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七夫人在楼上,也不敢大声喧哗,慌地对一旁的人低声道:“快去叫医生。”
萧北辰擦着嘴角的血迹,道:“你是生怕别人不知道我吐了口血。”
郭绍伦便一怔,才意识到这个时候,萧北辰的一举一动都是外人极其注意的,他竟是这样糊涂,慌改口道:“那就去叫余老先生来,他懂医术。”
萧北辰的嘴上都是血,只把心中的仇恨怒火拼命隐忍压抑到心里,脸色更是惨白,却还是把身体绷得紧紧的,再一低头又是一口鲜血吐出来,郭绍伦被他的样子吓得面如土色,惶然道:“总司令,你可要撑住,你可不能……”
萧北辰道:“你们先出去。”
郭绍伦担心得要命,但看着萧北辰的脸色,真是不敢多说什么,便带着侍卫室的人走出去,虚掩了门,全都守在门外。
萧北辰一个人坐在书房里,书房里拉着厚厚的窗帘,他便坐在那窗帘隔挡的阴影里,满嘴都是温热的血迹,半边脸沉浸在阴影里,就那样石雕般地坐了很久很久,才见他微微地一动,竟是仰头靠在了那椅子上,拳头攥得死紧,骨指关节都在咯咯作响,双眼无声地一闭,便是两行血一样滚热的泪顺着眼角滚下来……
颖军萧大帅的专机在盛京境内突然爆炸坠毁,举国震动,北新省公署迅速发表通电澄清事实,声称萧大帅并未搭乘专机回国,还在美国疗养,但因专机被炸,确证有异己分子包藏祸心,妄图谋害颖军主座,颖军元帅萧北辰亲发通电,为防图谋不轨者蓄谋生事,北方二十四省颖军枕戈待旦,进入战备警戒状态。
便有南面中央政府派出的代表,扶桑公使佐藤先生先后到达了北新,萧北辰一一热情招待,吃喝玩乐样样陪便,酒酣席热间,扶桑公使佐藤先生几次探询萧大帅近况,萧北辰皆笑答曰父帅安好,更有大帅府内因为萧北辰置办婚礼的原因,整日里人来人往,喜气洋洋,便俨然是天下太平的景象了,扶桑人更是不敢轻举妄动。
晚上萧北辰便先去了大帅府,看着七姨带着大姐,二姐,四妹热热闹闹地商讨着筹备婚典,七姨订制了花架,说是要用鲜花绿叶装饰着才显得鲜亮,萧北辰笑着听她们说了半天,才起身要走,七姨便送着他出了暖气袭人的大厅,看周围没有什么人,方道:“老三,大帅可说了什么时候带着老五老六回来?”
萧北辰回过头来笑道:“七姨不用急,父亲和五弟、六弟就快回来了。”
七姨便道:“我这几日不知为什么,心总是慌慌的,别是有什么事吧?”萧北辰镇定如仪地笑道:“定是为了我的婚事,让七姨操心成这个样子,这竟是我的罪过了。”七姨微微笑道:“看你说的什么话,快回花汀州去吧,我知道这几日你也挺忙的,还要照顾着杭景,看你的眼睛都熬红了。”
萧北辰笑着点点头,才上了汽车,那汽车行上了街道,萧北辰便看着车窗外,脸上一丝表情都没有,坐在倒座上的郭绍伦看萧北辰的样子,忍不住道:“总司令,你这样两边支撑着,我看你这几日竟是没有合眼过。”
萧北辰的眼睛里全是血丝,道:“我这脑子绷得太紧,浑身都不自禁地打颤,早就忘了合眼睡觉是怎么回事了。”
郭绍伦道:“您这样身体可怎么吃得消?如今里里外外全靠你一个人撑着,你这熬得可是自己的命……”
萧北辰便把手一挥,含着血丝的眼睛里却是雪亮如电的,“我若不能为我父亲和两个弟弟报仇雪恨,还要这条命做什么!”
