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要么举家迁徙逃离苦境,又或者一怒之下投奔长毛。
随后,小萝莉监军有条不紊的一番安排,分派出几名斥候悄然摸索到县城外围打探情况。纵然江南大营已被太平军一举攻破,但清军在镇江、广德、燕子矶附近仍有残余驻部,再加上江南大营败溃下来的清军兵士仍有万余之众,即便全部撤退也需要一段时间。
第四章
暂时安顿李文成、张明汉二人在营中住下,李开芳与众人部下仍聚在农舍之中。
李文成今日带来的消息实在过于重要,不过同时又制造了一系列新的问题。
按照李文成的意思,似乎一切都必须按照他的意思来行事,两天之后无论如何都必须采取行动,如若错失了这次千载难逢的好时机,北伐军势必会困死沧州。或许其他将领会感同身受,但对李开芳来说,李文成的突围计划一切都好,偏偏正是这种强势的态度,在他心中留下了一道似无而有的坎儿。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他是很倾向李文成的这次计划的。从李文成的谈吞不难看出,对方绝非是一个庸才,既然制订好这一套详细的突围计划,那一定是做足了周全准备。至于事先未经过任何商议擅自做出计划,或许可以归结为非常时期行非常手段。
“丞相,退一万步来说,我们也不熟悉这厮的底细,就算他带来的消息都是真的,可突围终归是一件大事,才两天的时间连准备都不够。再说了,难不成真不去通知林丞相那边,这不等于出卖了林丞相吗?”
罗大牛显得有几分不甘心,做为一个地地道道农民出身,他一向很讨厌那些喜欢卖弄显摆的读书人,尤其是天王早已制订毁学宫、禁孔学的规定,哪怕李文成能似诸葛亮那般推演天文,到底也只是一个腐儒而已。
“别胡说。静海县城那边的情况与我们独流镇这边大有不同,林丞相兵力充足,又占据坚城,要比我们更容易据守。正如李文成所言,我部若能顺利突围,必能牵动清妖的防线,到时候林丞相要想脱身也会容易得多。”李开芳认真的说道。
他并非贪生怕死,一味的只求先让自己这一路人马先行脱身,而是从一个指挥者的角度认真进行了一番思考。事实就是如此,林凤祥部所在位置靠北,没办法第一时间赶到独流镇会合。而从整体的突围计划而言,林凤祥部继续留守只会对大局更有利。如果为了谋求两路人马会合而耽误了最佳突围的时机,不仅会让李文成的六百奇兵承担更多的风险,甚至还有可能因为缺乏必要的掩护而导致突围作战不利。
“那,咱们真的就按照那小子的话来安排吗?”罗大牛再次确定的问道。
李开芳自认自己向来不会婆婆妈妈,但是在回答之前他还是再三思量了一阵。
“事到如今,也只能如此了。当断则断。不过,我现在最担心的不是时间短促,而是无论如何都要提前向林丞相支会一声,要知道,那个人尚且还在静海县城内,无论如何也要保证那个人的安全。”
“丞相,刚才那个张明汉都已经说漏嘴了,此次带队援军的人选是东王亲自拟定,若不是因为用人不当,援军也不至于在临清败的一塌糊涂。都这个时候了,还理会那个人作甚?若有什么闪失,要怪就怪东王咎由自取。”罗大牛义愤填膺的说道。
一番话说出口,在场其他几名亲信将领也都点头附和,但依然有个别几人沉默不语。
李开芳突然转过身来,狠狠的瞪了罗大牛一眼,原本忧郁的脸色瞬间变得雷霆震怒。
纵然是粗犷如斯的罗大牛顿时也吓了一跳,意识到自己刚才说错了话,赶紧噤声不语。
“总之,我意已决,明日派人前往县城通传此事,让林丞相先有一个准备。我部立刻着手安排突围部署。其他闲言碎语休要再提。”李开芳冷冷的下达了命令,此时他没有发怒反而更让人感到可怕。
与此同时,独流镇向北一条短街尽头,这里的几座民宅早已被征用成兵营。靠前的一座小宅院偏屋里,李文成刚刚用热水洗过一把脸,在这样窘迫的环境之下,一盆热水可谓是仅有的奢侈。用衣袖擦了一把脸,他转身来到空荡荡的屋子中间,这里仅剩下两张残破松动的小板凳,张明汉正脸色凝重的坐在其中一张小板凳上。
“先生,李丞相他的会相信咱们吗?这么大的事,单凭几句话,怕是少了一些谱。”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我相信李丞相是开明之人,必会洞悉其中关键。”李文成一如既往显得很冷静,冥冥之中便显出了一种说话的底气。
“但愿如先生所言,此次兄弟们能否全身而退,全仰仗先生了。”张明汉由衷的说道。
他打心底对李文成是钦佩的,临清一败全军溃散,正是群龙无首身陷绝境的时刻,若不是李文成挺身而出领导兄弟们突围,自己另外数百兄弟岂能苟活到今天?
