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影扶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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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影扶觞- 第2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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竹鸢站在她旁边,完全失去了颜色。更加难得的是,她比往常多吃一半的东西。
阳光暖融融的,落在水面荡出祥和的光彩,残荷似乎也有了几分生机。凤依坐在暗红色的栏杆上,身子靠着背后的柱子。她抖一抖苍白的手指,撒下一些鱼料在水中。鱼群涌过来,橘红的鳞片闪动着艳艳的色彩。有些刺眼,她用手指挡住眼睛。
竹鸢挡住阳光,如木头一般竖在那里:“凤离与你,谁是蓝焱教的教主?”
没有等到回答,竹鸢又说:“暗月就是蓝焱教暗使蓝暗月对吧?”
凤依的手指依旧停在眼帘上,轻启红唇:“你有什么资格质问本座。”
她靠在那里,分明是那么艳丽,却从骨子病态的疲倦。看上去软绵绵的,很好欺负。竹鸢气极,直接把她从栏杆上推下去。
早上用餐的时候用了太多的力气,现在要凤依动动指头都很难。一不留神,冰凉的水扑面而来。除了她落水时惊起的浪花,水面归于平静。
“这是一个什么事!”柳致微暴跳起来,指着水面说,:“你还不滚下去?”
柳翼之淡淡的说:“你别管她,她很行的。”
见儿子走远了,柳致微暗骂自己教子无方,挽起袖子准备下水。此时暗月跳进水中,落水时溅了柳致微一脸水花。
一盏茶之后,柳致微才协助蓝暗月把凤依拉出水面。妆花了,凤依的脸上完全没了颜色。她的头无力的向后仰着,完全没了知觉。柳致微看见衣裙上的点点血迹时,一下子慌了神,抱起她就往南苑跑去。
竹鸢在花丛中采着菊花,哼着悠闲的小曲。
柳翼之有些不可思议的说:“你怎么还在这里?”
其实他更想说“你怎么还好好的在这里”或是“你怎么活生生的在这里”。他比较了解凤依的脾气。有人害她狼狈落水,还是这么一个深秋的季节,她至少也会从水中冲出来,认真的理理衣服和头发之后再把那个人杀出叶城。
剑身发出一阵寒气,直接刺向竹鸢。
竹鸢躲过。
蓝暗月握着剑狠狠的说:“贱人,凤先生明天若是不醒,我就把你剁成一块一块的。”
她又把剑尖指向指向柳翼之:“你也别想好过。凤先生有什么三长两短,你就陪葬。”
蓝暗月是一个十分内敛的人,平时很少见到她说出一个重音。这也是凤依让她多年跟随自己的原因。而现在,她却握着剑,完全没有理智的冲着他们乱砍。
柳翼之几乎忘记了自己会轻功,提腿就往南苑跑去。
柳致微站在门口,幽幽的说:“小悕,你很行的。”
柳翼之停在门口,迟迟不敢挪动一步。
“我再怎么不喜欢你的母亲,至少知道尊重她。”似乎是觉得自己不该对他说这种话,柳致微摇摇头,走出南苑。
他异常沉重的推开门。屋里照旧是一片火红,明明艳艳的。
洗去了妆容,凤依的脸上一片霜白。没有了胭脂的覆盖,她的嘴唇白的发乌。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她没有了初遇时的艳丽。他想进一切办法让她留在自己身边,却越是发现抓不住她。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柳翼之的视线依旧停留在凤依苍白的脸上。
蓝暗月已经回来了,她说的很简单:“孩子掉了,又落水了。”
孩子,掉了。柳翼之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们竟然有了孩子。但是,那孩子不在了。他的眼眸黑的见不到底,眉峰却没有皱一下。
林羽走进来,不悦的问:“凤依在哪里?”
柳翼之站起来挡在床边:“有何事?”
林羽字字咬的极紧:“我倒要问问她是怎么使唤自己的丫头的。暗月拿着剑四处的追杀鸣儿,成何体统?”
