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中打磨,万喻安自然是圆滑的,见着千寻便知晓了她的来意。
“公公说笑,为皇家办事,为……为长孙殿下尽心尽力,千寻不敢言苦。只盼着有朝一日能给长孙殿下一个公道,别无他想。”千寻眸光黯淡了一下,“此次前来,想请公公帮个忙,查一下宫籍档案。”
“哦,可是有什么发现?”万喻安稍稍挑眉。
千寻含笑,“自然是有的,不过……”
万喻安颔首,“那便心照不宣。这宫籍档案都在掖庭局,你随杂家一道去便是。”说着他便朝着外头走去,“这宫籍档案寻常人是接触不得,不过既然是夫人想要,看在指挥使的面儿上,杂家无论如何都得拿出来。”
闻言,千寻一笑。
这万喻安刁滑得很,分明早早选了楼止这一阵线,如今还要说得这么为难,不是简介的搏楼止的好吗?
果然是宫里人,凡事都奔着一个利字。
走到外头的时候,万喻安一眼就看见了站在那里的上官燕,眉头稍稍一蹙,抹着脂粉的脸上有着错愕的表情,“这丫头是……”
“是我的下属。”千寻也不瞒着,“燕儿,还不快见过万公公?”
上官燕冷笑两声,“参见万公公。”
万喻安愣了半晌,“倒有些像杂家认识的一个故人。”
“所谓故人便是故去之人,既然如此,公公何必还要在怀呢?”上官燕默不作声的站在千寻身后。
闻言,万喻安森冷的干笑两声,也不再说什么。
掖庭局里,保管着各宫各院的宫籍档案,一个宫人从入宫前到入宫后,以及生老病死或者离宫的全部记录。
“夫人要找谁的档案?”万喻安道。
千寻挑眉,望着密密麻麻的书架,有些犯了难。想了想便道,“我要宫中所有三品随侍的档案。”
万喻安一怔,“那可多了去,怕是不好找,可还有别的?”
“还有皇长孙出事时,宫门口的进出记录。”千寻补充了一句,“对了,这两日宫里可有什么异常?”
“皇长孙殁了,如今举宫哀戚,倒也没什么异常。”万喻安素白的脸上慢慢溢出异样的神色,“你这般问?难不成这凶手是宫里的?”
千寻也不解释,只是笑而不语,随手翻找着宫籍档案。
“对了,这三品随侍有没有人的姓名中带五这个字?或者在家排行老五之类的?”千寻随口问道。
万喻安摇头,“杂家如何记得住这么多人,宫里事多,杂家出去一会马上就回,夫人自己找。”
千寻颔首,“有劳了。”
临走的时候,万喻安又刻意的盯着上官燕看了两眼,“不知姑娘可认识上官秋?”
“不认识。”上官燕越过她朝着千寻走去。
千寻莞尔一笑,“公公多虑了,燕儿就是燕儿。”
万喻安不说话,满是脂粉的脸上划过一丝异样的情绪,没有再回头。
“少主?”上官燕看了千寻一眼,张了张嘴,似乎欲言又止。
“他的年岁都可以当你爹了,想来就算有恩怨也不是冲着你来的,我又何必问你与你计较什么。只要你还是上官燕,其他的我一概不问。”千寻顾自翻找着宫籍档案,“你去查进出宫记录,三品随侍的事情我自己查。”
上官燕愣了半晌,“多谢少主。”
千寻抬头,若有所思的吐出一口气,“燕儿,我相信你,所以希望你不会成为第二个绿萼。我的意思,你懂吗?”呆女围扛。
“燕儿懂。”上官燕颔首,“燕儿这条命是少主的,只要为了少主,什么都可以不在乎。此生绝不会背叛少主!”
