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真的是妖吗？”
一言闭着眼睛回答：“也许吧。”
“……”百里屠苏默了会儿，才略带不满的说：“是就是，不是就不是，什么叫也许。”
“……我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不是妖，如果是的话，那应该算半妖吧。”一言枕着手臂，淡淡的说。她的语气很平淡，似乎说的人不是自己一样。
“半、半妖？你……不是什么都不记得了吗？”百里屠苏疑惑的转头看一言，发现她此刻已经睁开了眼睛，露出了那双浅淡紫眸。
“那你还问我？”一言同样转头，面无表情的看着百里屠苏，两张脸离得很近，近的他能嗅到一言呼出的气息，没由来的，百里屠苏耳根红了。
☆、第十五章 夜话
“……”百里屠苏别过脸，闭着眼睛一副我要睡了的样子，试图掩饰自己的窘迫。
一言看了看百里屠苏在她的注视下微颤的睫毛，“我……最近想起了些以前的记忆。”顿了顿，一言转过头看着溶洞的顶部，“我的母亲是个人类，她身体不好，似乎是因为生了我的原因……”
百里屠苏睁开眼静静的听着，在他的眼里，一言是个很神秘的人，不一般的容貌，不一般的身份，甚至连力量都不一般。他很自由，村子里的巫祝从不管教他，反而尊敬着他。他不止一次好奇过，打听过，却什么也没打听到，反而被娘教训了一顿。以前和一言的关系不见得多好，他又不喜欢说话，现在一言肯说了，他当然会听得很认真。
“我的父亲曾经也是个人类，后来成了血族……”
“血族？”
“嗯，血族，就是以血为食，不老不死的怪物。”
“……！！”百里屠苏震惊的看着一言，不老不死？那不是比神魔还……
“你很惊讶？其实哪里真的会不老不死呢？即使是最高级的纯血也会有死去的一天……其他等级的血族也只是恢复性强，寿命长久罢了，也会有大限的那天。”
百里屠苏呐呐的张口，“你父亲怎么会变成……”
“因为他被纯血咬了……纯血的牙齿有毒，会让被咬到的人变成血族，如果不给那个人他的血，那个人会堕落成没有理智只知道吸血的野兽，而一旦给了那个人血，那个人就等于是他的‘孩子’或者说‘仆人’。”
百里屠苏：“……好像古籍上说的‘僵尸’。”
“僵尸？如此想来，却有共同之处。”都要吸血生存，不过她没有见过僵尸，只是书上寥寥几句话不足以让她完全认知。
“那你爹是自愿的吗？自愿变成……血族。”
一言闭了闭眼，摇头说：“我不知道……他们都对此讳莫如深，但我想应该不是自愿的吧，我爸……爹他在人类的时候是吸血鬼猎人，吸血鬼是对血族的别称，他们专门猎杀吸血鬼，是吸血鬼的克星。他……怎么会自愿成为血族呢？”
“竟然是这样？！”百里屠苏惊讶不已，同时又有些唏嘘，看来这也是个不幸的故事。
“我爹他……也许在恨着我。”一言表情平淡的说，但是眼睛深处的痛苦却被百里屠苏捕捉到了，他有些心疼的说：“怎么会呢？哪个父母会恨自己的孩子？！”
一言闭上眼，似乎在忍耐着什么，“因为我娘因我而死……”
“……！”
一言没有因为百里屠苏震惊得说不出话而停止诉说，她已经憋了许久，今晚她想宣泄一下，把知道的一切都说出来，这里只有他们两个人，而他百里屠苏，或者说是韩云溪，是她在这个世界中，活着的人里，最亲近的了。
“我最近每晚都会做梦，梦到一些很熟悉的情景，我知道那是我以前的记忆。”
“我记得我娘是个很温柔的女子，我爹则有些不苟言笑，但是对着我娘，他永远是柔和的。我爹时常责罚我，他只有在我娘面前才会给我一点好脸色，我怕极了他。而我娘对我从来都是温言笑语，我真的十分喜欢她。”
“我喜欢她，却不敢太频繁的找她，因为爹不喜欢我去找娘。我娘身体不好，从我有记忆的时候她就咳嗽不断，我爹不愿意让我娘耗费精神陪我。那时，我总是有些怨我爹，他老是不让我见娘，所以我总是去惹些事出来，因为我知道我娘会忍不住主动来见我。”
“后来，娘的身子越来越弱，我不敢再那么做了，也理解了爹的心思，渐渐的，不怪他了，我开始怪自己，为什么要那么任性？也许，娘本来可以好的，却被我折腾得不好了。”
“再后来，娘死了……我才知道，原来害得娘缠绵病榻几年的罪魁祸首就是我自己。因为生了我，所以她的身体不好了，我该知道的，我娘只是个人类，她和我爹这个血族结合生下了我，怎么可能安然无恙？我即使只是个半血族，也拥有血族的特性——贪婪霸道，我在她肚子里的时候，就贪婪又霸道的吸取了她的生命……”
“……！！”百里屠苏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他今天震惊的次数比他以往加起来还要多，他听着一言对他母亲的思念和悔恨，也想到了自己的母亲，他以前十分不耐自己的母亲，总觉得她根本不拿他当儿子，因为她对她从来都是训斥，可是现在，他却想再听听她的声音，哪怕是训斥也好……
“有时，我在想，要是我没有出生就好了，这样我爹和我娘就能够幸福的生活在一起一辈子……呵……我知道那是不可能的，我已经出生了，难道时光还能倒流不成？可是……可是我真的好想再见见我娘……听听她的声音……”
“于是，我不可遏止产生了个想法，我想复活她！”