柳翼之拦住要开口的暗月,表情未变:“母亲,请您管好叶鸣。下次拿剑追杀她的人不是暗月。”
他的笑容渐渐变得邪恶:“而是我。当然,最好是不要让我再见到她。”
林羽怒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就是您听到的这个意思。您不要试图阻拦我做任何事,无论您是谁。”字字句句中带着“您”字,但谁都听得出这话夹杂着威胁。
林羽的心里凉了半截:“翼之,你很清楚她是谁,对不对?”
“她是谁您应该更加清楚。”柳翼之强调,“母亲,她是您儿子的妻子。”
她这一辈子,都因为认识了风煜秋而变得凄凉。就像诅咒一般,她的儿子也与风家的人纠缠不清。林羽不再多说,如同抽去了灵魂一般往外走去。
柳翼之再次坐到床边,问蓝暗月:“她服下的药可好?”
这句话是多余的,但他就是还想问问。蓝暗月也算出自桃花泉,医术虽然不及凤依,但也不赖。她说:“这段时间先生的身体本就不算好,即使是醒来了,也会落下病根。”
柳翼之拿开附在凤依脸上的发丝,淡淡的说:“你出去,我来照顾她就好。”
“柳翼之,把先生放在你手里,我是最不放心的。”蓝暗月嘴上这么说,倒还是顺从的出去了。
柳翼之不会照顾人,只会沾些温水在她裂开的唇上,然后目不转睛的看着她。

满山的冰蓝花朵随着狂风游动,如同浪潮一般此起彼伏。幽香味浓郁到极致,飞过的小鸟都被这味道蛊惑的迷失了方向。黑色的大蝴蝶如痴如醉的啜饮着花瓣的芬芳,越聚越多。花海中,唯一没有动的就是那一点醒目的猩红。
墨发飞舞,露出一张尖瘦苍白的脸蛋。微眯的眼眸模糊一片,不知道是沉迷于花香,还是陶醉于回忆。风把红衣吹得鼓鼓的,随时都有可能把她一并带飞。
一道白色的身影打破了寂寞,在众多艳丽的色彩中穿梭。没有任何声音,透明的薄剑穿透了红衣人的身体。血浸湿的衣衫变得暗红,剑也染上了妖冶的红色。
她捂住腹部,眼神凄迷:“你不要伤害我们的孩子。”
他抽出剑,一言不发的收剑离开。冰蓝的花瓣瞬间变成红色,漫天飘飞。花瓣淹没了红衣的身体,她向天伸出的手最终没有得到救赎,一并被淹没。

凤依大口大口喘着气,汗湿的手指紧紧的抓着被子。本就没有血色的手指现在握成紫色,不住的颤抖。柳翼之拿着柔软的巾帕擦着她额头的汗水,一边在她耳边轻轻的说:“依然,不要做恶梦。”
凤依断断续续说着梦话:“你可以不救我,为什么不放开我。”
柳翼之顿住巾帕,想起她曾经说的梦话。她说,柳翼之,有一天我会亲手杀了你。
凤依缓慢的睁开眼睛,渐渐的看清了柳翼之的脸。她全身一震,不由的往后缩了缩。梦境还是那么真实,他无情的用剑刺伤了她,再抛弃了她。
“哪里不舒服?”柳翼之用手触触她的额头。
她又往后缩。由于浑身都疼,她不由咬住唇。以前她做恶梦了会充满杀气,有一次还打了他的耳光。而这次,她竟然恐惧的一缩再缩。
“你不要怕。”柳翼之笑得十分真诚,“等你的伤势好一些了我就送你回桃花泉,好不好?”
她下意识把手中的被子握的更紧,牙齿在唇上留在一排整齐的印记。
柳翼之往后退了退,安抚道:“这样也可以,让雒飏来接你。我不去。”
她开口,沙哑的声音若不可闻:“以后不用做你的妻子了,是不是?”
