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敢太任性,就怕他们会身不由己的舍弃自己。
其实莫忧一直很难理解为什么他们非要报仇,活着的人就该好好活着,为什么非要为了死人害得自己整日过得不安生?
报仇不要紧,过得不安生也不要紧,要是还把自己的命给搭进去……莫忧拼命摇摇头,不敢继续想下去。
“你看,”司邑青拉过低矮处的丁香枝,还假意嗅了嗅米粒般大小根本没有香气的花苞,“就快开花了。”
莫忧仰头看着眼前的丁香树,恍然间竟想起了小时候家门前那棵会在暖春时节下雪的丁香。
那时候,她最爱抱着树干摇啊摇,素洁的雪花落满头,就像娘亲说的白头模样。
想起在长林时那些不找边际的想象,她更觉讽刺,她还敢和眼前这人白头吗。
司邑青放开丁香枝,葱郁细密的枝叶归于原处轻缓摇曳。
“莫忧,看着我。”他轻抚过她的面颊,让她抬头看着他,“待到花开时,就再也没有人能将我们分开了。”
莫忧心中陡然一惊,忘了原本自己在被允许出门前坚决不和他说话的打算,厉声质问:“你要做什么?”
这是她被囚禁以来说的第一句话,却让司邑青明朗的面色僵了一瞬,之后依旧温润如昔。
“为什么你就是不肯信我,楚朝文和薛锦瑟都好好的,现在正想办法把你从我身边带走,我这样说你满意了么?”
“要我满意?那好,你放我出去,让我见见他们,我会就我们的事亲自劝他们。”
司邑青轻叹气,像劝慰不懂事的孩童般对她说:“你明知道他们不会同意的,在这里不好么?你不想一个人,所以要留在他们身边,我不想一个人,所以要留你在身边,我们就这样相依相伴,不好么?”
“你当我傻子吗?”莫忧苦笑,此时她连追问都显得那么无力,“这里每个人不是哑巴就是不说话,烨城到底发生了什么你不让我知道?毁了宇文氏也是南杏他们所想,就算是你想夺位我也不会多说什么,可你到底还有什么事瞒着我?”
司邑青一瞬不瞬地看着她大声质问的模样,眼中不尽忧伤。
她等了许久,没有等到她想要的回答。
司邑青看了一眼满园葱郁,只说:“我晚些再来看你,我有东西要给你。”
晚些,是有多晚。
可无论多晚,莫忧都只有等。
她自嘲地觉得自己真像皇宫里的后宫妃嫔,时时翘首祈盼,只求临幸。
而她等到的是什么呢?解闷的玩意,上等的绢帛,还是月满楼最好的吃食?
她不稀罕,那些都是为了让她更老实地待在这里。
她更想得到他的解释,为何她不能出门,为何至今楚朝文都没来救她,以她对楚朝文的了解,以楚朝文在芸姜的权势,都不可能是这样。
事实上司邑青没有让她等多久,不一会就回来了。
莫忧看着眼前的东西瞪直了眼。吃的用的玩儿的都想过了,独独没料到这个。
在她面前的,是一盏鸳鸯灯,那是她的灯。
浅紫的灯罩上,鸾凤双飞。
细腻罗纱的角落里,是她题的狗爬字——莫忧。
原来,楚朝文总逼她临帖练字是有道理的。
司邑青见莫忧脸上有了欢喜的颜色,将灯从她眼前拿开:“看清楚了,这可是你放的灯?”
“嗯。”
“我把它锁起来后,可是你开的锁?”
“……嗯。”
司邑青循循诱导:“我不会把灯还给你,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莫忧一愣,心中又甜又涩。
甜的是,在芸姜,若在天嘉节的灯会上,男子拾得鸳鸯灯后放灯女子找上前,男子却不还,就意味着他对灯的主人很中意。
而涩的是,她被人中意了,可中意她的人就像当时把灯藏起来一样,现在把他的心思也藏起来。
想到这里,她顿时收起欢喜的神情,冷言冷语道:“难道你就只有这盏灯没还么?”