“绿萼也说过这话。”千寻走在书架群中,因为万喻安方才交代过不许打扰她,所以房内就她和上官燕两人。蓦地,千寻看见一侧的墙柜上摆着一个上了锁的锦盒。
上官燕低语,“燕儿答应过父亲,不会背叛少主,此生性命为少主所有,少主……”
她这厢还在说这话,千寻已经取下了那个锦盒,取出发中的簪子,轻而易举的就开了锁。对于这种逃生技能,当年千成对她可是从小培养。以前不知缘由,现下却觉得十分实用。
里头摆着一摞书籍,上头第一本就是《千修记》。
翻开两页,千寻诧异的发现上头很多方子跟爹的毒方一模一样。而最后一页的“火云珠”不就是她的霹雳弹吗?火云珠只是初期配方,而霹雳弹是在火云珠的基础上,更加精进。
打开第二本,千寻的心忽然漏跳一拍,上头赫然写着一行触目惊心的话语:
天朝庚庆八年,成国公陌上城造反,着将军兰辅国钦命皇差,领兵出征剿灭叛逆。
敕令成国公府诛灭九族,长子陌上如玉与四子陌上无双,处凌迟之刑,即刻执行。女儿全部绞刑,得九女陌上春华,系国公府嫡女,国公夫人独女。赐蒸刑,死后鞭尸三日,悬于午门以儆效尤。
国公府上下一百三十余口,鸡犬不留。
时半年有余,得以诛灭逆党。
……
“少主!”上官燕急忙按住了千寻的手,“别看!没什么好看的!”
千寻面色微白,气息微喘,只觉掌心冰凉。
上官燕急忙将东西都收回锦盒之中,“这个……”她犹豫了一下,快速将锦盒放回原位,“少主,这上头都是瞎写的,并不作数的。实情不是那样,实际上主子并没有谋反,她……”
话未说完,外头传来细微的脚步声。
☆、第226章 有关五皇子的身世
万喻安缓步走進来,“还是让杂家帮着找才好,免得你们见着不该见的东西。委实惊得慌。”
千寻莞尔,面色有些微白,“神鬼不欺,有什么可慌?何况心胸坦荡荡,没什么不敢见不该見的。”
闻言,万喻安稍稍一怔,随后别有深意的笑了两声。
上官燕不说话,只是戒备的盯着万喻安,寸步不离的跟著千寻。
也不知过了多久。四下安静得落针可闻。
千寻忽然开口,“这个鄂倍淙是五皇子的三品随侍?”
万喻安挑眉,“是。”
“身高倒是很符合,体重也差不多,只是……”千寻蹙眉,“能不能拿到他的脚印,鞋子也可以。”
“这是做什麽?”万喻安不解。
上官燕道,“少主是觉得这个鄂倍淙……”
五皇子云祁?
当日在御花园她与南心一道說话,便遇见过这个五皇子。长得若笑面佛,却有着一双冰冷刺骨的眸。那绝对是狼的眼睛,现在想想都觉得狠戾无常。
彼时五皇子为難她,是云辰风出的头。
她还记得五皇子当时鼻孔冒烟的模样,委实是气急了。
但是这样一件小事,应该也不至于……到要杀死云辰风的地步。何况五皇子此人。谁人不知昏聩无能。如今却与春风得意宫联系在一起,千寻一时很难想象。
若是说给旁人听,只怕所有人都会觉得她是在做梦。
“要拿到鞋子倒也好办。”万喻安道,“看这丫头也是个练家子,不如就跟杂家走一趟,杂家领你去一趟五皇子的寝殿便是。”
“五皇子为何还寄居宫中?”千寻蹙眉,云殇身为十三皇子尚且已经离宫别居,何以五皇子云祁还长留宫中?
万喻安谩笑一声,“那五皇子的母妃乃是早逝的宜妃,当年不过是个洗脚婢。若非皇上醉酒。何时能轮得到她侍寝。皇上是个重情义的,便许了她官女子的位份。后来有了身孕,这才从官女子升为贵人。一朝诞下皇子,皇帝怜悯,得了个嫔位。”
千寻蹙眉,“不是说宜妃吗?”
