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师长威特西姆不卑不亢的将象征军权的权仗交到巴顿将军手中的时候,这位向来桀骜不逊、对德国人恨之入骨的巴顿将军却出人意料的对他说道:“威特西姆将军,且不论我们各自所站的立场,仅就我们之间的较量而言,我们打了个平手,您的部队能争善战,是世界一流的部队。我对能和这样一支真正的部队作战,而感到非常的光荣。”
沃尔特和其他数十位指挥官与数千名士兵静静地站在小镇的麦场上看着自己的将军向美军投降,递交降书,尽管他们的脸上并没有太明显的表示出沉重而难过的表情,但是他们的心里却是五味杂陈。
他们是骄傲的德国人,他们是骄傲的德国军人,在他们内心其实没有人愿意看到今天发生的这一切。投降,对他们而言,让他们的心中有着太多太多无法言喻、无法说清的感情。
他们是以骁勇善战、行动诡诈而著称的德军王牌部队,他们是曾在闪击巴尔干和苏德战场上的基辅、莫斯科会战中立下赫赫战功的“魔鬼”之师,自从1944年他们调到西线作战后,在德军大势以去的危局中,仍能攻守自如,战术运用也堪称可圈可点。
一直以来,他们就在和盟军的士兵做着战斗,在历时近5个月的作战中,先是实施退却作战,后又转入防御作战,纵横驰骋,多次挫败盟军攻势,战果显著,成为德军部队里英勇善战的“消防队”。
行动迅速的他们,在退却作战中的1个多月来,机动行驶达1500公里,日平均速度就达50公里,致使围追堵截的盟军晕头转向,不知所措。战术灵活的他们,无论是退却还是反击,他们都能抓住战机,灵活运用阻击、伏击、袭击等多种战术手段,充分利用地形,隐蔽突然的打击对方,多次取得以少胜多的辉煌战绩。勇敢顽强的他们,在战略全局被动的条件下,不畏强敌、不怕疲劳、从容应战,以惊人的勇气和毅力战胜了对手。
如今,拥有如此辉煌战绩的他们却还是不得不走进敌人的战俘营,成为阶下囚,这样巨大的心理落差,的确让他们感到非常的失落与难过。
沃尔特看着围在他们周围看他们受降的美军士兵,又看了看台上态度意外谦逊的巴顿将军,对此他倒是感到有些意外。以前他曾经在师长的率领之下,与这位将军的部队有过遭遇战。对于他在军队中的名声也是有所耳闻的。
听说他性格特例独行,说话口无遮拦,没有把门的嘴总是说些令他处境非常为难的话,但是指挥他的坦克部队行军打仗却丝毫不比隆美尔元帅逊色;
听说他脾气粗暴,除了对艾森豪威尔和他的妻子非常买帐外,对谁都不放在眼里,对谁都大呼小叫,连美国军队总司令麦克阿瑟都不例外;
听说他打仗从来不按规矩出牌,战术战略也是天马行空,曾经居然因为自己的坦克部队没有燃料,而怂恿手下的士兵去偷其他部队的油料,被逮到之后,居然还会死不承认。
这些零零碎碎的事情凑到一起,就构成沃尔特脑海里一个非常特别的美国将军,作为一个严守部队军令的德国军人,这个美国人的所作所为是他无法想象的,那些无组织无纪律的事情在他们德国部队里,是绝对严禁发生的。
但是,他却从内心有些佩服这位将军,尤其当他听到这位将军怂恿手下士兵去偷油的时候,尽管他的命令在沃尔特看来,是如此的荒诞,但他也确实为此而感到过好笑和钦佩。他甚至还觉得这位脾气看起来孩子气但却从不参与政治的将军竟然会让人觉得几分可爱和单纯。
作为一个军人,最主要的职责其实不就是打仗吗?只是当政治与军事结合到一起之后,会发生的后果却会是如此的可怕。沃尔特正想着,台上的威特西姆将军在完成了投降的军队交接仪式后,在巴顿将军的首肯下,他走到了台前,清了清喉咙,对着台下数千将士开始发表他作为11师最高指挥官而进行的最后的讲话:
“我的士兵们,今天我站在这里,对你们说我作为你们最高指挥官的最后一段话,此刻我的心情非常难过。元首死了,战争也应该结束了。我很高兴能成为你们这支英勇的部队的指挥官,我为我能指挥你们驰骋战场而感到荣耀!