柳翼之轻轻的点头。
“还好。”她笑出一个比脸色还苍白的笑容,“还好,孩子掉了。”
没有了孩子,也就没有了牵绊。
“不用雒飏来接我,我可以自己回去。”凤依闭上眼睛,“我想睡觉了。”
此后,柳翼之一直没有见凤依。
离冬天还不是很近,南苑的房间已经架起了火盆。受过几次伤之后,凤依渐渐的畏寒了。她裹着厚厚的绒毛皮衣坐在火盆旁边,静静的看着燃的旺旺的火焰。一只残留的蛾子不知道是为了暖和,还是为了焰火,一个劲儿往火焰上扑。她凌空接住蛾子,本是准备捏成粉末的。但是,一个人的房间若是有点什么声音,或是有个生命陪着,也不错。即使陪她的只是一只幼小的蛾子,她似乎也满足了。她收回手,由着蛾子乱扑。只是它快要接触到火焰时,她会很小心的把它拿开。
外面的风不是很大,月光把路面照的白森森的。柳翼之靠在墙壁上,默默看着月亮。其实这样也不错,两不相见,只要不让她伤心。他可以守着她,一个人也无所谓,她不知道也无所谓。

柳致微在家里呆不住,不出几天又消失了。他去的地方当然是蓝山。风煜秋的视力越来越好,看着山下渐渐靠近的一个米黄的小点,嘴角勾起一抹笑容。小扫把把手掌放在眼帘上方,注视着风煜秋视线落着的地方:“那不是柳致微么,他怎么又来了?”
小扫把越来越大方了,偶尔还会与风煜秋开一些小的玩笑,更何况是无大无小的柳致微。
风煜秋用手碰碰下巴,道:“就说我在睡觉,不要让他打扰到我。”
小扫把照着原话对柳致微说了。柳致微眨眨眼睛,道:“我想到处走走,你不用管我。”
绕着院子转了几圈,见小扫把没有注意到自己的时候,柳致微偷偷的摸进了风煜秋的房间。注视了良久,柳致微用指尖在风煜秋的发鬓上轻轻的滑动着,慢慢的移到他的脸颊上。这个人明明与凤依有着相同的容貌,但是给他的感觉完全不一样。不自觉的,他低头在他唇上碰了一下。抬眸偷偷的看看身下的人,柳致微吓的都不敢动了。棕色的眸子睁着,平静的看着他的动作,淡淡的说:“你继续。”
柳致微是一个很会打哈哈的人,这会儿一句话都憋不出来了。他坐起来,摸摸自己的唇:“嗯,感觉不错。”
“我感觉不怎么样。”风煜秋坐起来,拢拢银白的头发。
柳致微很受打击,但他回头一想,也是,是他一厢情愿。风煜秋抬起他的下巴,调侃道:“仔细看来,你长得还不错。”
他眯着眼睛在柳致微的嘴角亲了一下,随意披了一件衣服就走出门,留下傻掉的柳致微一个人发呆。






第27章 第二十七章
柳府门口的大灯笼依旧是红彤彤的。凤依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似乎还可以嗅见当日鞭炮燃烧的火药味。
柳翼之说过,他会永远相信依然,他想,他有这个能力。
柳翼之说过,自此以后,凤依永远是我的妻子。
柳翼之说过,不要忘了,我们永远是夫妻。
自从那日发现凤依脸上的红疹之后,他总会拦住林羽夹给凤依的菜,温和的对林羽说:“母亲,依然不吃辣。以后您可得记住。”说完,他还不忘盛一小碗清汤递给凤依。
“先生,可以出发了。”蓝暗月说。
凤依睁开眼睛,不再回想那些过去的事。放下手中的帘子,她坐进马车:“好了,出发罢。”
久而久之她发现无论柳翼之怎么看待她都不重要了。他们的孩子,她都没有能力保住,更何况是他们一辈子的幸福。她一直期盼得到他的爱。现在她开始庆幸他并不爱自己,不然她都无法让自己走的洒脱。
凤依用毯子盖住身体,重新闭上眼睛:“没有什么重要的事不要把我叫醒。”
站在道路上,竹鸢看着远去的马车说:“柳翼之,她不要你了。”
柳翼之笑一笑:“即使是这样,我也不会要你。”
得意的神色还没有消除,竹鸢说:“你又何必逞强,憋在心里就不怕生病?”
凤依曾经没头没脑的问柳翼之是不是肝火重。那个时候柳翼之还以为她是行医之人,随便的发一句感叹的。回头一想,她是在说他总是把事放在心里。不经意间,他又想起她。
马车最后的一角消失在拐角处,如果,去追的话……
柳翼之久久站在原处,最终还是转头回到柳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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