“死后才封妃,难道不可以?”万喻安嗤笑两声,便是这样的鄙夷神色,大抵宫中的每个人都曾经对五皇子云祁表露过。
有个卑贱的母亲,所以云祁的日子一直不好过。
“所以五皇子不得宠,皇上不屑理睬,这才留置宫中。公公是这个意思吧?”千寻道。
万喻安轻叹一声,“皇子们到了一定的年岁,都会被封分出宫,建立自己的府邸。皇上的子嗣并不多,大皇子被立为太子,此后皇上便一直没有子嗣,直到……”他刻意的顿了顿,“那段时间皇上是最开心的,谁知多年后,皇上便开始求仙问道,再也不理朝政。”
千寻剑眉微蹙,“皇上突然求仙问道?”
“这就不是杂家该管的事。当中曲折,有人心知肚明,有人讳莫如深。”万喻安道,“五皇子始终没有封分出宫,太子爷见其可怜,便留在了东宫。虽然有些不合规矩,但如此一来,倒也无人再敢欺凌五皇子。久而久之,五皇子便长住东宫,皇上也不再过问。”
千寻颔首,“倒也是个可怜人。”
“怪得了谁?只怪自己没有个好娘亲。这宫中本就是弱肉强食,没有金刚钻就别拦瓷器活。一个洗脚婢而已,能有几斤几两?这宫里多的是妃子娘娘,能诞下皇嗣已经不易,旁的也只能算是时运不济。”万喻安冷笑两声,声似不屑。
闻言,千寻沉默了少许。良久,她才敛了容色,“燕儿,你随万公公走一趟。”
出入宫记录上头确实有鄂倍淙的出宫记录,那段时间恰好跟云辰风的出事时间相符。
上官燕看了千寻一眼,而后看了万喻安一眼,有些犹豫。
千寻嫣然轻笑,“放心吧,外头有锦衣卫守着,如今谁能伤我。速去速回便是!”
“好!少主切莫离开,燕儿马上回来!”上官燕跟着万喻安往外走。
好几次她不在,千寻险些遇害,如今上官燕也算是惊弓之鸟,最怕放任千寻一人。千寻如今有孕,肚子越发的大起来,跟人动手是越发的不可能,所以上官燕必须时刻随在身边。
待上官燕与万喻安离开,千寻的视线再次落在墙柜的锦盒上。起身,犹豫。坐下,又站起来。
锦盒里的那些话,就像刀斧雕刻一般,牢牢印在了心头。
有种憋闷,有种不知名的不安。
国公府是国公府,跟她有什么关系?
什么九儿?呆巨广血。
什么陌上春华?
她不过是千寻,是鬼医千成的女儿,不管是不是亲生的,她都只能是千寻!
没有记忆,就代表没有发生过。
不是吗?
有些心烦意乱,千寻觉得头有些疼,好似有东西开始往外涌,可是她真的想不出这些是什么东西。有鲜血,有哀嚎,有熊熊烈火……
恍惚间,她好似看见丞相府覆灭的那一日,那种惨绝人寰的残忍。
房内有些憋闷,千寻快步走到门外,大口大口的喘着气。
她这是……怎么了?
为何会觉得难受?说不出的揪心。
九儿……陌上春华?
千寻剑眉微蹙,站在门口,望着天际,良久没有回过神。
上官燕随在万喻安的身后,却始终将视线落在别处。
“杂家早年在宫里当差的时候,认识一个榆木脑袋,那性子与你倒是极为相似。”万喻安放慢脚步,便走便道。
“你想说什么?”上官燕黑着脸,没有半点情绪波动。
万喻安晒笑,“没什么,只是想问问,看是不是故人之女。”
“我们家少主不是说了吗?所谓故人便是已故之人,既然人都死了,还有什么可追究的?”上官燕嗤鼻。
“若真能如此,世间何来这么多的深仇大恨呢?”万喻安不依不饶。
上官燕挑眉,“你到底想说什么?”
“不管你是不是他的女儿,杂家只有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