你们很好的完成了国家对你们赋予的责任和义务,你们是合格的军人,不,是非常优秀的军人!现在国家不再需要你们为国家再上前线打仗了,我们开始必须为我们国家犯下的错承担责任了!……希望今后,你们老了的时候,你们有孙子、孙女的时候,可以告诉他们,和平是多么的重要!战争是多么的可怕!我们好几代人都已经为战争付出了惨痛的代价,这样的悲剧不能再上演了!……谢谢,我的士兵们!”
威特西姆将军的话说完后,很多德国士兵都默默地低下了自己的头,有些人的眼睛里闪烁起了泪花,有些人的脸上也都露出哀伤的神情,沃尔特心里也是一阵阵的难过,是啊,战争到底给他们带来了什么呢?家园毁了,亲人死了、失散了,国家也到了灭亡的边缘,这一切究竟又是为了什么呢?仅仅是权力吗?
在心平气和的交接仪式后,11师的数千将士便被分批关进了战俘营。沃尔特和所有军官被单独关在了一起,开始了他的战俘生涯。
就在他们主动投降后的第二天,1945年的5月4日,德国最高统帅部便下达命令,命令所有在德国西北部、丹麦和荷兰的残余德军向英国的蒙哥马利元帅投降。5月5日,在德国南部的凯瑟林将军率领的G集团军、包括驻守在阿尔卑斯山北部的德国第一军团和第九军团也陆续向盟军缴械投降。
又过了两天,1945年5月7日凌晨,在莱姆斯的一所学校里,在众多战胜国代表的参加的会议上,举行了德国无条件投降的签字仪式。德国海军上将弗雷德堡和陆军大将约德尔将军参加了签字仪式,作为德国军方派出的全权代表,他们明白他们手中这支小小的笔所承担的千斤意义,他们内心背负着无比的伤痛。眼看着德国第二次站在了失败者的耻辱架上,身为德国人的他们又岂能感到好受?因此,当约德尔大将用颤抖的手签完自己的名字时,巨大的压力甚至让他体力不支地晕倒在了签字台上。
1945年5月8日的午夜,在欧洲土地上,所有的炮火和轰炸停止了。自从1939年9月1日以来,在整个欧洲大陆上第一次出现令人感到有点异样、但却受到欢迎的平静。在这5年8个月零七天中,在800个战场上,在1000个被轰炸的城镇中,有千百万的男女被屠杀;有更多的人在纳粹的毒气室里和党卫队特别行动队在俄国和波兰的万人坑边上被杀害——不得不说,这可怕的一切都是战争狂人阿道夫?希特勒的妄图征服欧洲、征服世界的野心所造成的结果。无数的欧洲古城、优秀的古代建筑遭到破坏,无数没有及时埋葬的尸体在轰炸后的瓦砾堆中散发着令人恶心的恶臭。
在德国、奥地利和苏台德的大街上,再也没有穿长统靴的冲锋队齐步前进的声音了,再也没有成群结队的士兵们了,再也没有元首从大喇叭里发出的狂吼声了;在欧洲的土地上,再也看不见到处拿着枪四处巡逻的德国士兵了……
在经过12年4个月零8天之后,这个“千秋帝国”终于寿终正寝了。这个时期对于所有人来说都是黑暗的时代,而现在这个黑暗的时代也在凄凉的暮色中结束了。这个“千秋帝国”,曾将这个伟大的民族,这个富有才智的民族带上了他们从来没有经历过的权力与征服高峰的同时,也被带上了歧途。现在它土崩瓦解了,如此的突然和彻底,在任何国家的历史上都是极其罕见的。
1945年的春天,曾经的第三帝国再也不存在了,无论哪一级的德国政权也都不存在了,千百万的三军将士在他们自己的国土上变成了俘虏。千百万的居民,全被盟军统治,他们不但要依靠盟军维持停战后的法律和秩序,还要靠盟军提供给一无所有的他们今后生存下去所需要的粮食和燃料。这就是他们曾经崇拜的元首给他们带来的结果,也是他们曾经盲目、曾经死心塌地追随他的结果!