如她所愿,司邑青被这话问住了。
“登高目远独倚栏,春花残,秋霜寒,日月相逢难。只奈何蒲絮常锁,凭风起,任萧戚,还待青山惜。”她忽然天真地眨眨眼,“你看我有没有记错,嗯?”
她以为司邑青会慌张,谁想他竟然笑了:“你吃醋了?”
鉴于不久前差点被石头磕傻,翻白眼过甚带来的头晕可能会影响聪明才智,莫忧哼了声淡淡道:“我没有。”
司邑青笑看着她摇头不语。
她恼了,没好气地说:“我承认,我坦白,是又怎么样了吧?!现在该你承认,你坦白了!”
“你要我说什么,我心里的人是谁你不知道?”莫忧从来不知道,像司邑青这样人也会有这样无赖的时候。
“那你可以说说,为什么你要娶宇文雅玥。
司邑青毫不掩饰,直直盯着她:“难道,你不懂么?”
莫忧在楚朝文和锦瑟面前装糊涂装习惯了,现在被这么一问反而不知如何作答。她撇嘴,又继续问:“连篡权夺位都这么大方了,那到底还有什么可隐瞒的?”
“莫忧,你又绕回来了。”
“邑青……”莫忧主动走近抱住他,脸颊在他怀里蹭了蹭,“今天是我生辰,你就告诉我嘛。”
她被自己的语气恶寒到,司邑青身躯微震,“生辰?你怎么现在才说?”
莫忧只想让他看在今天是个特别的日子的份儿上对她好点,可她既希望他说实话,却又希望他说自己想听的话。
于是,他择了另一条路,他说:“对不起,莫忧。”
然后,然后就没了。
莫忧正欲说话,就被一双唇吻上,明知他这样做是在阻止追问,可她竟脑子一热忘了他们正在谈正事而没有拒绝,还不知不觉攀上了他的脖子。
他很温柔,她很生涩。
缠绵中,莫忧心里渐生出一种奇怪的感觉。
她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感觉,又喜又怕,自己心跳的声音也能听见。咚,咚,咚。越来越快,似要跳出胸膛。
司邑青从她的唇一路辗转至她的下巴,颈项,他呼吸急促,声音低哑:“让我们永远在一起吧。”
莫忧心里是想推开他的,可手上的动作却是半推半就,仿佛不愿倾听内心的声音。
纱帐两开,挂于银钩,晕开一室旖旎。
莫忧襟带半解,面色潮红。
司邑青又从她的颈项一路吻到唇边,声音迷蒙地保证:“把你交给我,我会一辈子只对你好的。”
又是这样甜蜜的情话。
莫忧哭了,却不是因为甜蜜。
司邑青以为或许是自己吓到她又或许她想起曾经那些不好的事,他未敢继续,抱着她不住道歉,安慰她,哄她,她还是哭。
莫忧埋首于司邑青胸前,不说一句话,也没有哭出声,就那样悄然湿了他的衣襟。
司邑青隐瞒的事,她早就隐约察觉。
她不愿相信,所以一直追问,只求他的解释能和自己的猜测不同。
可他没有。
一句情话,让她心慌了。
她更向他怀中靠,感受他的温暖柔和。他后背的伤尚未痊愈,她的手攀上他的后背,来回轻抚,想起他说要护她。
这是为我受的伤。是吗?是吧。
今天不一样,我该高兴才是。
或许是我想多了。
有什么事都明天再问吧。
她这样劝自己。
可惜,她的明天没有给她机会。
那一夜,他们相拥而眠,终究没有越矩。
第二天一早,司邑青为自己前夜的冲动道了歉,便匆匆离开。
她想,十风一定是带来了天大的消息,他才会在她的挽留下毅然离开。
她后悔没有把自己交出去,也庆幸没有把自己交出去。
她留不住司邑青,不是因为他不看重自己,而是因为他有更看重的事。