援军动身北上之初,他身为曾立昌的头领侍卫,一开始确实也没有正眼瞧过李文成这个账前听参。不过随着战事越来越激烈,李文成向曾立昌屡屡进言,每次几乎都说中要害,可偏偏曾立昌不肯接纳。久而久之,自己也渐渐转变了对其的印象。
直到临清惨败的当天,他亲眼目睹李文成乘马提刀,一边亲身陷阵,一边指挥突围。实不曾料到平日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在那一刻竟变成了一位威风凛凛的大将军。自此之后,他发自肺腑的感叹人不可貌相。
“明日你先回关家屯,届时冲锋陷阵少不了你这个老手。”李文成忽然说道。
“难道先生你要留在这里?”张明汉有些奇怪的问道。
“没错。既然行动部署已经全部安排妥当,只要遵照这个计划行事相信不会有什么大的差池,有没有我坐镇指挥都一样。我之所以要留下来,还是担心李丞相的部属之中会有人不信任,凡事以大局为重,以免因小失大。”李文成轻描淡写的解释道。
他早就看出来,连李开芳这样英明的领袖都有几许猜疑,更何况那些农民出身的大将。万一李开芳这些手下闹情绪,关键时候必会连累大局。
“可是先生……”张明汉似乎还要再说些什么,但话到嘴边时又觉得无话可说。
“我意已决,你也毋须再赘言。只要是为大局着想,其他一切都可暂时放下。”李文成很是坚决的说道。
当晚,独流镇上下便开始为突围着手准备。
李开芳的命令并没有立刻传达到麾下各部,而是选择性的优先通知部分中高级将领,以及如今还保持着最佳战斗力的几营生力军。他深知突围行动需要尽可能做到保密,一方面是要杜绝敌军提前洞悉,另外一方面也是为了避免内部军心混乱。
经过长达数月的困守作战,伤兵与日俱增,到今天已经成了相当的负担。
纵然他从没有打算放弃这些并肩作战的兄弟,但整个突围部署太过仓促,难保那些行动不便的伤兵会胡思乱想,引起不必要的动乱。
整整一夜,驻守独流镇的太平军七个大营都在紧锣密鼓的进行着调动,表面上似乎并没有太多波澜,然而汹涌的暗流却隐藏在平静的背后。仅剩的粮草物资最先被集中打包;担任主力的两个大营则遵照吩咐派出大量探马,专门对突围路线进行详细勘测;东南方向刚刚经历一场恶斗,这会儿也开始调整防守阵势,抢修阵地缺口,加固原有据点。
统计近七千人的部队,在浓稠潮湿的夜幕掩护之下有条不紊的忙碌着。
对于太平军兵士们而言,近半年困兽犹斗的状态实在不好过,军粮一天比一天匮乏任谁都清楚,与其坐以待毙还不如豁出去拼上一把。所以此次做出突围的决定,哪怕显得很突然,多多少少也起到了一定振奋人心的作用。
第五章
次日一早,李文成、张明汉先来到李开芳的中军营,也即是昨日见面的农舍。
见到李开芳时,一眼便看见对方双眼通红、眼圈浮肿,似乎一夜未曾合眼,不过却还是显得很有精力,正在与另外两司马布置突围时殿后的任务。
略等片刻,待到李开芳忙完手头的军务之后,这才接见李、张二人。
事实上早从昨天晚上镇上的动静,李文成已经看出李开芳总算是下定了决心,也不枉自己冒着极大的风险,又费神费力策划这次接应北伐军突围的计划。他没有急着了解李开芳的具体安排,倒是先告知今日会让张明汉返回关家屯,希望北伐军这边最好也派出两、三名联络人,方便后天突围时能够更好的接应。
“如此说来,李兄弟你要留在这里,与我们一起突围?”听完李文成的话,李开芳很奇怪的问道。
“是的。在下不过区区听参,无非纸上谈兵,尽绵薄之力罢了。关家屯的兄弟们终归离不了明汉兄弟的指挥,有明汉兄弟坐镇,必能万无一失。”李文成很客气的说道。
李开芳没有多想,一则他相信李文成这么安排一定有其目的,二则对方自动请缨更诚信,三则还能确保有关大雾预言的军法承诺。除此之外,他也考虑到李文成是太平军中少有的读书人,又富有真才实干,若能招揽到自己身边绝非是坏事。
“既然是李兄弟的意思,那就这么定下来。我立刻安排两名得力之人,随张兄弟一同潜回关家屯。不过在此之前倒是需要与李兄弟、张兄弟你们确定一件事,若是后天组织突围,具体在什么时候?”身为常年带兵的军事将领,李开芳自是不会放过任何可用的细节。
“大雾起,以西南火光为信。届时我部弟兄必会潜袭王口到双塘的清妖营地,尽可能纵火烧营。王口、双塘据此只有十余里地,并无高山深林,此处定能看到火烟。”李文成说道。
“我明白了,火光信号之前,我部只能按兵不动。”李开芳似有隐语的说道。
李文成没有再接对方的话,李开芳心中所顾虑的东西,他早先就预料到了,一切累言赘语都无意义,待到突围当天一切便能烟消云散。
晌午,独流镇的太平军方才开始分配今日的第一餐。李开芳为人严谨清明,每日所安排的吃食一定上下一致,绝无任何特例。就连他本人也是一块不大的馒头,外加一碗清可见底的菜根扮米汤。
吃过晌午饭,李开芳叫来前日曾去过关家屯的赵安,又安排自己的亲卫长王景升,二人随同张明汉一起绕道离开独流镇前往关家屯。临行前,李文成将自己一身清军打扮的装束与王景升做了交换,又专门梳了一条辫子出来,以此掩人耳目。
送走张明汉三人,李文成随李开芳回到中军营,他察觉到李开芳脸色有些许凝重。
不管李开芳心里到底在想什么,李文成其实隐约也能感同身受。他与北伐军前后接触不过三五天,之前张明汉初来联络时并没有透露太多的情况,自己亲来会晤则直接带来一次突围计划,想来这一切太过突然。
就算抛开突围计划可靠与否,来来回回派人乔装打扮穿行独流镇和关家屯,同样存在许多风险,一旦有人不幸被识破,导致突围计划败露,接下来他们又该何去何从?
李文成虽能有这样的感受,但打心底里并没有太多顾虑,过去一段时间早已将西南方向的清兵摸透,连六百人都能潜伏在清兵眼皮底下,可见整体防线的涣散。当然,他也做好相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