德国的人民在活着,土地也还在,一切没有毁于战火的建筑设施也都在众多将领的努力下,没有摧毁在那道可怕的“焦土”命令下。但是德国的人民却对今后的生活感到了茫然,他们流着血,挨着饿。当几个月后的冬天到来时,他们只能在轰炸后的劫后残垣中,穿着破烂的衣服,不停的打着哆嗦;曾经肥沃的土地也是一片荒芜,到处是成堆的瓦砾。
曾经企图毁灭其他许多“低等”民族的希特勒,在战争最后失败的时候,也想要毁灭德国的人民,但与他愿望相反,德国人民并没有被毁灭。
只有他和第三帝国成为了历史陈迹,弥漫在欧洲上空的战火终于烟消云散了,笼罩在欧洲上空的阴影也终于消散了,在欧洲这个历史舞台上上演的闹剧终于也降下了帷幕……
背负的罪孽
就在希特勒自杀的当天夜里,负责守卫柏林的约瑟夫却并不知道他曾经宣誓效忠的元首已经死去,他们这支全部是由未成年的孩子组成的正式武装党卫军,还在努力的与越逼越近苏军做着战斗。
他和五、六个同学连同一大堆武器装备一起被一辆大卡车卸在了一幢靠近总理府的大楼旁,他们这支临时组建起来的战斗小组,被分派到这里负责阻击任何向总理府靠近的苏军坦克。地上尸横遍野,原来驻守在这里的守军不是阵亡,就是已经逃之夭夭,成年人的任务就此不得不落在了这些孩子们的身上。
此刻约瑟夫的心里和他的那些同学一样,出现了很多奇怪的感觉。对于一直只是负责地面防空任务的他们来说,并没有真正的拿起武器参加过战斗,对于这次被派到这里来参加战斗,他心里感到既兴奋又害怕。兴奋的是他终于能够象沃尔特叔叔一样拿着正式的武器参加战斗,他为此感到骄傲,为即将到来的冒险和刺激而感到跃跃欲试;但经历过轰炸,看过无数死亡的他又对真的战斗而感到害怕,感到惶恐。
但是,这些感觉并没有让他有时间多想,夜间的战斗打响之后,血淋淋的残酷现实又一次扫光了孩子们幼稚的亢奋,当苏军越来越猛烈的炮火连续夺去了好几个同学的生命的时候,阵地上只剩下了包括约瑟夫在内的3个孩子了。面对死亡的威胁,约瑟夫本能的感到了害怕,本能的想要退缩,原本就并不多的勇气也早已在隆隆的炮声中消失殆尽,于是,他想到了逃。
“迈尔,我们逃吧,再呆这里的话,我们会死的!”约瑟夫一边躲闪着炮火的攻击,一边朝他的两个同伴喊道。
“不,你这个胆小鬼!我要象英雄一样守卫住家乡的大门,决不后退!我不能让鲁道夫他们的血白流!就是死我也要死在这里!决不后退!要走你自己走吧!我死也不会离开的!”
“对,迈尔,我也要和你一起把那些俄国人赶跑,把他们从我们的领土上赶出去!约瑟夫,你这条懦弱、胆怯的小狗!我不认识你,我不要和你做朋友!”另一个同学君特也大声说道。
“你们别傻了!我们光凭这些武器是无法阻止那些坦克的,那些大家伙会要了我们的命的!那些大人们都已经逃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