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父本来就是朕的岳父,朕这样称呼有何不妥?”
奚青璧沉默片刻躬身:“臣先是皇上的臣子,此乃是公,当为先。”
“朕如此称呼不可以吗?”
“噗通……”
奚青璧双膝落地,跪在宫锦文的脚边低头拜了下去:“老臣知罪,请皇上赐罚。”
“起吧。”
“谢皇上。”
奚青璧缓缓起身,不敢再多言。
“岳父看看这几个奏折吧,香儿的办法不错,把奏折都分类放在一起,让朕一眼就看清楚。”
奚青璧的唇微微开启,想说什么终于没有说出来,伸手接过宫锦文递给他的奏折打开了几眼。
“几位皇子的事情,群臣各有建议,岳父以为此事该如何处置?”
“听凭圣裁。”
“听凭圣裁,岳父可知道这句话,朕从即位后,两天的时间从你的口中,听到过多少次吗?”
“算上这一次,是第三十六次,以后朕不想再从岳父的口中,听到这句话!”
宫锦文语气加重,神色冷峻。
奚青璧急忙躬身,一揖到地:“臣,遵旨。”
宫锦文的目光,再一次落在奚青璧的鬓边,有一瞬间的停留。
“启禀皇上,老臣愚见,皇上刚刚登基,当以仁德昭示天下。几位皇子也是先帝血脉,有谋逆刺杀皇上之重罪,若是皇上能赦免死罪,天下归心。”
宫锦文默然不语。
奚青璧也沉默下去,低头盯着宫锦文明黄色衣袍的一角,恭候宫锦文的旨意。
“岳父可以说清楚些吗?朕刚刚即位,许多事需要岳父直言不讳的指点,请岳父莫要顾忌才好。”
“是,臣启皇上,几位皇子暗中的势力,并未完全清除。皇上赦免了他们谋逆大罪,天下无不称颂皇上仁德大度,几位皇子该感激涕零才是。若他们再有何异动,不知悔改,乃是自取死路,无人怜惜。”
“其余几位皇子,也该封王,岳父以为呢?”
“皇上英明。”
“此事,就按照岳父所言吧,朕会在几日后宣布旨意。后宫的事情,香儿意欲节减用度,把那些超龄年龄较大的宫女奴婢放出去各自寻找归宿。以后后宫的用度,也将大幅裁减,人员和用度一切,都要以节俭为主。如今南方水患尚未平息,东海郡一带战后损毁严重,朕当身为表率。”
“皇上圣明,此乃是天下之福。”
“节俭杜绝奢靡之事,岳父也该带头才是。”
“臣遵旨。”
宫锦文和奚青璧商议良久,才放奚青璧离去,奚青璧躬身犹豫片刻:“皇上,先后的遗体就放置在凤阙宫中,和先帝的遗体放在一起,皇上可要过去看一眼?”
宫锦文沉默片刻,他早已经得知奚青莲喝下毒酒的事情,这件事情还是宫锦山出城迎接他之时,在他耳边低语告诉他的。入宫后,剪青也回禀了此事。
“不必,此事你去安排就是。”
“臣遵旨,皇上,先后的葬礼以皇后之礼,命礼部行事,皇上看妥当否?”
“岳父处置便是,妥。”
奚青璧躬身告退,宫锦文的目光久久落在奚青璧低头的斑驳闪动银光的鬓边。
“当、当、当……”
沉重哀切的钟声,在空中回荡,传遍了建安城的大街小巷,一瞬间,所有的人,都停止了动作,目光向紫禁城的方向望了过去。
那钟声代表,太上皇驾崩!
