷了!”

人们去街上欢呼,北方的安定更让京城人人安心,有李成梁与戚继光在,他们什么都不怕。

万历很快乐,对内阁下谕旨说:这件事的首功还是元辅的,他不在,你们还是给他报一下,要他拟一个功劳名单,要奖赏三军将士,先是李成梁,再就是他手下的将领们,要犒劳他们。《|WrsHu。CoM》

吕调阳心里窝火,替张居正看家,做看家内阁的辅臣也够倒霉的,就是论功行赏,也没自己的份儿。他搓着手说:“西庐张府,张府西庐,人家都这么说,我还不信,看来是真事儿啊。”

张四维不语,他凡事追随张居正,虽说也认为张居正的做法有些太保守,对于农事为主的大明朝的经济框架,他有些不认可。他以为,大明朝如今的几大强项,都是该开发的,外国人最看重的是中国的瓷器、古玩,是中国丝绸,那就拿给他们,让他们给我们枪炮,给我们船舶,这生意不做白不做,做了大明朝并不亏。张四维的这谋略得不到张居正的赞成,张居正说,朝廷做事,以农为本,只要农民吃饱,就不会造反,没有反贼,大明朝就安定了。但张四维可不这么看,他在山西以贩盐起家,王崇古与他张家一齐做大商人,王崇古的二姐嫁与张四维的父亲张允龄,是张四维之母,所以张家也是大商人,当张四维中进士时,张允龄很高兴,他对张四维说,“必不负国恩,有益百姓,乃可延世泽,吾勤劳半世,虽殖产未丰,然不令尔忧俯仰也。”'① 《张允龄行状》,《条麓堂集》三十。'①张四维也对父亲说,我做大学士,不会负家父厚望。

当张四维入内阁时,回家归省,父亲大宴宾客,对客人说,我有九个子女,四维是长子,我要他起名四维,是有深意的,我愿他从政,对国家有用,家中从商,我的第三子四教更有心得。

张四维认为,要想大明朝兴旺,得以商为辅,以农为本,且以城市与城镇间的商业为大明朝的经济线,由此发展与国外的联系。他看过郑和下西洋的资料,叹道:海外之大,非我辈能想象。他不赞成张居正的“考成法”,他以为,重在发展,如是大明朝的政策宽宏一些,那会更好。

张居正对申时行、马自强说,要小心张四维,这个人总是唯唯喏喏,我说什么,他只答应,从不出主意,他肚子里有主意,但不说出来。

冯保召集司礼监八人会议,魏朝去与张居正归家葬父,朝中还有七人,有何进、张鲸、李佑等。冯保说:“我拿了四百万两银子给皇上大婚,皇上是大婚了,我的腰包可是瘪了。”何进说:“活老祖宗这一次确实给咱们这些人长脸了,皇上最看重活老祖宗了,这会儿更是依靠活老祖宗。每当皇上缺钱,就想咱活老祖宗,这不好吗?”

冯保发愁:“好是好,只是我哪有那么多的银子给他花?”

“老祖宗别急,咱们有那么多的人,派出去的也有,在南京守备的也有,告诉他们,多搂点银子就完了。”何进献策。

冯保冷哂:“张居正可是不愿意你搂。”

李佑说:“他愿意不愿意有什么用?我们就弄来,给皇上用,皇上有银子用了,对我们更有利,我们何不利用这个?”

冯保说:“今天召你们来,就是让你们看看,咱们从外头召进来了三千五百七十个小家伙,你们挑一挑,有灵气的,就叫他们去内书堂,要他们学着礼节,学着念书,长大了是咱们的人,帮咱们侍候皇上。要是好用的,就在你手下用。”

何进说:“从嘉靖爷起,像活老祖宗这掌印的家里就有七十人可以供用,我们可以用四十人。但先帝爷时,就没那么严了,我们这会儿可以用多少人?”

冯保很大方:“你们可以多些,百十人也行啊。”

众人很满意。

冯保带着七大太监去看新诏选的三千五百七十名小太监。自打万历即位,已经拣选了一批小太监了,那一批挑选了三千二百五十二名,这回不够用了,再选一批,以备日后宫里使用。

这些都是新来的孩子,大的只有七八岁,小的有五六岁,看着人挺多的,攒攒挤挤的,都站阶下。二十四监的掌印或是少监都来了,站在阶上,只等着冯保来选,冯保与司礼监的八个人挑选完了,他们才能去挑。'① 《中国历史大事年表》沈起炜编著,明万历六年。'①

冯保坐下,挥一下手。

何进大呼:“你们听着,这位是宫里的冯公公,是咱们的活老祖宗,在宫里,能得活老祖宗照顾,你就烧了高香了。你得干上那么十年二十年的,能得老祖宗一句好话,一辈子受用无穷。老祖宗在咱大明朝是做什么的?皇上说的话,就是老祖宗说的,就是当朝的一品大员,就算你是张居正吧,你也得听活老祖宗的,活老祖宗叫他做什么,他得乖乖地做。他拜老祖宗时,得拿帖子,帖子上写的是‘晚生’'① 王世贞《觚不觚录》;另沈德符《万历野获编》卷九谓‘弇州此语最为孟浪’。'①,你们懂了吗?”

孩子们还小,哪里懂得这个?他们七嘴八舌地叫:“懂了。”

何进得意地:“懂了就好。我告诉你,在外面世界,他看咱们这些大珰小珰不当一回事儿,但在咱这皇宫里,太监可不是小人物了,除了皇上、皇后娘娘,最有本事的宫里人,就是咱们这些太监了,明白了吗?”

孩子们叫道:“明白了。”

各监的掌印太监都在撒目着,看着哪一个孩子好,看他长得好,眉清目秀的,看他机灵,能懂得看眼神行事儿的,挑几个弄来侍候自己。

何进这时说:“开始吧?”

孩子们便八个人一排,一排一排地走上来,对着冯保行礼,叫道:老祖宗好。

冯保不语,他可没工夫答理这些小孩伢子,看着这些孩子,神情踞傲,他可是大明朝的人物,能够与张居正暗暗叫劲儿。张居正跟他没法儿比,他比张居正有钱,有权力,皇上有时有大事儿总是问他,张居正做过了,皇上还要问他冯保,那一件事做得怎么样?他很聪明,不拆张居正的台,但张居正也得长点儿眼色,要是让他冯保看出张居正有什么不对处,他可不会饶过张居正。

身旁的张鲸注意着冯保的眼色,如冯保微微一点头,那个孩子就归了他,就可以弄去他的房里。在他那西宫门的大宅子里,有上百个小太监了,但这一次,冯保还是得弄几个,他得挑一些,看不上眼的,他不会要。

一个小男童只有9岁,站在冯保的面前,冯保说:“叫他过来。”

小男孩儿不惧,只是瞪圆了眼珠子,看他,有点儿惊奇地看着他。冯保问:“姓什么,叫什么?”

“卢叟。”

冯保问:“什么卢叟?是老头的那个叟吗?”

小孩子点点头。冯保大笑:“你不能叫卢叟,你叫卢受,你以后就叫卢受,受苦受罪的受,你明白了?”

卢受很乖巧,跪下磕头:“老祖宗给我起名字,我是不是比别人更有福气?”

冯保哈哈大笑:“是啊,我给你起一个名字,人家都知道,你的名字是我起的,你就是我孙子,你去吧,你们谁要他?”

神宫监掌印吴训说,老祖宗要的人,谁敢要?还是让他侍候活老祖宗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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