一连三天,司邑青再没有来看她,兴是太忙了。
这回,真的是没人和她说话了。烨城发生了什么,她在自己的想象中肆意发挥。发挥到极致时,她对司邑青也有了更深的了解。
他脾性温和,谦谦有礼,至少面上是这样,事事体贴周到,细致入微。莫忧从未见过他发怒的样子,亦或是他从不表露。他对她也从来都是拣好听的说,常人做错事会认错,道歉,讨好,而他只是讨好,根本不会提自己做过什么。他说的话也留了余地,说护她,爱她,她信了,又说会一辈子只对她好。他让她产生一种错觉,误以为自己对他而言才是此生最重要的,可事实是,他的爱意表露得淋漓尽致,却从没说过他此生最重要的是什么。
丁香叶遮掩的素白花苞在这三天时间里又长了些。花期将至。
她想起他说的话,待到花开之时,就再也没有人能将他们分开。
天黑了,司邑青还是没有来。
屋外树叶飒飒,屋里静的可怕。屋外月色微凉,心中冰寒一片。
一阵微弱的敲门声响起,小心而慎重。
莫忧为自己心中顿生的雀跃懊恼不已,更为见到来人后心中的失落而唾弃自己。
打开门,屋外站着的不是司邑青,而是殷爵炎。
她想不明白其中原委,只知道所有监视她的人此刻都晕在岗位上,而殷爵炎,应该是来救她的。
不是楚朝文,不是锦瑟,而是他,为什么是他?
没有旁人阻挠,殷爵炎阴森森的没有说一句话,带着她就往外走。
他是越殷国君,却亲自来救她,矫情一点来说,她实在是不好意思。
不好意思归不好意思,好不容易有逃的机会,她当然要逃了。
又不是犯人,为什么要用逃这个字?她自己也很不解。
司邑青把他们拦在了烨城城郊的树林里,身后是十风和一队影卫,个个持剑而立,林中一片肃杀。
这场景完全都没有僵持的可能,因为,她和殷爵炎,他们只有两个人。毕竟,这里不是殷爵炎的地盘。
“莫忧,跟我回去。”司邑青面色阴翳凝视着她,仿佛只看见她一人。
莫忧慌乱地四下看,可是这里没有她能躲的地方,也没人会站在她跟前护着她。
殷爵炎拉过她掩在身后,明明看着司邑青,却是在对她说话:“莫忧,想不想知道为何此次是我来救你?”
远处一直凝视着她的人露出略微害怕的神情,她平静地问:“为什么?”
“因为,”殷爵炎没有回头,声音沉闷,“本该来救你的那两人刚回烨城不久,就被揭露身份,一个佞臣之子,一个孜晖公主,他们二人再也不能踏入芸姜了。”
莫忧愣了一瞬,看向对面的司邑青。司邑青敛目,收回凝视的目光。
原来,这就是司邑青一直不让她出门的原因,她等着来救她的人,早已被他逼出了芸姜。她不怕司邑青争权夺势,她只怕他伤害他们。
殷爵炎不紧不慢地回头,言语间带着嘲笑,莫忧却不知那是嘲笑谁:“你可知,楚朝文为何中毒?”
“不,你别说。”莫忧木然伸出手,指向沉默不语的人,“我要听他说。”
她多希望他能辩解,可他眼神闪躲,没有辩解。
“我一直骗自己说,只要你还未承认这就不是真的,可你为什么不说话,你解释啊!”
莫忧激动地往前迈进一步,被殷爵炎拦下。
“是我下的毒又怎样,若不是顾及你,我岂会留他们到现在!我若不下毒于他,你怎会去林城,我又如何有机会把你留下?我若不下毒于他,只怕你在越殷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