哀切的哭声,凄婉沉痛在建安城回荡,所有听到钟声的人,都跪伏在地上,向皇宫的方向磕头。
群臣们刚刚上朝,就听到丧钟敲起,不由得跪伏在原地,向后宫的方向叩拜。
大臣们急忙命家人奴仆,回家去置办丧服带过来,手忙脚乱。
一瞬间,白色笼罩了金碧辉煌的紫禁城,群臣们有的命人回家取来丧服,有的就近就扯了白布披在身上。
有太监双手捧着雪白的丧服,跪在奚青璧的面前呈给奚青璧,奚青璧伸手接过,披在官服之外,目光沉痛哀切向远处叩拜。
太上皇驾崩的消息,瞬间就传遍了建安城,整个建安城到处是一片白色,哀乐的声音在空中飘荡。
宫锦文一身孝服,跪在宫擎天的金棺之前久久不起,祭拜先帝。
几位被送入宗正寺的皇子,也被送去了孝服,带入宫中祭拜先帝。
国丧一连数日,要过了七日后,才能将先帝的灵柩,送往皇陵下葬,诸事繁琐。
宫锦文沉痛哀伤,久久长跪在金棺之前,泪如雨下。
“请皇上节哀顺变,诸事还要皇上主持。”
奚青璧跪在宫锦文的身后不远处,低声说了一句,他已经没有当初宫擎天刚刚大行时的哀伤和泪水,深邃的悲伤在他内心之中,久久挥之不去。
那位亦君亦父,亦师亦友的老人,终于走了。
然而,他还有很多事情要做,为了对先帝的承诺,他没有时间去悲伤。宫擎天的死,早已经是必然,那样对于宫擎天而言,是解脱了痛苦。
“朕的心已经大乱,诸事请岳父费心主持才是。”
“臣已经请十殿下主持此事,诸事都已经安排妥当,请皇上保重龙体。”
奚青璧低头,他有意把国丧的事情交与宫锦山去处理,毕竟宫锦山跟随宫锦文多年,是宫锦文比较信任的人,又是皇子的身份,最适宜做这些事情,为宫锦文分忧。
“岳父,朕心大乱,诸事,就拜托于你。”
宫锦文泣不成声,跪伏在地上。
“是,臣遵旨。”
奚青璧见宫锦文太过悲切哀伤,知道宫锦文是内心对先帝有太多的歉疚,只得起身走了出去,看宫锦山安排诸事。
宫锦山虽然是皇子,到底年幼,一向在朝中也没有什么官职,难以弹压震慑群臣,还需要他出面协助。
奚青璧在宫锦山的身边站了片刻,宫锦山处理诸事顺利的多,朝臣们看到奚青璧默不作声站在宫锦山的身后,就明白这件事是奚青璧让宫锦山主持处理,谁也不敢懈怠。
在宫锦山的身边站了片刻,奚青璧就躬身向宫锦山告退离去,去处理其他的事务。
每日的早朝,已经停止,因为是在国丧期间,早朝取消,刚刚即位,宫锦文有太多的事务要熟悉处理。
灵堂变成了另外一个处理国事的地方,宫锦文戴孝期间,仍然要分身去处理国事,只是他没有多少心情去处理国事,盯着父皇的金棺茫然若失,每日很多的时间,他只是跪在灵堂上,呆滞茫然地盯着宫擎天的金棺。
“相爷,您看皇上,如此下去恐怕皇上龙体有碍,耽误了国事。”
有人在向奚青璧进言,奚青璧神色淡漠,明知这些人暗中将弹劾他的奏折送达御前,转脸还能对他谈笑风生,恭敬如旧,真是难得。
“你有此意,就去劝慰皇上才是。”
“卑职位卑职微,如何能劝动皇上,唯有相爷才能劝说皇上,让皇上振作起来,处理国事才是。”
“国丧期间,若是有要紧的国事,汝等回禀皇上就是。”
奚青璧甩袖走进灵堂,不去再理睬那些叫嚣的群臣,他有资格在这里摆脸子给群臣们看。
弹劾也好,恶言诬陷也好,二十多年来,哪一天没有人上奏折弹劾他。走过风雨二十多年,他还会在意这些吗?