郭绍伦便是一惊,转眼看萧北辰全身上下散发的竟是森冷的气息,便宛如受伤的野兽将要噬人一般的可怕,纵然自己是萧北辰的心腹,见他这样,心中寒噤,再也不敢多言了。
花汀州别墅内,灯火如昼,云艺带着几个丫环站在楼梯下的大厅里,一看到萧北辰回来,就慌地迎上来说,“三少爷,今儿少夫人的病又重了,给她喂得药全都吐出来了,我们都不知道怎么办好。”
萧北辰闻听此言,一句话没说就往楼上走,云艺忙在后面跟着,一路不停地说道:“少夫人还一直说着胡话,说什么不能死之类的,俄国医生打了好几针都退不下烧去,人却是越来越糊涂了,念着个什么牧子正的……”
云艺还没说完,却被郭绍伦一把拉住,云艺惊愕地回头,“郭副官……”郭绍伦的目光淡淡地,道:“你先安静会儿吧,牧子正这个名字,你也敢提!”
萧北辰已经快步地走到主卧室里去,一推开那主卧室的门,就看到林杭景昏昏沉沉地躺在那大床上,他上前来摸她的额头,竟是烙铁般滚烫,他心中一沉,抬头看到桌子上摆着几粒药,一旁还有张药方,他起身便去拿那药方,谁知才一站起来,竟是头晕目眩,脚下便是一个踉跄,一下子便栽到了地毯上去,眼前一阵黑,脑袋炸了般的疼,耳朵周围都是嗡嗡之声,他觉得自己就要疯了,然而此时此刻,千斤重担只压在他一个人的肩上,他更是不能倒,这样想着,便把头往那床边的小柜子上硬生生地一碰,那样微微的撞痛,倒让他可以勉强清醒过来。
他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才要看那药方,就听得床上的林杭景迷迷糊糊地摇着头,额头上竟然又沁出细汗来,她总是连续不断地做着相同的噩梦,怕的浑身打颤,便在梦里哽咽着哭,恐惧地小声喊:“……不要杀他……求求你不要杀他……牧子正……”
他听得清清楚楚,嘴角便是微微的抽搐,便宛如无数疯狂锐利的针,一股脑地扎到他的心口上去,就连脸上那最后一点点血色都逝去了,胸口紊乱地起伏着,呼吸更是急促起来,他这样的绝望,这样的孤寂,她却还在梦中,生生死死地惦念着另外一个男人。
那药方从他的手里落到地毯上去,无声无息的像一片已经干枯的花瓣。
萧北辰深深地吸了口气,脊背挺得直直的,手指死死地攥在一起,转身便朝着主卧室的门走去,才没有走出几步,就听得身后传来一声哭泣的梦呓。
“牧子正,你别杀他!”
疏林冷清,此情何寄
萧北辰深深地吸了口气,脊背挺得直直的,手指死死地攥在一起,转身便朝着主卧室的门走去,才没有走出几步,就听得身后传来一声哭泣的梦呓。
“牧子正,你别杀他!”
萧北辰的脚步陡然停住,笔挺的脊背在瞬间僵硬。
身后便是她细细的哭声,哭得凄凉无比,便好似失去了最宝贵的东西一样,他的胸口却是一阵热流激荡涌动,几乎不敢相信地转过头来,那乌黑的眼瞳里全是震惊,她虚弱地躺在床上,眼泪顺着紧闭的眼角往下乱滚,声音细小微弱,“他……他不能死。”
他一个箭步走上去,一把握住了她滚烫的手,那布满血丝的双眸便如被火映了般雪亮,心如擂鼓一般,急促地问道:“谁不能死?你快说,谁不能死?”