“复活……！”百里屠苏豁然起身，目光灼灼的看着一言，嘴唇有些颤抖，“真的……可以复活吗？”他之前和师尊回了一次灵谷，把族人的尸体都放入了冰炎洞，那里的寒气可以保存尸身长久不腐……
一言也坐起来，她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但是我要去试试，即使只有十万分之一的希望，我也不想放弃！”
百里屠苏双手紧握，他也想去，只是师尊有命，不得下昆仑山……他低垂的头慢慢扬起，对上一言的眼神，“如果……如果可以……我……”
“到时候再说吧！如今我不过阶下囚，能不能出去还两说……”一言打断了百里屠苏的话，只因为她看见了他眼里的犹豫和为难。
“……我会想办法让师尊放了你的。”
“别意气用事，睡吧，明日不是还要早起？”一言按下百里屠苏的身子，同时自己也跟着躺下，盖好被子，闭上眼说。
半晌，才听见百里屠苏闷闷的回声：“……嗯。”
☆、第十六章 情深义重
“砰砰砰……砰砰砰……”十四五岁的银发少女面无表情的举着手中的手枪对着对面的移动靶子射击着，一轮过后，她取下弹夹，从身前的桌上补充弹药。
补充完毕后刚拉开保险丝准备举枪射击的时候，她的耳朵动了动，似乎听见了什么声音，急忙放下枪向屋外跑去。
身穿黑色风衣的银发青年手握酒瓶，酿跄的走到玄关处，鞋子也不脱径自走向屋内，经过银发少女面前的时候，什么也没说，像是她根本不存在一样。
少女微皱眉头，轻轻的对青年说：“父亲……你又喝酒了。”
青年没有理会身后的声音，举起手中的酒瓶大灌了一口，有些酒液顺着他的嘴唇滑到脖颈，然后没入衣服里，顿时室内都染上了酒气。
少女的眉头皱得更紧了，她忍不住上前想要夺下青年的酒瓶，但却被青年轻而易举的闪过。
“父亲，酗酒伤身！”
青年带着怒意的说：“……别管我！”甩开少女欲要搀扶的手，撑在楼梯的扶手上，头重脚轻的爬上去。
少女不放心的跟着他，虽然怕他会不喜，离他有两步远，但如果青年真的会摔下来，她也可以及时救援。
即使青年步履不稳，他也没有弄出摔倒这么丢脸的事来，可以说是用撞的把房门撞开，然后狠狠的摔上门，把随后跟着的少女隔离在外面。
薄薄的一扇门，竟像是分割出了两个世界……
……
有杀气！
一言猛地睁开眼，向身侧看去，只见百里屠苏浑身散发着黑红色的雾气，眉头紧皱，睡得极不安稳，应该是在做恶梦……
那种冰冷刺骨的气息就是来自于他身上的那黑红色的煞气，一言伸手覆上百里屠苏的额头，好烫！
“百里……百里！云溪！醒醒！”一言摇晃着百里屠苏，可是他似乎已经完全沉浸在梦魇里，感受不到外界的呼唤。
一言不由得皱眉，和那天的情况很像，他到底出了什么变故？撕下身上的一块衣服碎片，就着附近的水流浸湿，水温很低，正好可以用来给他降温。
替他擦拭着身上的肌肤，他的血液混杂着煞气的味道一直在吸引着她，她现在没有力量去遏制饥渴的感觉，喉头微微滚动，她怎么觉得百里屠苏好像更吸引她了？按理说，一个人的气味是不会变的，除非他本身有什么地方改变了……
可他明明还是人类！
百里屠苏突然睁开眼，殷红的眸子直直的看着一言。一言看得一愣，这般瑰丽的色彩即使是血族也不见得拥有，因为血族露出红眸的时候，都是饥渴而贪婪的。
脖子突然一紧，百里屠苏只手掐住了一言的脖子，力气大的出奇，他想掐死她！
一言想要扳开他的手，可是他现在身体充斥着怪力，而她失去了力量，仅凭借肉体还不足以抗衡，毕竟她现在还处于成长期。
一言不是完整的血族，她依旧有着人类的弱点，需要呼吸。
窒息的感觉让一言有些乏力，她本来就受了伤，体力下降了许多，现在被掐着脖子，已经有了晕眩的征兆。
难道要死了？死在这个百里屠苏的手里？死在……韩云溪的手里？
依稀间，一言看见百里屠苏红色的眼眸里闪过挣扎，他难道还有意识？不待她细想，一阵冷风吹过，白发蓝袍的仙人打晕了百里屠苏，解救了一言。
一言警惕的看着他，她刚刚竟然没有发觉到有这么个人存在！似乎有一层薄膜阻隔了他所有的气息，她感觉不到他的存在，如果不是他就在她眼前，她会以为根本没有这个人。
眼看着他要带走百里屠苏，一言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她站起来喝道：“站住！放下他！”
仙人竟然真的听她的话，停住了脚步，他转身看向一言，烟雾一般的眼眸直视着她，给人带来莫大的压力。
“屠苏煞气发作，需我以清气抑制。”
也就是说，这病他能治？！一言抿唇，“你是谁？”心里其实隐隐有了猜测，果不其然，就听他道：“天墉城执剑长老紫胤。”
说完，人已消失不见。
一言脱力般坐在被子上，伸手抚摸着身下的被褥，眼神微暗，希望他真的有办法救他吧……
第二天，一言早早的醒来，盘坐在石台的中心，即使吹进来的寒风让她有些僵硬，她也不曾挪动片刻。她在等一个人，她不确定他会不会来，但是她会一直等下去。
来的人不是他，而是见过几次面的陵越。
陵越将手中的食盒放进洞，眼睛在铺好的被褥上停留了片刻，“师弟今日不会来了。”
“为什么？”
陵越摇摇头，“师弟初初入门，自有许多功课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