先帝和先后的丧事,是在同一天举办的,十六皇子呆呆地跪在灵堂之上,还不是很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幼小的心灵满是惶恐,目光在周围巡视。他蓦然看到奚青璧,目光不由得一亮,抬眼向奚青璧看了过去。
第1卷 第289节:120 皇上心意难明【2】
“舅父。”
宫锦显轻声召唤,奚青璧神色柔和走到宫锦显的面前躬身:“十六殿下,召唤臣有什么吩咐?”
宫锦显低下头摇摇头:“我很怕。”
“别怕,跪在这里为先帝和先后诵经祈祷吧。”
奚青璧从袖口拿出一卷经书,递给宫锦显,柔声道:“殿下,请您诵经为先帝和先后超度吧。您是先帝和先后的血脉,由您亲自诵经,是您的孝心。”
“是,我母后……”
宫锦显问了半句,停顿下来,目光犹疑不定地落在前方那道俊朗的明黄色身影上,良久都没有敢再说什么。
宫锦文蓦然回眸,幽深的目光落在宫锦显的身上,久久没有移动。
宫锦显大惊失色,急忙低头跪伏在地,向宫锦文磕头。
奚青璧也跪了下去:“皇上。”
宫锦文看了宫锦显片刻:“岳父,显儿还小,让他先下去休息片刻吧,此事你安排一下。”
奚青璧沉默片刻才道:“皇上,十六殿下再小也该在这里为先帝和先后守灵,以尽孝道。”
“带他下去休息片刻再过来吧,两天一夜,他还是个孩子。”
“是,谢皇上恩典。”
奚青璧暗中轻轻推了宫锦显一下,宫锦显急忙磕头:“谢皇上恩典。”
“十六殿下,请下去休息片刻吧。”
奚青璧招手叫过一个跟随侍候宫锦显的奴仆,命他先带宫锦显下去进食休息片刻。
“启禀皇上,东海郡有军情送来,请皇上圣裁。”
宫锦文沉默片刻挥手:“交给右相去处理吧,诸事汝等交给右相就是,朕要为先帝守灵尽孝。”
“皇上,如此不妥,请皇上下旨才是。”
“岳父,可以让朕清静地为父皇守灵吗?有劳岳父您在这七日内,代替朕处理国事和诸事,可否?”
“皇上言重,老臣不胜惶恐。”
奚青璧低头拜了下去,久久没有抬头,他有意避让低调,将手中的事情尽力交给其他的人去处理。
就连奚宁远也告病在家,直到设立了灵堂,才过来参拜吊唁。
奚青璧不想再多掌权,令那些大臣们的奏折雪片一般飞往御前,担心宫锦文会过于忌惮猜忌,因此开始一步步退后,将权力让出去。
但是,宫锦文即位的时间太短,他还不能完全退出,要把手中的事情和权力,逐渐交还给宫锦文,而不是让大权旁落,给了其他的大臣们。
“传朕旨意,朝政诸事,让群臣回禀右相,七日之内所有事务都由右相定夺,奏折也由右相批阅。”
“是。”
有人答应一声,将宫锦文的旨意传达下去。
奚青璧微微蹙眉,皇上的这道旨意,无疑将他重新推到风口浪尖,让他避无可避。
群臣的目光,都落在奚青璧的身上,猜测皇上的用意。这位高居旦夕国宰相二十余年的相爷,如今是否再一次得到了圣上的宠信和重用,要倚重为臂膀,继续把持朝堂大权?
跪在金棺左右的几位皇子,低低地垂着头,听到宫锦文的话微微抬眼从眼角看了奚青璧一眼。
从宗正寺带回来的几位皇子,脸色苍白神色颓废,偷窥了宫锦文和奚青璧一眼,就急忙低下头去,深深跪伏在金棺之前。
他们心中满是惶恐不安,刺杀太子储君,谋逆大罪,罪无可赦。
若不是先帝驾崩,他们仍然被拘禁在不见天日的宗正寺中,过着凄惶的日子,每日都在担心,宫锦文会大开杀戒,杀了他们。
他们不敢期望宫锦文会饶恕他们,那样的罪,无可赦免。尤其是三位为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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