他追问的这样惶急,仿佛是失去了理智,只剩下这最后一点疯狂,他已经把自己消耗殆尽,孤注一掷般地等待着她给他一个答案,那足以让他升天堂或者是下地狱般的答案,她脆弱无力躺在那里,眼睫毛被泪水浸的湿黑,贴伏在雪白的肌肤上去,却还有眼泪顺着眼角往下滑,低不可闻地喃了一句:“……三哥……不能死。”
萧北辰怔怔地看着她的睡容。
他的呼吸一下比一下沉重,身体打摆子般地颤着,心仿佛是被什么涨满了,那样暖暖的感觉从心口里溢出来,连日来紧绷的神经便似乎是在瞬间松开了,他俯下身,一言不发地将在昏睡中哭泣的林杭景紧紧地抱在怀里,慢慢地低下头去,那声音是压抑不住地颤,“杭景……我的杭景……”
原来上天还是给了他最后一丝眷顾。
这几日的不眠不休,殚精竭虑,他已经把自己煎熬的简直发了狂,悲恸的仇恨几乎将他整个的吞噬,他的眼里全都是筋疲力尽的血丝,英挺的面孔在幽暗的光线里却是深隽无比,这几日来他只把全部的绝望和隐忍压在心里,那噬心的悲伤宛如暗流汹涌,让他的声音低哑沉缓,“杭景,父亲死了,五弟死了,六弟死了。”
她还无声无息地昏睡着,那房间里静得没有一点声音,这样的时间,是属于他和她的,他靠在那床上,将她温柔地揽在自己的怀里,她的身体很温很软,犹如一个对外界毫无防备的婴儿般,手指微微地蜷缩在他的手心里,脆弱得仿佛一碰就碎了,却成了他最后的依靠,最后一个让他可以容许自己软弱下来的地方。
他就这样拥着她,被煎熬压抑的内心里涌起的便是一阵阵温暖的安宁,只把头轻轻地一垂,竟就陷入了睡梦中去。
清晨的时候,郭绍伦还在花汀州楼下的侍卫室里打盹,就听得有脚步声传过来,他一睁眼,就看到了特务处处长叶盛昌推门走进来,脸上却还带着几分喜气与急切,郭绍伦一看叶盛昌那样,就知道是南北和议有了结果,才站起来,叶盛昌便道:“小郭,你倒清闲,还能在这睡一觉,快带我去见少帅。”
郭绍伦看着天刚破晓,从侍卫室里走出来朝着楼上看看,犹豫了片刻,才道:“你要说的事儿,是否紧急?”
叶盛昌把脸一阴,道:“这也是你该问的?!”
郭绍伦便道:“少帅已经三四天没有合过眼了,累得不成样,昨晚上才算是睡着了,你要事态紧急,我这就去叫,若是……”他才这样说着,就听得楼上传来脚步声,郭绍伦抬头,就看到萧北辰已经从楼上走下来了,头发上还有着湿淋淋的水珠,显然是刚洗完脸,他一眼看到了叶盛昌,叶盛昌迅速上前一步,立正敬礼道:“少帅,莫参谋长和余老先生传回了信儿,有结果了。”
萧北辰的目光便迅速地雪亮起来,把手一挥,道:“去书房说。”
叶盛昌跟着萧北辰一路进了书房,郭绍伦便带着侍卫室的人站在走廊里,天还才蒙蒙亮,墙上的绿色荷叶罩壁灯发出稀薄的光来,自鸣钟发出滴滴嗒嗒的声响,却更显得周围寂静得很,到了上午十点左右的光景,郭绍伦听到书房内传来萧北辰的声音,“郭绍伦,你进来。”
郭绍伦忙推门走了进去,看书房内烟雾缭绕,叶盛昌坐在沙发上,还在一根接着一根抽着,萧北辰的身体微微前倾,看了看桌上的一张战略地图,目光炯深如炬,抬起头来对郭绍伦道:“你去安排一下,晚上我宴请扶桑公使佐先生,”他说到这里,却又冷冷地一笑,道:“留他在北新这样久的时间,也是时候给他送行了。”
林杭景直到下午的时候才迷迷糊糊的醒过来,烧是已经退了,只是头痛得很,一旁照顾她的云艺看着她睁开眼睛,喜的眉开眼笑道:“这可是好了,少夫人总算是醒了,这几日把三少爷急的都不成样了。”
林杭景躺在床上,听到了云艺的话,默默地把头微微一转,看着那玻璃窗上粉色的薄纱窗帘,一层层交叠悬挂着,一旁的绿釉堆漆瓷花瓶里插着几只洁白的晚香玉,她轻轻地张开嘴,哑着声音道:“那花要见光的。”
云艺一怔,看看那盛开的晚香玉,忙道:“那我这就去把窗帘拉开。”
林杭景便支撑着要从床上起来,云艺忙过来给她拿了一个软枕垫在身后,杭景靠在床上,呼吸微微有些吃力,轻轻地开口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